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你先……”冬葵又羞又恼。“我又怎么会用医书砸你?何况也只有那么一次,别说得好像我很凶悍似的。”
区明海咧了咧嘴角,站在阳光下的他,介于蓝与黑之间的瞳色也像在发光,好不迷人。
“原来是我错怪了大姑娘。”他连忙拱手致歉。
“少贫嘴了!”冬葵嗔骂一句。
他虽然有些油嘴滑舌,不过也是为了逗阿公开心,才会练成这个本事,自己的个性可不随便。“好吧,那就言归正传……”
闻言,冬葵不自觉地屏住气。
“我要为那天所说的重话,向大姑娘郑重地道声歉,之所以会把话说得那么难听,只是希望你别再把心思放在我身上……”
冬葵面露窘色。“那天的事,就别再提了。”
“我要是不把话说清楚,心里会过意不去,所以请先听我说完。”区明海轻咳一声,“我并不是讨厌大姑娘才那么说,再加上这几天的相处,甚至可以说十分欣赏你的勇气,可是明知道你对我的感情,我却不能响应……”
她咬了下唇瓣。“我、我能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我可能过不了多久,也许只有数日,也或许是半年、一年,便会离开这里……”就因为不确定因素太多了,才让区明海很困扰。
“你要离开?要上哪儿去?是回原本的家吗?”冬葵焦急地问。
区明海颔了下首。“对,就是回到原本住的地方,可是我又不能带你走,到时你一定会很痛苦。”
“为何我不能跟你走?”她直觉地问。
“你不是立志要当个女大夫吗?那么就该好好地贯彻自己的理念,努力去完成它,让所有人刮目相看。”他说出第一个原因。
冬葵顿时沉默了。
“第二个原因,也是最主要的,那就是我并不是你们所说的异族人,而是来自另一个世界,那个世界距离现在可能相差了几百年之久……”区明海俊脸一整。“我并不属于这里。”
她听得傻了,以为自己没有弄懂。
“你是说……你是几百年以后的人?”不可能有这种事!
“对!至少有几百年。”因为并不存在于自己所知的历史中,所以区明海也很难断定年代。“就连我也不清楚为何发生这种怪事,莫名其妙地就跑来了,说不定哪一天又莫名其妙地离开,因此……我无法跟任何女人谈论感情,那是在害她,尤其大姑娘还救过我,我不能恩将仇报。”
“你……说的都是真的?”冬葵眼神略显激动,忆起他原本身上穿的那些怪异衣物,说话也总是避重就轻的,就连想法和见解也都与当今男子不同,拥有更多包容,若真是如此,早晚都会失去他。
区明海举起右手。“我可以对天发誓!”
觑着他比出的手势,也是冬葵不曾见过的,虽然知晓这个男人与他人不同,想不到真相如此惊人,也令她难以接受。
他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憋在心里真的很难受。“我一直不肯说,那是因为没有人会相信,只想找个地方住下来,好等待回去的日子,可是面对大姑娘的心意,又不能一直视而不见,所以才决定坦白。”
冬葵还是无法接受事实。“你确定……真的可以回去?”
“就是因为不确定,所以……不只无法给你承诺,更无法给你一个女人想要的幸福。”区明海叹道。
她脑子一片空白,无法思考。“我需要……好好想一想……”
“当然可以。”说完,他便转身走了。
当冬葵一脸怔忡地看着修长俊挺的男性身影愈走愈远,总有一天,会到达自己去不了的地方,连追也追不上的。
是否应该死心了?
只有放弃这条路可以走吗?
第6章(2)
和冬葵谈完,区明海便打算回医馆帮忙。
他才走进六安堂,一脚跨进前堂,就见大门内外有不少民众在探头探脑,不禁狐疑,以为出了什么事。
还没开口问人,就见他们正朝自己指指点点。
“就是他!”
“听说就是他把病人的肚子剖开,然后又缝起来……”
“该不会是下了符咒吧?”
