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丫头,甭说丘大总管看上眼,便是司徒不语他本人也瞧上眼了,她一整个福气相啊!配上梓烨这个苦命孩子,再恰当不过。
“老爷爷……”小茱哽咽唤道。
“我是司徒大夫,你可以叫我司徒爷爷。”
“司徒爷爷,杨大哥他……”
他二度截话,“他没事。”
“没……事?!”
“对,没事,死小子,还不快点坐起来,想吓死小丫头吗?”司徒不语头也不回,两只眼睛还是盯着小茱,她的福德宫……完美呐,气清色润,有德有福、有缘有财,这样的面相,万中挑一。
闻言,陈昭、陆明、阿楚和铁心陆续退开,小茱困惑的转过头,就看见坐在床上朝她微笑的杨梓烨。
他没死,可是容貌毁了,手烧残了,脚也扭曲得像炸麻花,这样的他怎么还笑得出来?
是强忍疼痛,还是脑子烧残了?
小茱颤巍巍地走向他,抿紧双唇,手心在身体两侧紧握,她想摸他却强忍着,泪水翻出眼窝,她哭了。
“怎么?害怕了?”梓烨问。
她猛摇头,没摇出真心意却摇出一串泪水,她爬上床,坐到他对面,压低声音小心翼翼的问:“很痛吗?”
“不痛。”他的身子不痛,可是她的泪水却让他的心猛地绞痛起来,他抬手轻轻抚触她苹果似的小脸,又再说了一次,“我不痛,别担心。”
“司徒爷爷的医术高明吗?”小茱不是担心,而是害怕啊,虽然她不清楚自己怕些什么,就是隐隐地惊惶、恐惧。
“很高明。”
“那他可以把你脸上的……”
话说一半突然打住,她觉得自己蠢毙了,这种烧烫伤就算在二十一世纪透过医学美容也不见得能够完全治好,她凭什么要求一个只会开草药的老爷爷把伤疤变不见?
她摇头又点头、点头又摇头,搞了老半天才把脸上的哀伤给收藏妥当,她刻意扬起笑意,说:“女人的青春在脸上,男人的青春在口袋里,你好好赚钱,就能留住大把大把的青春。”
这是什么鬼话?一屋子男人却听得笑了。
童小茱又道:“咱们是男子汉,不学那些忸忸怩怩的小姑娘,\'长得灞亮做啥,能吃喝吗?咱们还是充实自己,将来在社会中出头天,到时不管你长得像酷斯拉还是伞蜥蜴,都会有人拿你当佛祖膜拜。”
杨梓烨好笑的瞅着她,她几时变成男子汉了?况且他也从没期待自己变成佛祖,这丫头说话会不会太夸张?
还有,那个什么酷斯拉和伞蜥蜴是什么东西?
“男人不怕丑,就怕没内容,你别担心,像你这么优秀的人才,皇帝肯定会破格拔擢。”
梓烨明白她急急忙忙说这些话是想安慰他,他捂住她的嘴,苦笑道:“你不必安慰我。”
冷冰冰的铁心冷冰冰地道:“你难道不知道,身有残疾之人不准参加科考吗?皇帝再破格,也不会知道他是谁。”
“为什么?他坏的又不是脑子,如果当官的只要看四肢是否健全,而不是有没有能耐,满街百姓都可以当官。”哪有这回事,分明是歧视残障人士,没人权,她要绑白布条抗议。
“不管你高不高兴,这就是规定。”铁心凉凉的再补一句。
小茱忿忿不平,她猛地转身,握住梓烨的肩膀,认真说道:“没关系,行行出状元,天底下士农工商出头天的比比皆是,又不是当官才可以造福人群,以你的能力,我相信你一定会为成为呼风唤雨、光前裕后、震古烁今的大人物,我不是安慰你,我说的每句话都再真实不过。”
有没有听过海伦凯勒?有没有听过史帝芬霍金?好,他们这些古人没听过没关系,重点是,谁说身残一定和脑残划上等号?
她认真的模样和专注的态度再度惹笑了一屋子的人。这个小姑娘真有意思,难怪梓烨看重她。
见她这般,梓烨扬手一撕,把脸上的伤痕撕掉一块,说:“你看,我没受伤,你别担心。”
看见梓烨为了安抚小茱,竟然把他的精心杰作给弄坏,司徒不语惊呼道:“你在做什么?客人快到了,你把肉疤撕掉,戏要怎么演?”说完,他急忙回自个儿的屋里拿道具,赶紧进行补救。
小茱紧盯着他的脸,吓呆了,模样看起来很傻。
过了一会儿,她的表情变了,是恍然大悟?对,就是恍然大悟。
她懂了……他根本没被火烧到,换句话说,前世他的瘸脚是装的,脸残也是装的,所以他能参加科考,能一路从乡试、会试进入殿试。
那么前世的强盗入侵、他被大卸八块,又是真是假?如果他的死亡是另一场戏,那么楠木棺里装的是谁?
