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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竟说得那么客气?”姜泰安早就听到一肚子火了,气得猛扒饭入口,才能不开口打岔,但这会儿,他真的听不下去了,槌桌“砰”的一声,坚硬的大理石桌立即出现一个深陷的槌印。

  哇!好惊人的劲力,蓝千蝶咋舌,一边咀嚼口中的红烧肉,一边看着气呼呼的姜泰安。

  “根本就是两年前你表哥被他那个嫡支的族兄陷害,挖了个坑,让你那个笨表哥往下跳,你以为他为什么放弃自己?因为他发现自己笨死了!掏心掏肺的,到头来却遭人开棺鞭尸!”

  “爷爷,皇上派人深入调查,事实并不如爷爷所指控的,那事与嫡支无关。”

  姜顺试着跟他讲理,他的一碗饭连半口都还没吃呢。

  “那足皇上被太子蒙蔽了,不然怎么一块替太子做事的人,一个有事,一个没事?你说啊!”姜泰安一连哼哼了好几声,气呼呼的“砰砰砰”猛槌桌,一次又一次的槌得大理石桌出现许多碎裂的痕迹。

  “爷爷,你别这样,这样怎么吃饭?”姜顺连忙拉住他的手制止,这桌子都要毁了。

  咋舌过后的蓝千蝶一脸如常的继续夹菜吃,看着一旁的姜顺还在跟他爷爷讲理劝慰,她很想跟他说,跟老人家争辩是最笨的,这是她的经验谈,尤其是那种有某种个性特质的老人家,她那个行径惊世骇俗的师父跟老将军还挺像的。

  不过,发生在杜慕羽身上的事的确透着诡异,谋反是逆君大罪,怎么只是罢官去职?看来太子应当也脱不了关系,皇上才下不了重手。

  “慕羽心高气傲,被最亲近的人设计,那种被背叛的感觉,连我这老头都无法释怀,更何况是那孩子。”姜泰安连珠炮的说了一大串,他就是很在意。

  “杜慕羽的爹娘呢?对他的改变没有异议?”她问得直接。

  “你说到这个,老头子更生气,当年我就是不想将女儿嫁给慕羽他爹,那个男人太听他爹娘的话,没胆识、没个性,但我那凶婆娘允了,结果……不说了、不说了!”姜泰安脸色一变,突然气呼呼的再次拍桌,接着起身走人。

  这一次,大理石的边角终于再也撑不住的碎裂落地,几盘菜也跟着落下,一片狼藉。

  “我吃饱了。”蓝千蝶放下碗筷。

  姜顺诧异的瞪向她,哇,她碗底都见天了,还有些灰沙呢,“这样你也能吃?”灰沙配饭怎么吃?他完全没胃口。

  “习医时,在一群挥之不去的苍蝇停着的死尸内脏堆旁都得吃了,这算什么。”说到这点,她忍不住眼神一黯,对杜慕羽的恨意就更深了。

  不过,想到刚刚的情景,她一脸莫名其妙的看着已不见身影的姜泰安,“我是踩到姜爷爷的哪个死穴?”

  他苦笑,“凶婆娘是我奶奶,我爷爷非常爱她,但她已经逝世多年了。”

  她蹙眉,“病死的?”

  他点头,“我姑姑生表哥时难产走了,奶奶很自责,抑郁寡欢没多久也生病走了,杜家很快就替姑丈娶妻,两年后又纳妾,陆续生下孩子,”这些事,其实都是爷爷后来告诉他的,“爷爷很心疼表哥少了娘疼,又气姑丈的懦弱,所以仗着自己是皇上倚重的大将军,硬是将表哥带在身边,就连打仗也带去。”

  “杜家没意见?”

  “有,毕竟是男丁,又是旁支的嫡长子,但爷爷很霸气,曾经战鼓甚急,他不改顽童个性,直言没带表哥同行他也不去打仗,”说来,他是佩服爷爷的胆识与固执的,“爷爷骁勇善战,带领的那十多名菁英更是边疆战事能每战皆捷的最大主因,皇上不得不对杜家施压,让表哥同行。”

  她能理解,对皇上而言,国家战事为首要,最多不过是牺牲个孩子而已,只是……她皱起柳眉,“姜爷爷不担心你表哥会受战事波及,危及生命?”

