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沐儿心情很好,她愉快的抬眸看着小阳,温暖的笑了笑。“怎么了?”
“是父亲——孩儿看到父亲了……”
他的记忆又回到了那一夜,父亲写了休书,母亲不断哭泣,抱着父亲的腿哀求,父亲踢开她,说她晦气,说他们母子害他穷酸,就是娶了她,他才诸事不顺……然后,父亲走了,母亲没几日就去跳河寻死……
“哦?”丁沐儿一怔。
温新白也来了吗?
也是,这么盛大热闹的庙会,一年只有一次,且那大智寺的香火鼎盛,他的新妻子听说就是个爱进香的,自然也会来走动了。
她对小阳淡淡道:“不打紧,当做没看见就行了。”
迎面而来,不愧是吉安城首富的嫡女出游,好大的阵仗,丫鬟嬷嬷婆子跟了一串,还有家丁随从,温新白亲自打着伞呵护着新妻子,就怕妻子晒到了,这就是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啊。
温新白自然也见着他们母子了,他吓得心脏不停地跳,脸色一惊一乍,尤其在看到儿子在别的陌生男人怀里抱着时,更是惊异,那一大一小还穿得极为相似,怎么会有这种事?这不是他眼花了吧?
丁沐儿只想着,唉,原主死了也好,不然这场面换做原主看到,不当场呕到吐血才怪。
两方擦身而过,丁沐儿这边是装做没看见,温新白那边更是不敢露出半点痕迹,阿信却是火眼金睛的把那人的长相记在心里了。
白净俊俏,一身的儒雅气息,原来她喜欢这样的男人……
过了很久,他才嘲讽的问道:“你不要紧吗?心里是不是在滴血?”
丁沐儿眉头都没皱一下。“滴什么血啊?那种渣男,有何好留恋的?”
阿信在心里打了十个结,剑眉蹙得死紧。
没啥好留恋的,那你还为他寻死?
“小阳饿了吧?”丁沐儿拉拉小阳的手,发现他小手一片冰凉,温新白的出现竟把小阳吓成这样?那人渣不配当小阳的爹。“今天赚了许多银子,咱们到东满楼喝茶去!娘听说那里的点心可有名了,尤其灌汤包更是招牌,咱们今天一定要尝尝。”
东满楼价位不低,但丁沐儿存心让小阳高兴,便点了一笼灌汤包和数样点心,加一壶茶。
那笼灌汤包上来时,小二打开笼上的盖子,就见热腾腾的白雾飘散出来,那香气已经引得小阳猛咽口水,但小小人儿就跟在家里时一样的守规矩,只是用两只眼睛猛看,并不动手。
每次见小阳这般超龄的乖巧,丁沐儿就打从心里心疼,她连忙夹了一个灌汤包进小阳碟子里,不忘叮嘱道:“小阳,顾名思义,这灌汤包中有汤,汤很烫,吃的时候要先咬一小口,慢慢把汤汁吸掉再吃包子,这样便不会被烫着了。”
小阳用力点头,“多谢母亲教导,孩儿明白了。”
丁沐儿笑了笑,迳自端起茶来喝。
说起来,她也许久未喝到茶了,平日里都是喝水,茶叶贵,她买不起,上回做肥皂加的茶叶还是晴娘送她的。
她拿着陶杯转着看,思忖着这东满楼名气如此响亮,用的器皿也是不怎么样,要是能用她烧出来的陶瓷,装上这些精致小巧的点心,肯定会看起来好吃一百倍,可以卖更高的价钱……
“怎么不吃了?”一回神,她见阿信只夹了一个灌汤包吃,跟着便搁下了筷子,茶也是只喝了几口。
“不合胃口。”他是觉得灌汤包的皮太厚了,茶叶则是太次了,但他不想细说。
“不合胃口?”丁沐儿拿百年难得一见的眼神看他。
照理说,平常他们吃的更是粗茶淡饭,他也没挑嘴过,怎么反而来东满楼这样的名店,他的嘴却刁了起来?
难道,他吃过比东满楼更高档的点心?喝过比这里更好的茶?
“你们说那三殿下当真通敌卖国了吗?”
“呸,你嘴巴放干净点,那三殿下是什么人?把我赵老三打死,我也不信三殿下会通敌卖国!”
