遂花去年冲撞许姨娘,差点要打板子,是春分去了和盛院一趟才救回她的命,从此曾家对春分死心塌地,春分多疼爱这遂花满花两丫头,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遂花什么时候倒向大奶奶那边了?
赵老太太眉毛一抬,显然也是惊讶的。
遂花往前一跪,“回老太太,大奶奶早上问有没有人看见紫玉钗,婢子突然想起昨天见柳姨娘在镜台前试戴新首饰,因为从没见过紫色玉钗,所以多看了几眼,顔色通透,上面有支鸟,跟大奶奶形容的一样,因此猜……猜……”
费嬷嬷见老太太神色不好,于是开口催促,“说话不要吞吞吐吐。”
“是,于是猜是柳姨娘拿了。”
拿?这是诬陷她偷啊,遂花这臭丫头!
伍嬷嬷皮笑肉不笑地说:“没记错的话,柳姨娘可是帮你在许姨娘面前说过话的。”她最看不起这种吃里扒外的东西了。
遂花伏地,“柳姨娘有恩,婢子不敢忘记,只不过既然是赵家丫头,是非就要分明,大奶奶才是正主,柳姨娘这样做是不对的。”
李氏露出得意的笑,瞥了春分一眼:看到没,这可是你的贴身丫头。
赵老太太叹气,“春分,你怎么说?”
春分也跪下,“回老太太,婢子没拿过大奶奶的钗子,也不知道遂花为什么会口出此言,只不过老太太应该还记得前几日之事,大奶奶耳根子软,听信邪佞小人的言语也是有的。”
赵老太太头疼极了,一个说钗子掉了,一个说没拿,这该怎么办,难不成又要搜房?她赵家是什么地方,专出牛鬼蛇神吗,动不动就来一次。搜房,搜房,说出去丢脸的都是女主人。
她能理解李氏看春分不顺眼,她也不喜欢丈夫身边那些姨娘,可是为人主母本就要有气度,姨娘是什么东西,不过就是个下人,需要这样张牙舞爪的去对付?丈夫看在眼底只会觉得不喜,下人看在眼底就是无能。
春分若是受宠,那还有话说,但春分明明不受宠啊,去刁难一个被冷落的姨娘,有脑子吗?
赵老太太真的很不耐烦了,但自己娶的孙媳妇,总不能连点面子都不给,春分嘛,事后赏点东西给她就好了。
“孙媳妇,那你想怎么样?”
李氏就等这句,“孙媳妇只想把东西找出来,毕竟那是母亲给的,为人子女,总不能把母亲给的东西落在外地,还请老太太主持搜房。”
“春分,可以吧?”
春分简直无奈,她又有什么资格说不行,“若是捜不出来,我要大奶奶给个交代。”
“行。”李氏抬高下巴,“若搜不出来,我跟你道歉。”
“那好,伍嬷嬷,费嬷嬷,你们二人去搜吧,房间可别弄得太乱了。”
两位嬷嬷领命而去。
春分看两位嬷嬷转往跨院的背影,又看李氏十足把握,不禁怀疑,难不成钗子真在她房内?
不可能,她这几日已经够小心了,除非那钗子不是这几天才放进来的,而是早先就藏在她房中……对了,上次搜房时若顺手藏了什么,她跟本不会发现!
妈的,一定是这样。
惨了惨了,这下她不只变成小偷,还要挨板子。春分开始慌了。
她知道赵左熙是为了她好,所以这阵子都不跟她往来,但这次如果让她挨过,她一定要吵到他同意让她变成外室不可,这样三天两头搜房,她真的受不了,一点尊严都没有。
如果真搜到东西,她就求老太太把她赶出去吧,她没脸继续待在赵家……能这样就好了,唉。
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位嬷嬷一前一后进了花厅,赵老太太什么话都没问,费嬷嬷就把手中淡紫色的钗子捧着过去。
赵老太太不动声色拿起钗子,“孙媳妇,这可是你掉的?”
李氏毫不犹豫地说:“正是。”
“你坐得远了,看错也是有的,过来拿着看仔细。”
李氏闻言走过去,拿起老太太手中的簪子左看右看,一脸喜色,“回老太太,正是孙媳妇掉的那支,费嬷嬷,这在哪里找到的?”
“在柳姨娘的枕头下,就缝在枕头里,老奴有经验,这才翻了出来。”
李氏一脸高兴,“老太太,柳姨娘偷我东西,罪证确凿,还请老太太责罚。”
赵老太太一脸无奈,“孙媳妇啊,你钗子又没看仔细,相似的东西也有的,你再看一看。”
李氏忿忿,这时候老太太还想偏心,不行,好不容易有这机会,她一定要把春分赶出去!
