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乔殷已用完早膳,坐在院子的亭台里喝茶,一边听着秦剑报告事情,但他说到这里就停住了,贺乔殷抬头看他,这才发现他的表情很扭曲,像是憋笑憋到变形的样子,“怎、么冋事?”
秦剑连忙绷紧脸皮,“冯姑娘一早食欲不佳,在百合离开屋内后,她就自言自语起来,她说——咳——噗——咳咳咳——”他全在忍俊不禁的低头,很努力的忍住笑意,但几度破功,只能以咳嗽掩饰。
何松在贺乔殷身后侍候着,一脸讶异的看着秦剑,他一向冷静自持,怎么会在主子面前如此失控?念头一转,他即眼睛发亮,肯定有听到好玩的事儿。
贺乔殷闷闷的盯着秦剑憋得辛苦的脸庞,他知道那个女人一定说了什么。
冯雨璇到底是怎么想的?竟直接认定他是躺在男人身下赚皮肉钱的……
“她说了什么?”他揉揉颜际,明知听了会吐血,他还是忍不住想知道。
秦剑差点失笑,但仍憋着笑意回答,“咳——她说,嗯——呃——主子做嗯——肯定是不得已的,她又不会瞧不起,人为五斗米折腰,她知道——嗯——咳——主子的心一定受伤了,她却不知道要怎么安慰?然后,就说——咳——被迫那个时,眼一闭,牙一咬,就当是被狗咬了,虽然这样对狗也不公平,污辱到狗儿。”他实在没胆子直说爷当妓,只能以嗯代替。
这是安慰?!贺乔殷脸黑,头都要疼了,他没好气的朝其个已经全身在抖动的下属挥挥手。
秦剑很快的拱手出去,想找个地方好好大笑去,免得得内伤。
何松还呆愣在后,他有点听不明白啊,仔细想,努力想——他眼睛倏地瞪直了,抖着手指,无法置信的提高了声音,“天啊,冯姑娘以为爷是男——”
一道冷光狠狠的瞪了过来,他连忙闭口,但眼睛开始变成两道弯月,双肩也开始可疑的抖动起来,只能噗噗噗的吐出“小的肚疼”,接着逃往茅厕大笑去。
贺乔殷吐了口长气,缓缓的啜饮香茗,想着想着,自己也笑了出来。
半个时辰后,何松笑脸回来,还不时的憋笑。
接下来,是府里管事依例前来报告府内这几日的状况。
“大小姐要将花园里的花都铲除,重新种一片兰花。”
“三少爷又收了一名小妾,是在外的老相好,已经怀了八个月身孕,穆姨娘付了三百两给女方家的人,将人从后门带进来玉和院。”
“已经出嫁的三小姐又搬回来,闹着要休夫,对方却直言除非她再付千两黄金,赔偿打坏的一屋子家具古董,不然,也不必回去了。”
管事咽了一口唾液,一件一件的报告贺家主子们这两日如何败家的荒唐事。
贺乔殷只是沉默,神情平静的挥挥手,就让管事退了出去。
这座宅院乌烟痛气,鸡飞狗跳,三年前,就是如此一大堆槽心事,他才干脆一走了之,看来现在,又有不少人要故技重施,让他再度离开。
这种技俩,连长年待候他的小厮都看出来了。
“爷这回可别又撒手不管,这里的坑越来越大洞,再不处理,爷又得搬一座金山过来填,填也没关系,偏偏没人感恩,以为钱都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何松跳脚啊,他替主子抱不平,这些人都我行我素,行事很没天良。
他的确不能离开——贺乔殷知道自己还不够狠,毕竟是一家人,但让另一个人出手,倒是可行,而且,或许是一种直觉,他知道才智双全的冯雨璇有能力可以处理,只是再想到她昨天所说,还有秦剑今日说的话,他的脸就又要黑了。
他哭笑不得,但也难得,在误以为他是男妓后,她还愿意当他是朋友。
他思索一会儿,下了决定。
“大少爷请我过去?我?!”
夜云轩内,冯雨璇一脸惊讶的看着前来传话的秀气小厮。
为什么这么突然,发生什么事了?他要将她赶出贺府了吗?不过,这也太巧了,她才想在这两天拟好合约找他借款,怎么他也主动找上自己了?
