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是如此。”孙柔嘉也不知该如何解释,“但我也只不过是有一件事情想与太太说来着。”
“什么事?”鞠夫人看着她。
“关于廷毓……”她有些难以启齿。
“廷毓怎么了?”鞠夫人面带迷惑。
“关于他和苏公子的事,就是太太你当初让我劝劝他,关于你所担心的事,我打听到了一些传闻。”孙柔嘉含糊道。
“哦,”鞠夫人恍然大悟,立刻关切道:“打听到什么了?”
“好像不是那么回事。”孙柔嘉答道。
鞠夫人摇头,“可是,苏县尹这般年纪了,一直不愿成亲,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方才与豫国夫人的一席话,倒让我明白了苏县尹不愿成亲的缘由。”孙柔嘉道。
“哦,是什么缘故?”鞠夫人追问。
“答应了豫国夫人要保密的,”孙柔嘉答道:“总之,太太请放心,肯定与廷毓无关,苏县尹也绝非断袖之人。”
“真的吗?”鞠夫人将信将疑,“该不会是豫国夫人在为她侄子开脱吧?”
“绝对不是。”孙柔嘉笃定地答,“太太,请放心。”
鞠夫人沉默半刻,终于道:“好,大小姐说什么,我就信什么。”
孙柔嘉吁出一口气,总算没那么紧张了。这一天,让她焦虑的事太多,整个人都处在窒息之中,这一刻突然轻松下来,身子像要断电了似的,不剩半分力气。
她想回房里去躺一下,最好沉睡在梦里不要马上醒来,或者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回到了原来的时空,原来的家。
这里的一切,真的很累人,她快应付不过来了。
孙柔嘉躺在床上,疲倦得近乎虚脱,但仍旧没有睡着,她脑子里装的事情太多,像无数流萤在飞,让她无法入梦。
她索性找点事情做,打开帐簿看了看,希望枯燥的数字能催眠她。
然而,她越看越来了精神,那只隋安玉瓶已被“客人”取走了,付了二十万的尾款,而另有一位“客人”订了另一件字画,同样出自楚太师的收藏,且同样付了十万两纹银的订金。
孙柔嘉觉得,这些交易实在太不寻常,真的只是讨好楚太师这么简单?按现代的话来讲,感觉像在洗黑钱呢。
她一定得管管这件事,虽然不知孙仲尧牵涉有多深,但在还能挽救之前,她希望能挽救二一,毕竟,他算是她的父亲。
孙柔嘉唤道:“小映,你去把大公子给请来。”
“现在吗?”小映一怔,“小姐你不是已经睡下了吗?”
“有些事情想与他商量,你快去吧。”孙柔嘉披衣而起,把头发松松挽了个髻。
小映虽然脸上迷惑,但还是应声去了,没一会儿,便把孙廷毓引了来。
“长姊忙了这一天,我还以为你睡熟了。”孙廷毓笑道。
“忽然有些饿了,”孙柔嘉坐到桌前,“小映,你去厨房叫他们弄些宵夜吧。”
其实,她想把周围的人都打发了,跟孙廷毓好好说说。
小映点了点头,迈出门去。
“长姊,今儿见着豫国夫人了?”孙廷毓道:“这一天我都在书院里,本该回来帮忙招呼贵客的,可父亲说,豫国夫人只想见长姊你。”
“见着了,”孙柔嘉点头,“豫国夫人很客气,不像传言中那么可畏。”
“长姊,别怪我好奇,”孙廷毓笑道:“你和豫国夫人到底聊了些什么?”
“当然是聊你笃君哥哥了。”孙柔嘉道。
“莫非豫国夫人相中长姊了,打算要长姊做侄媳妇?”孙廷毓笑意更甚。
孙柔嘉故意道:“她相不相得中,并不作数,你笃君哥哥相得中,才算数。”
“怎么……”孙廷毓一怔,“听长姊这意思,莫非真对笃君哥哥有意?”
“若真有意呢?”孙柔嘉试探,“你可赞成?”
“赞成!”孙廷毓出乎孙柔嘉意料,大为兴奋,“一个是我长姊,一个是我笃君哥哥,简直天造地设!”