恍恍惚惚,倘若前世的自己看到的、听到的全都是假的,那么这世她看到听到的,又是真是假?
见她一语不发,而表情绝对不是喜极,梓烨莫名心慌,他下意识将她拉到身边,抓起方才撕掉的烂肉片,试图解释,“吓坏了吗?这没什么,只是易容。”
小茱摇摇头,不是惊吓,而是不知所措,原本笃定的事在一夕之间翻转,让她不知道什么该信,什么不该信。
见她依旧一脸茫然,他居然害怕了,他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但他就是觉得她明明在自己身边,却又好似正在远离。
“我没被火烧伤,做这些只是为了让嫡母以为行事成功、放松警戒,我敢确定,她不会让我进京参加明年春天的会试,但我必须参加,我必须阻止阎氏的计划,我必须……”必须拯救杨氏一族,必须让父亲、祖父平安脱身,但后面这些话他不能说,尚未发生的事,他只能预估,不能决断,即使他怀疑小茱和他是同一种人。
见主子爷心急,二姑娘还是一脸傻气,陈昭顶不住了。
能够说她不对吗?她才十四岁,怎能理解高宅大门里的暗斗?她无法了解主子的做法是当然的,可如果让她因此对主子心生嫌隙……倘若是旁人便罢,但这段日子主子对她细心体贴,对她的暗中保护,他要是再看不出主子对她的心思,这个暗卫就真的白当了。
“二姑娘,你听我说,阎夫人在外名声极好,品性却不是真好,她心胸狭隘、行事狠毒,她容得下姨娘,却容不下庶子,随着主子爷年纪渐长、智慧外露,阎夫人三番两次想夺主子性命。
“主子卓越,早就能参加科考,却怕被阎夫人盯上,隐忍到今年才参加童试,便是想在最短的时间内一举通过三年一次的乡试、会试,谁知前天放榜,少爷刚考上解元,昨儿个深夜宅子便发生大火,可以见得阎氏行事狠绝。
“主子不想骗你,他只是在替自己的前途盘算,你不要生气,我发誓,主子真的想提早知会你这件事,只是……”只是这个谎他再也说不下去了,因为主子根本没想过要知会她。
梓烨失笑,这个谎话不靠谱,任何人都不会相信,何况是她,一个表面上只有十四岁,实际上很可能不止的女子。
梓烨叹口气道:“对不起,我没想过知会你,因为事关重大,且我不认为事情会传到你耳里。”
估计错误,他没想到这场火会传得沸沸扬扬,是吴倎财告诉她的吧?
第六章 把秘密说开来(3)
在陈昭叙述后,司徒不语也快手快脚把烂肉粘回去,为表现出更夸张的极度恶心,他在上面涂了更多粘乎乎的东西。
处理完后,司徒不语看一眼闹矛盾的这对男女,挥挥手,把众人往外赶。“先出去,让你家主子和童二姑娘好好说话。”
铁心第一个离开,紧接着是陈昭、陆明,小厮阿楚还在犹豫,但司徒不语一把拽上他,大步走了出去。
人全走了,童小茱也觉得没意思,扯扯嘴皮,淡淡一笑。
她觉得自己像白痴,人家好端端的,她却吓掉半条命,用最快的速度赶来替他精神打气,就怕他颓丧失志,怕他走入同样的历史。
哭什么呢?笨蛋!担忧什么呢?傻子!她被耍一世不够,现在还来找补?简直是脑包。
是啊,人家干么知会你,跟你很熟吗?谁晓得你会担心,何必自作多情?
小茱讪讪地爬下床。“既然杨大哥没事,我就先回去了,不在这里给你添乱。”
梓烨不让她走,抓住她的手,浓眉紧紧皱在一起。“你在生气。”
“没有,我只是不明就里,明白之后就……助杨大哥心想事成。”她说得言不由衷。
“你在怀疑。”他用的依旧是笃定口气。
“我能怀疑什么?就算怀疑,陈昭哥哥不都已经解释清楚了?”
小茱无奈,因为她根本厘不清自己的感觉,是生气前世被骗?还是愤怒今生不被放在眼里?她以为自己很重要,以为他们是相谈甚欢的好朋友,没想到在重大事件发生时,她于他只是不相干的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