“我身子虚弱,恐无法走到厅堂。”
不行,她都还没准备好呢,她就先用拖字诀拖着吧,反正,她在贺家的形象就是体弱多病,个性怯懦没胆量。
“我家少爷说了,姑娘如果虚弱到无法走,那就让人抬过去。”何松很努力的忍着笑意,装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她柳眉一蹙,那家伙知道她会找理由搪塞不去?不可能,肯定是她多想了。
见那小厮回头真的唤来两名粗壮的老嬷嬷,她连忙开口,“不用劳烦两位嬷嬷,我走就是了。”
说来,她只离开这座小院落一次,那次是被拖拉着往三少爷的院子去,可这回走的是另一个方向,听闻,贺乔殷所住的万誉阁才是贺府最豪奢精巧的院落。
在秀气小厮的带领下,她边看边走,才发觉这院落一重一重的,雕梁画柱,影壁垂花门,小桥流水,亭台楼阁,看得她都眼花缭乱了。
一路进到富丽堂皇的厅堂,小厮与两名嬷嬷停下脚步,要她一个人再继续往里走,穿堂而过,她进到一内室,这内室中间又摆放一大型薄如蝉翼的刺绣屏风。
金色阳光洒入室内,清楚可见屏风后方一男子的身影坐在案桌后,手上正拿着茶杯就口,当他放下茶杯时,这杯子敲到桌上的声音,都让她心惊肉跳。
他突然找她到底是要做什么?
才想着,一名小厮打扮,但高壮的年轻男子走出屏风,向她拱手行个礼后,道:“我们大少爷说冯姑娘留在这里也够久了,考虑到冯姑娘目前的难处及处境,他打算给冯姑娘一个机会。”
“机会?”
“是,只要姑娘可以摆平贺府里的乌烟瘴气,让府中人别再钩心斗角,各守本分过日子,大少爷就放冯姑娘自由,而且,这段日子在这里的吃穿用度等所有费用一笔勾销外,另会备上一笔优渥酬劳。”
石杰忠实的转述主子交代的话。
冯雨璇一愣,她听错了吗?怎么可能有这么好的事?
不可能,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问题,又是什么鬼陷阱吧,不然,两人连面都没见过,贺乔殷就丢出这种好康来?再说了,没听说贺乔殷是个哑巴啊,怎么需要别人替他传话?
“大少爷在开雨璇的玩笑吧?雨璇哪有那种能力?”她说得坦率,“倒是大少爷若能大发慈悲,让雨璇与大少爷另写一份借据,先借雨璇一笔五十两银,并允诺让雨璇分期偿付欠款,雨璇他日若有出息,定当双倍偿还。”
她边说边注意屏风后方的动静,见贺乔殷起身,似乎看向该名小厮,就见那名小厮向她说——
“我家大少爷请你进去。”
她吞咽口口水,听话的越过屏风,却是一愣。
只见贺乔殷双手负于身后的背对着她,身形挺拔如松,仅仅是背影,身上便散发着一股摄人的霸气,让她觉得这男人不怎么好应付呢,还是先装弱好了。
贺乔殷微侧头,以眼角余光看着仍习惯低头的冯而璇,注意到她不忘微微颤抖,完美的饰演一个胆怯的小人儿。
脑海里,不由得浮视她那双水润大眼仰望星空的样子,还有与他高谈阔论府内八卦,甚至说他是男倌的歉疚神情,灵动又逗人,让他眸中再现笑意,也不小心的轻笑出声。
笑?她低头思忖,她是演得不好,让他笑了?!不对,这笑声怎么有点儿耳熟,是啊,就是——
她好笑的轻拍自己的额头一下,怎么可能是他?
只是才抬头,冯雨璇顿时有一种被雷劈了的感觉,这、这、这不就是他吗?!
脸庞如玉,鼻骨挺秀,一双黑脸邪魅,全身散发着一股强悍与刚硬的气息。
她吞咽了 口口水,喃喃低语,“我见鬼了吗?每晚跟着我爬树聊天的就是贺乔殷?!不可能!还是我搞错了?他其实不是三少爷的男倌,而是贺乔殷的,对喔,他的五名通房丫头都在守活寡,天天盼着他,那是掩人耳目,只是装饰用的,所以,他在贺乔殷的屋里也是正常了——”
乍见到他,她都昏头了,以为只是在心里想想,没想到,竟一字一句的吐出来了。
贺乔殷也觉得自己被雷劈了,脸都黑了,本想整她一f所以还搞了屏风这东西,没想到,依旧被误认为为男倌,只是换了个恩客——什么乱七八槽的!他怒气冲天 $真的不知道她脑袋在想什么?
“噗噗——对不起,大少爷,你别瞪我,我马上出去,唉哟,冯姑娘,你到底哪里来的?想象力实在非比寻常啊。”
石杰跟何松是哥俩好,早听闻这段“误会”了,可没想到,睱下这段让他笑到喷泪,他只能抱着肚子跑出去。
“冯雨璇,你到底搞清楚我是谁了没有?”贺乔殷几乎要咬牙切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