  “爷爷说生死有命,若真的走了,表哥的娘跟奶奶也会在天上接他,而他一旦打完仗,要是没死,也会拿刀自刎,亲自去向妻女谢罪。”

  这一席话看似洒脱,但其实沉重无比,蓝千蝶的神情也变得凝重,难怪老将军的老毛病始终无法根治,因为心病根本无药可医。

  “姜爷爷话说得洒脱,但心里肯定非常纠结,他比你奶奶更自责,没有霸道的阻止那桩婚事,女儿走了,连最心爱的妻子也走了,还让外孙成了没娘疼、没爹爱的娃儿。”

  “这的确是爷爷一辈子都无法释怀的痛。”他认同她的话。

  她点点头,“所以姜爷爷的陈年腰痛,并不完全是曾经受过重伤的外因引起而已,应当还有血流滞塞而产生的疼痛感,由心绪影响到身体,从旧伤反应。”

  “你小小年纪,医身也思心,姜顺对你真是佩服。”他说得真诚。

  她粉脸儿有点羞红,“没有、没有,学医时,师父就说了,厘清患者疾症不能单看身体反应的病症,还得深知病人的内心。”

  “不过,如你所言,爷爷的病要根治简直成了奢想,可怜他老人家夜夜总让腰疼扰眠,有时只能坐着睡。”他愈说脸色愈沉重。

  “既知来龙去脉,也并非无法根治。”她反倒有信心。

  “是吗?”

  “对,至少先尽人事,才能听天命。”

  看来问题的症结出在杜慕羽身上,而她又欠杜慕羽一个救命恩情,如果她能将他拉回正途,让这对祖孙恢复以往的亲情,老将军的自责亦能少一些,而那缠人的腰痛在少了心闷气瘀的状态下,至少也能减缓几分痛楚。

  “眼下有件事,有劳姜大哥替我安排。”她顿了一下,再看着他一笑,“但不急,你先吃饭,别浪费食物。”

  姜顺一愣,怔怔的看着被蒙上一层厚厚灰尘的饭菜,无言。

  翌日,蓝千蝶带着简单的包袱,在姜顺的陪同下,再次乘坐马车来到广千园。

  虽然不知道她在盘算什么,但姜顺仍尊重她的意见,将她的决定告知表哥。

  “千蝶认为表哥的病得花时间治疗,她愿意住进来,另外,她要自己决定房间,所以她刚刚已硬拉着厉总管要他带她去广千园里的厢房转一转。”

  寝房里,姜顺坐在床前的椅凳上,看着躺卧在床榻上,神情仍显苍白的表哥。

  “她还真是不客气,当这里是她家,这事应该由我这个主人决定。”杜慕羽说着说着,又笑着摇头,再看看空了大半的床榻,“这里就很适合了,这张床一人睡太大了。”

  “要是由你表哥决定,应该是跟他同房,所以还是由我来决定,免得我心情不好,药下得太重,没医好他还让病情加重,姜大哥也不乐见吧!”

  姜顺的脑海浮现他们刚刚乘车过来时,蓝千蝶说过的话,他不能不惊讶,看来她医术高明,看穿他人心思的能力也很强。

  他一脸认真的看着表哥,“你当街轻薄千蝶一事我已知情,千蝶住进广千园里是为了治疗表哥的怪病,请表哥尊重她,也别刻意说些让她发火的话。”

  杜慕羽摇摇头,“表弟太认真了,你以为我说跟我同房,她就会点头?才偷个吻,她就一掌又一掌的劈来,若真同床共眠,她不拿刀砍了我?”

  姜顺闻言忍不住笑了,她的确很有个性。

  “不过,她住我这里,那你爷爷的病呢?”说到底,他还是很在乎那一个从小就将他带在身边的外公。

  姜顺微微一笑,“她写了药方,直言只要照药单服药定能慢慢转好,不过,你我都清楚爷爷的旧疾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医治得了的。”

  “庸医!”杜慕羽不悦的丢了句话。

  “表哥,你这话千万别当着千蝶的面说,你总不希望她火冒三丈的走人吧。”

  “要不是全京城的大夫都找来了,对我这身怪病无计可施,我才不寄望她呢。”

  “请表哥切记自重人重,她性子直率,是个很真的姑娘。”看表哥露出饶富兴味的表情,他忍不住相劝,“我是在提醒表哥,别特意招惹她,免得她“回报”表哥。”他这不是空话,而是示警,虽然她才看爷爷的病月余,但爷爷的药材时有变化,有时连飘散在空气中的苦味都让他想吐了,她却一脸得意,还提醒爷爷说这帖药的药效是让爷爷可以安静点,养心用的。

  事实证明,极有效,爷爷捂着鼻子也很难说话,因为爷爷老碎念她的药又苦又难吃,到底能不能信任,还是她拿他来练习三脚猫医术……一再而再的质疑她的能力,让她气得跳脚,药也愈下愈奇怪。

  杜慕羽当然听懂表弟的弦外之音,但听懂,并不代表他会当一个凡事大夫说了算的好病人。不过,此时坐久了,坐到身体也僵麻,他想移动一下位置,不料塞在腰边的枕头也因而移了位。

  姜顺细心的起身,趋近将枕头放在他的腰际,让他坐得舒服些。“表哥总不愿意开口请人帮忙的性子真要改改。总之,一得空我就会过来看看表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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