“什么天造地设啊……”见他这高兴的模样,孙柔嘉不由得笑起来。
此刻她终于放了心,看廷毓这神情,应该没有半分嫉妒之意,所谓的断袖之癖不过是流言而已。
廷毓这孩子心无城府,从他的表现里,可以看穿他的一切想法,所以,这应该不是他在掩饰。
今天虽然很累,但终于解开了有如重负般的疑惑,孙柔嘉松了口气。
“廷毓,你与你笃君哥哥是怎么相识的?”孙柔嘉忽然问道。
没来由的,她很想知道苏笃君的过往,哪怕一点点也好。
“就是在隐逸坛啊。”孙廷毓道:“当时我写了一篇论,想展现一下,书院的人都说我写得好,我心里也志得意满的,谁知道却被笃君哥哥一顿痛批。”
“真的?”孙柔嘉微微一笑,“那他还挺耿直的。”
孙廷毓亦笑,“当时我气得要命,可事后细想,他说得很有道理。后来在书院又遇见了他,当时他受我们先生之托,前来讲学,他特意找到我,对我解释,说他只是就文论文而已,对我并无偏见,我心底对他就越发钦佩了。”
“原来如此。”孙柔嘉颔首道:“果然,你笃君哥哥真是良师益友。”
“长姊,你听了这话,是不是更喜欢笃君哥哥了?”孙廷毓追问道:“要不要我改天约他出来,与长姊你再见上一见?”
“好。”她点头。
说真的,她今晚请廷毓前来,就是想让他约苏笃君出来一叙,关于古玩店的事,她有许多想向他请教的,但豫国夫人现住在苏府上,她前去拜访多有不便。
“长姊,你真愿意?”见她答应,孙廷毓反倒意外了。
“不是你说的吗?”孙柔嘉调皮地反问。
“长姊答应得这般爽快,让我诧异。”孙廷毓迷惑地瞧着她道。
“我既见了他姑母,对他姑母说了哪些话,好歹也须跟他交代一声。”孙柔嘉道,“这有什么奇怪的吗?”
“哦哦,”孙廷毓傻傻地信以为真,“没错,是该交代一声。”
“外面若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咱们就约在那里见面吧。”孙柔嘉提议道。
“也想不出来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孙廷毓脑子像当机了一般。
“对了,城西不是有个古玩集市吗?”孙柔嘉道:“听说有好多人去那里淘旧货,能淘到不少宝贝,最近你长姊我也算是在做古玩生意,便约在那里,如何?”
“古玩集市?”孙廷毓当即抚掌道:“好啊,就去那儿!果然是个不错的地方,又好玩!就你们俩去,我就不跟着了。”
廷毓这颗做媒人的心呼之欲出,孙柔嘉只觉得好笑。
“长姊,你要真的喜欢上了笃君哥哥,那简直是世间最好的事了。我最亲近的两个人,一辈子都会在我身边了。”孙廷毓睁着一双诚恳的眸子,认真道:“只要渐渐来往,你会发现,笃君哥他真的很好,真的很好。”
这孩子,傻乎乎的劝说,竟让她有些感动。
她会喜欢上苏笃君吗?这个问题她从来没有考虑过,就像问她是否会爱上外星人一样,有些荒唐,毕竟这是一个与她不同时代的人。
但她不排斥与苏笃君来往,有时候与他一席对话,亦会让她觉得愉悦,就这样保持着距离,却能聚在一起谈天说地,品花鉴月,她认为是最好的相处。
第八章 苏笃君的良策
琳琅满目的旧货物堆在地摊上,大多看来貌不惊人,但只要细细寻觅,或许能淘到一两件绝世宝贝。
孙柔嘉喜欢逛古玩集市,有一种捡便宜的快感,亦是对自己品鉴能力的挑战。
“小姐,快来看看,这里有上好的玛瑙镯子。”小贩对她吆喝道:“红玛瑙,补气暖身;白玛瑙,凝神净心;黑玛瑙,驱邪避祸,都是难得的好货——”
孙柔嘉微微一笑,蹲到地滩边上,拾起一只镯子,细细观赏。
虽然,玛瑙不是什么太值钱的东西,但这些镯子果然光透美艳,太阳底下尤其鲜亮,看得她十分心动。
“那就要这只白色的吧。”孙柔嘉道:“多少钱?”
“二两纹银。”小贩道。
孙柔嘉摸了摸袖袋,糟糕,怎么偏巧今天没带银两?平素出门都是仆婢帮她付钱,今天私自出来见苏笃君,连小映她都没让跟来,这可怎么办?
孙柔嘉只得道:“对不住,钱袋忘在家里了,改天再来买吧。”
“小姐,这镯子个个不相同,改天再来,或许就买不到同一只了。”小贩盯着她的手腕,“没带银子不要紧,倒可以以物易物。”
“以物易物?”孙柔嘉怔了一怔,这才明白对方说的是什么意思。
她的腕上戴着桑夫人的白玉佛珠,其实这佛珠她也不是天天都戴着,不过近日打理古玩店,觉得该戴些什么能表示她也是业内人士,这白玉珠子圆润透亮得紧,想来能彰显她的品味。
身后有人忽然笑道:“这位小哥,你倒聪明,叫别人用羊脂玉来换白玛瑙?这生意做得划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