从口袋里取出深褐色的皮夹,严馨不是个好奇的女人,更无意窥探人隐私,但如果那个人是梁瑾瑜就另当别论了。
打开皮夹,一张不像是近照的照片跃入视线,照片上的女孩儿看着还很稚嫩,五官轮廓没有完全褪去青涩,脸颊还有点可爱的婴儿肥,穿着校服、绑着马尾,散发着浓烈的青春气息。
如果说严馨看了这些只是觉得眼熟,在看到那双黑白分明的澄澈杏眸后,她几乎能断定这人是谁。
梁瑾瑜、杜思同,这两个人在旁人看来根本风马牛不相及。
杜思同的相貌并不特别出挑,顶多算是中上之姿,平时也不怎么精心打扮,比她漂亮的比比皆是,素来挑剔的梁瑾瑜怎么会选择她?
别跟她说是看中杜思同背后的杜家,杜立行为人是出了名的公事公办,不以权谋私、不收受贿赂,不然也不会稳坐市长位置这么多年。而梁瑾瑜这些年在A市几乎也可以算得上拥有半片天地,还需要牺牲自己的婚姻吗?
虽然想不通为何这两个人会走到一起,但他们的关系其实是有迹可循的,最明显的一点就是戒指,再然后,她不可遏制的想到梁瑾瑜突然收购Y&M,反而忽略了一直筹备的94号地竞标案……
没有再想,严馨摆好梁瑾瑜的姿势,自己躺在他身边,枕着他的手,亲昵的和他贴脸拍照。,
而此时,杜思同急急忙忙下楼,拿了衣服准备出门。
东姨见她匆匆回来,没一会儿又要走,忙出声阻止,“太太,这么晚了您还要出去?先生吩咐的宵夜已经好了,您先吃点吧。”
听到梁瑾瑜还吩咐东姨做了宵夜,本来就理亏的杜思同更是愧疚得不行,也完全没了胃口,紧紧握着手机,“不了,我去丰园一趟。”
和罗媛去吃宵夜的林南给她发简讯,说是看到严馨也来丰园了,和服务生说话的时候依稀提到“梁瑾瑜”三个字。
等到了丰园,杜思同才发现林南竟然在楼下大厅等着。
“我想你应该会来。”林南迎上去帮她拿大衣。
这会儿杜思同也没有心思计较这些,又将裹得严实的围巾给拿下来,“你怎么还在这,罗媛呢?”
“我送她回去了,想着你这边可能需要帮忙,所以就绕回来看看。”
接待他们的服务生是之前领着严馨上去的那位,见到杜思同来了,身边还跟着林南,心想严馨还在上头呢,不会演出什么捉奸的戏码来吧……
“杜小姐,晚上好。”他上去拦了一下,眼神示意同伴去楼上看看情况。
杜思同和梁瑾瑜虽然隐婚,但丰园里几个资深的都被池长昊提点过,知道他们的关系,在梁瑾瑜面前他们喊杜思同梁太太,在外人面前,杜思同就是杜思同,得喊杜小姐。
“梁瑾瑜在这儿对吗?”杜思同也没有拐弯抹角,直奔主题。
服务生见果然是这目的,僵着脸笑了下,“是,梁总裁在楼上休息。”故意将休息两个字咬得重一点,希望能打消她上去“打扰”的念头。
“带我上去吧。”杜思同跟着服务生走了两步,又想起什么,停下脚步伸手拿回林南臂弯中自己的大衣,垂着眼也不看他,“既然他在这就没事了,天色也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那我先走了。”林南没硬缠。他很清楚,因为自己和杜思同以前有过感情,所以梁瑾瑜对自己有敌意,如果梁瑾瑜真喜欢上杜思同,那么这股敌意将永远都不会消去,他也是男人,很清楚男人的独占欲。
林南是个识时务的人,当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去惹梁瑾瑜不痛快,在杜思同没有给予他任何回应之前,他不会做任何可能造成两头空的事。
跟着服务生上楼来到房间,杜思同站在门口,看到严馨立在不远处,把一迭衣服交给服务生,那衣服很眼熟,是梁瑾瑜的。
去年的结婚纪念日她还是听东姨提起才想起来,刚好Burberry出了新款衬衫,光一颗扣子就值她小半个月的薪水,但杜思同还是咬牙买了下来,好在梁瑾瑜是衣架子,不管她买什么衣服穿起来都好看……
此时严馨走了过来,明明林南已经提前打了招呼,杜思同仍然笑不出来,“看来梁总裁该给你加薪了,这么尽职啊严总监。”
“下班时间不谈公事,我和瑾瑜现在是朋友关系。”严馨微笑着将杜思同仔细打量,再对上那双黑白分明的杏眸,笑得更是妩媚,“倒是杜小姐,大晚上的来丰园……找人?”