“什么符咒?纪大夫可是从头看到尾,真的是用刀子把肚子划了一刀,最后又拿针线缝起来……”
符咒?我还巫术呢?区明海脸上不由得滑下三条黑线,有点担心被当作男巫,绑在木桩上烧死。
“没想到这个异族人还是个神医……”
“不是神医,哪有办法做到……”
区明海愈听也愈心惊,他可不想被人冠上“神医”这个外号,因为病人能不能治得好,一半看医术,另一半也要看天意,现实可不像“医龙”里的剧情,神乎其技到夸张的地步。
医师也是有极限的,无法救活的病人,再努力也没用,直到穿越来这个世界之后,没有先进的医疗器材和药物,他才体认到“尽人事听天命”这句话的道理,只求做到问心无愧,然后不断地钻研医术,善尽自己的职责。
“他们只是听说昨天动手术的事,想来看看你。”纪大夫不知何时来到身边,笑眯了眼说。
他泛出一丝苦笑。“我可担不起“神医”这两个字。”
“呵、呵。”纪大夫捻胡笑了笑,“你别太在意,老夫从医二十年,相当清楚身为一名医者,也会力不从心,甚至救不活病人,想要跟阎王爷抢人,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说得没错!”他真是遇到知音了。
纪大夫拍了下他的肩头。“这么一来,如果病人愿意让咱们帮他动手术,因而捡回一条命,也不失为好事一桩。”
“但愿如此。”区明海一则以喜、一则以忧地回道。
喜的是能够救人,忧的则是担心遇上更棘手的病情,就算想要开刀,却没有主治医师能请教,或医学书籍来做参考,光想象就感到害怕,所以才不时督促自己。
因为周围评头论足的目光太多,让他觉得自己像是稀有动物,浑身都不自在起来。“各位也想动手术吗?”
话才出口,所有的人马上逃之夭夭。
看热闹是一回事,真的要被开膛剖肚又是另外一回事,可没有几个人敢去尝试被刀子划开的滋味。
“这么快就全跑光了!”区明海有些哭笑不得。
接下来,有病人上门求诊,也大多以中医内科为主,没有需要马上动手术的病人,也是件值得庆幸的事,他不禁这么告诉自己。
也就从这一天起,区明海帮人动手术的事迹在一传十、十传百的状况之下,愈传愈开。
不只是来看病抓药的人感到新奇,甚至还有些未婚的姑娘家听闻六安堂有位长相英俊好看的神医,也会假装经过,只为了偷看一眼,这样的情形,几乎每天都会发生。
“你们看!”
“怎么又来了?”
其他学徒和伙计已经见怪不怪了。
经常会到医馆里帮忙的冬葵自然也听说了,心里不禁有些酸溜溜的,可是也没有资格说什么。
“我看……你还是到后头去煎药吧。”她来到区明海身边说。
他愣了一下。“不是有好几个人负责了吗?”
“你在前头做事,又会招惹一堆姑娘家在门外偷看,会妨碍别人出入的……”这么说应该不会让人听得出自己是在吃醋。
区明海早就习以为常了。“反正又不会少块肉,就让她们看好了。”
“可是……既然对人家无意,就别害得她们天天往这儿跑,这样传出去也不太好听。”冬葵努力地找借口。
区明海马上点头如捣蒜地附和道:“唉!我真是个罪孽深重的男人,居然没有想到那么远的地方去。”
“其、其实也没有到罪孽深重那个地步,你别太过自责。”以为他真的有罪恶感,反而让冬葵过意不去。
见她当真了,区明海不禁笑了出来。
冬葵娇横一眼。“你笑什么?”
“没什么。”这个大龄剩女还真是可爱。
她羞恼地别开秀颜,不再理睬他。
区明海当然看得出她在气什么,可是不能点破,也不希望她陷得更深,却只能继续这样暧昧下去。
真是伤脑筋……
又过了十日,这天下午,冬葵还是在柜台后头帮忙,平日勤看医书的她,除了学习分辨基本的脉象,也要认识药材,以及看着药方子抓药。
她今天却不太专心,不止一次的看向区明海,见他拿着一支据说叫“听诊器”的木管,一端抵在病人的心口上,然后把耳朵凑向另一端,像在凝听胸口内的声音似的,忍不住走过去,想知道他和爹在说些什么。
“……在心尖处有听到像滚筒的声音,可能是二尖瓣狭窄,或是太过劳累,引起胸闷、气急的症状……”区明海用西医的观点来说明。
纪大夫指着放在盘子上、被剖开的猪心。“二尖什么?它在什么地方?”
“就是这里!”他先用拿在手上的手术刀比了一下位置,这可把病人的脸给吓得比鬼还要白,以为自己也会跟那颗猪心同样的下场。“二尖瓣就是用来确定血液的流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