“可是他再不出现,就要被安上通敌卖国的罪名了。”
“一个人哪能就凭空消失了去?我说若不是死了,就是已经在那大辽国封王享福了呗,就你赵老三傻乎乎的信他不会通敌卖国。”
隔壁桌子几个大男人喳喳呼呼地在闲嗑八卦,丁沐儿对大萧朝的历史一无所知,原主打从出生就是安然村的人,也是个井底之蛙,村里的人每天都忙着过日子,没有人会说朝堂上的事,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到有关皇家的事。
“哎哟,两位贵客,里面请、里面请。”
茶楼的入口传来一阵骚动,丁沐儿看热闹的抬起头来,当下应了一句“冤家路窄”,竟然是温新白、杜乐芝那帮人大阵仗的进来了。
一个婆子倨傲地道:“掌柜的,我们小姐怕吵,安排一个静点的包厢,把你们这儿最贵的点心跟最好的茶送上来。”
掌柜又是鞠躬又是哈腰,“花开轩最为幽静,窗子一开,就可欣赏到河岸垂柳风光,杜小姐肯定会满意。”
温新白要上楼梯,一眼望来,见他们三个坐在里面,又吓得魂飞魄散,急匆匆的伺候新妻子上二楼去了。
丁沐儿好笑地转过视线,又为小阳夹了一个灌汤包。“多吃点。”
幸好小阳没看见,不然又要吃不下了。
小阳没看见,阿信却是看见了,看得一清二楚。
那温新白怕自己做的丑事被揭穿,吓得魂不附体是自作自受,而丁沐儿眼里没半点对他的留恋,只有笑叹对方可悲可怜的神情,也是不容错认的。
她当真对温新白毫无留恋了吗?
难道,这便是鬼门关前走一遭后的醒悟?
第四章 前夫,上门闹(1)
丁沐儿没想到的是,第二日,温新白竟然自己找上门来了。
他自己开了院子的门进来时,她正在摘菜,她是听见外头好像有马车停下来的声音,但她不以为意,仍然继续摘菜,直到发现有人推开院门,她才抬头,见到是他,她挽着竹篮子很惊讶的起身。
这渣男怎么来了,还一脸的兴师问罪?
温新白把门一甩,气势汹汹的走到丁沐儿面前,俊俏的脸上一片铁青。“昨日在城街上抱着小阳的男人是谁?他住在这里吗?”
他离开的那会儿,还听说她为他寻死,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勾搭上男人了,这个不要脸的娼妇!虽然他已经休了她,可她做出的事摆明了丢他脸面,他就不能坐视不理!来给她一顿教训,他娘亲也是认同的。
昨天他回去之后,已经暗中派人打听清楚了,她收留一个来路不明的男人同住,三个人平日同进同出的,像一家人似的,那男的连泥腿子都不是,就是个吃软饭的,靠她养着,她还把那男的当宝供着,昨天更上了东满楼?以前他吵着要去东满楼尝尝鲜,她总说没有银子,现在却带着那男的叫了一桌子的点心,叫他实在吞不下这口气!
“姓温的——”丁沐儿毫不畏惧的迎视着他,看着他冷笑。“虽然我早知道你是绣花枕头,是个草包,可一阵子不见,你脑子又被门夹过了是吧?忘了这是什么地方,吃饱了撑着竟敢找上门来?!还有你这什么口气,敢情是在问我罪?”
如果是原主,大概会被他究责的口气吓得半死,以为是自己不守妇道出墙被捉奸在床,幸好是她,来自现代的她,才不怕他区区一个渣男。
“你别装了,你收留那男的,还搞得动静这么大,不就是为了要把话传到我耳里,为了气我,想让我上门来找你吗?”温新白阴阳怪气的说着,“如今我如你的愿来了,你也好收手,你就带着小阳在这里安安静静的过日子,等我考取了功名,不会亏待你们母子,这里有二十两银子,你先拿着,回头等我手头宽松了,会再给你送银子来。”
他虽然是安然村出的第一个秀才,可是大萧朝的律法也只有第一等的秀才才能得到食饩,他的福利就仅有免服徭役罢了,撑起这个家的是丁沐儿。
丁沐儿也不伸手去拿钱袋,从鼻孔里“哼”了一声,用眼角斜睨着他,轻蔑道:“姓温的,我看你如今穿得人模狗样的,可怎能这么厚颜无耻,尽讲些猪话?你的银子还不是从杜家弄来的,凭你有本事挣钱吗?我有得是本事养活自己和小阳,我要收留谁也是我的事,带着你的臭钱快滚吧!”
温新白脸上挂不住,当即冷着脸问:“你的意思是,不肯叫那奸夫走?”
丁沐儿叉着腰做泼妇状。“枉费你自称是读书人,什么是奸夫都搞不清楚,姑奶奶我这就免费给你上堂课,一个已婚的女人出去偷男人,那男人才叫奸夫,姑奶奶我是自由之身,哪来的奸夫?如果还不懂的话,那简单,你妻子出去偷人,那男人就是奸夫了。”
温新白脸黑得厉害,他怒不可遏的把角落一个放腌菜的陶罐给踢倒。“我让你把那奸夫赶出去!你马上把那奸夫赶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