两人说了许久,一直不见正主从房间走出来看看情况,杜思同多少有点心灰意冷,婚姻如果要这样猜忌来猜忌去,你讨好我逢迎,未免也太累,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这么一脑热地跑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草草结束了话题,杜思同没有坚持要见到梁瑾瑜就离开了,但又怕面对东姨的询问,也没了回梁家老宅的心思,干脆驱车回杜家,这时间已经很晚了,匆匆忙忙的,她钥匙也没带出来,只能按门铃吵醒阿姨。
阿姨开门请她进去,见她脸色不好,赶忙倒了杯蜂蜜茶,问她是不是又和梁瑾瑜闹别扭了。
杜思同现在听到梁瑾瑜这三个字就烦,却不想让阿姨知道徒增担心,只说最近是公司最忙的阶段,每天加班回去的时间太晚,怕吵醒梁瑾瑜,索性回来住几天。
阿姨不疑有他,点了点头,让她快去洗澡,洗好再去睡。杜思同点头应好。
泡在浴缸里,温热的水和昏黄的灯光让杜思同有点恍惚。她不知道到底是哪一步走错了,才会让她面临这种境况。明明结婚三年,她和梁瑾瑜也相安无事,他玩他的,她守着自己,两人同吃同住同塌而眠,却也同床异梦。
这本来就不是她想要的婚姻,梁瑾瑜也不是她心中的那个人,什么时候动了心思,又是什么时候开始遏制不住,开始觉得痛、觉得难受了?
连着三天没有回梁家老宅,东姨打电话问过杜思同几回,梁瑾瑜却没有任何消息。
现在所有关于那个男人的事,杜思同都是听罗媛说的。
罗媛说Y&M已经正式被梁氏收购,好像还因为这件事,梁氏失去了94号地,罗媛还说,梁瑾瑜为了表示梁氏对Y&M的深厚期望,不久后会让旗下的首席设计师严馨来坐镇。
这样一来,Maggie自然只能退位让贤,严馨一跃成为她们的顶头上司。
虽然没有改名换姓,虽然除了严馨,公司内部人员没有多大调动,但事实清晰又简单,杜思同现在已经是为梁瑾瑜工作了。
又冷战了两天,杜思同终于接到了梁瑾瑜的电话,电话里他的声音又低又沉,让她去第一医院一趟。
以前梁瑾瑜或者她出差时,相隔半个月、一个月没有通电话是常有的事,彼此也都不觉得怎样,现在才隔了五天,杜思同却觉得这声音她好像等了很久很久,久到恍如隔世,在听到去医院一趟的时候,她更是无法控制自己的心情,第一个反应是梁瑾瑜出事了,然后才缓过来,想着可能是梁楷病情恶化了。
等杜思同请好假来到病房时,就看到躺在床上的梁楷,还有坐在床边的梁瑾瑜,卢秋君和梁若琳则不在。
“你来了。”梁瑾瑜起身,视线直勾勾的盯着她。
杜思同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嗯了声走进病房,转身轻轻关上门,“爸的情况怎么样?”
“时好时坏。”
事实上,梁楷已经知道自己的大限之期不远矣,甚至没有再接受治疗,而是回家休养,如果不是因为休克,也不会又送回医院来。
梁楷对杜思同是不错的,虽然平时没有多大的交集,但偶尔坐在一起,他总是和善的跟她交谈,现在看到他骨瘦如柴的样子,想到自己的父母亲也终有这么一天,她鼻子有些酸。
梁瑾瑜见她眼圈都红了,垂着的手抬了抬,又放下,转而看病床上的父亲,“这几天情况好些了,吵着要回老宅,而且每次我来都问你怎么不在,我听得烦了,索性喊你来,只是老头子精神好的时候不多,这会儿又睡了。”
听着他似是而非的解释了一大堆,杜思同听出了那么一两分欲盖弥彰的味道,也不知是她的错觉,还是梁瑾瑜说话越来越没技巧。
“这样也好,护士照顾的再妥贴,也没在家里自在。”
梁瑾瑜终于抬手,轻轻搂了一下杜思同的肩,领着她往外走,“我不想让梁若琳母女看到他。”走出病房外,他就松开她。
杜思同不清楚他为什么突然和自己说这个,看到他身上穿着那件她买的,那天由着严馨脱下来交给服务生的铁灰色Burberry衬衫,别过脸去不看,免得徒添心伤。
“遗嘱这段时间就该立了……”话说一半,见杜思同没有听的打算,梁瑾瑜只觉这几天强忍的疲惫涌上心头,他索性阖上眼,轻靠在背后的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