“是孙媳妇的,孙媳妇从小看到大,绝不会看错。”她信誓旦旦地说。
春分一脸懵,那个是抬姨娘那日老太太赏她的玉钗啊,因为太贵重,怕掉了无法交代,这才缝在枕头里面。
一直没说话的赵左熙此时从李氏手中拿起钗子,缓慢地道:“这明明是祖母前些日子赏给春分的,这钗子呢我也是从小看到大,不会看错,凤口嘴巴还有一颗金珠,这可是我娘当年亲自绘图监工送给祖母的生日贺礼,世界上再无第二支一样的东西。”
李氏呆住了,怎,怎会这样?
她当然知道这不是自己的玉钗,但一个姨娘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东西,最有可能就是夫君送的,不过男人哪能记得自己送过什么,便想着只要她一口咬定是就好,却没想到居然是老太太送的。
现在怎么办,要说自己看错了吗?可刚刚她明明再三说了没错,整厅的人都听见了,现在要如何拉下脸来?
赵左熙朗声道:“大奶奶掉了嫁妆,那是非找到不可,费嬷嬷伍嬷嬷,劳烦二位把房间逐一搜过吧,从我的正房开始,我倒要看看谁这么大胆敢偷东西。”
赵老太太叹了一声,“左熙啊……”
“祖母,这事不能一再发生,孙子得杜绝,翔云院的日子才能清静。”
费嬷嬷伍嬷嬷见老太太不反对,带了几个丫头朝正房去了。
厅上一片静默的尴尬,李氏想说什么,却是不敢开口,心中暗暗骂起遂花,这没用的丫头,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已经是第二次了,每次她都说能让春分死,结果都没有。
约莫过了两刻钟,大队人马回来,费嫂嬷双手捧过一支紫玉钗,上头还带了点土,看来是从什么地方挖出来的。
费嬷嬷主动说道:“老奴见小几上的小松盆摆得有点奇怪,又看土不平,便动手掏了,从盆底找出来的。”
花厅上一下窸窸窣窣起来。哟,大奶奶自己藏了钗子,诬赖柳姨娘呢!
赵左熙脸色难看,“夫人可要跟我解释一下?”
李氏惊慌失措,“我……我……不,不是我啊……”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什么不是你!春分在府中安安静静,你就这么容不得她,非得赶她出去?藏自己的东西,这哪里是正门太太所为,今日倒是让祖母看笑话了,我明天便要上李家问问岳父岳母是怎么教女儿的,把家里闹得镇日不平静,连诬陷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把自己的东西埋起再闹开很有趣吗?那小松盆是父亲的遗物,当年我跟父亲一起修剪的,你就这样翻开土埋,弄死了也不在乎是吧?”赵左熙越说越大声。
“不是我!”李氏尖叫起来,“是遂花!我让遂花藏的,我不知道这死丫头会藏在小松盆中——”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她立刻住嘴,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所有人都听见了,是她让遂花藏的。
李氏眼见情况不对,连忙扑在赵老太太脚下,“老太太,是我错了!我耳根子软,遂花跟我说只要把春分赶走,大爷就会是我一个人的,我听了她的话,这才一时糊涂!”
赵老太太叹息,“孙媳妇,我教了你这么多,你怎么一句都听不进去呢?闹了一出又一出,男人脾气再好也不会喜欢。”
复氏哭泣,“老太太,孙媳妇错了,您罚我吧,就是别生我的气……”
这孙媳妇是自己相中的,赵老太太不能打自己脸,于是把怒气转向遂花,“遂花,你好大的胆子敢跟大奶奶说这些!来人,叫人牙子来,卖出去,卖得越远越好!”
一听,方嬷嬷,曾大娘慌张地一起跪下。
遂花更是大叫起来,“不要把我卖出去!大奶奶,是你说只要我想出办法,就抬我当姨娘的,不然我怎么会出卖柳姨娘!大奶奶,你要保我啊,我确实把钗子藏在柳姨娘房中,当时您还夸我藏在盆栽中很好,我不知道为什么东西会在您的房间出现——”
李氏赶忙打断她,“你这死丫头,这时候还想拖累我,我什么时候说过那种话了?”
遂花这时却只想咬死李氏,因为只有这样她才可能有活路,“您明明说过的!说柳姨娘对您不尊敬,我却好掌控,只要我听话,就让我当姨娘,当时还说我的主意很好,怎么现在翻脸不认人?老太太,是大奶奶唆使我的,不能怪我,我不要被卖!大奶奶,您不能言而无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