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让他改变了想法,做出如此决定?
若说他会移情别恋,她绝对不相信,这才短短几日,要移情也不会这么快。
难不成,是小暖威胁他?
可一个小丫头,又凭什么能威胁他?
孙柔嘉脑中思绪万千飞舞,却怎么也找不到一个合理的答案。
“公子说,他心里也是喜欢我的,”小暖继续洋洋得意地道:“只不过,从前碍于姊姊,有些事情不得不放下。可先前姊姊你身陷囹圄,也不知何时才能出得宫来,公子总不能等你一辈子吧?”
孙柔嘉闻言只有冷笑,呵,这个谎扯得真没水准,骗谁谁都不会相信。
小暖在故意气她,她若中了激将法,那才傻呢。
她猛然想到了一件事,“听说父亲的尸身是你发现的?”
今日哭棺时,因为脑中一片混乱,她来不及细问,此刻忆及当时也不知是谁提了这么一句,想来非常值得深究。
笃君的决定,会不会与此有关?
“啊?”小暖没料到她会忽然话锋一转,有些失措。片刻之后,含糊地答道:“那日我在院中闲逛,走到老井旁,听说这井长久没用了,正巧几个仆役在商量着要不要把里面的枯叶清一清,我好奇地往井里瞧了瞧,谁知隐隐看到一个人影,吓了我一跳。”
听来,这话并没什么破绽,可孙柔嘉心里还是莫名觉得蹊跷。
“你们把父亲的尸身捞上来的时候,可有发现别的什么东西?”她问道:“那夜,我与父亲分别之时,他分明带着包袱。”
“包袱?”小暖点了点头,“倒是有的。不过也弄脏了,义母吩咐把它处理了。”
“里面的银票呢?”孙柔嘉又问。
“什么银票?没见着。”小暖状似惊讶道,“反正东西都在义母那里,姊姊大可去查看。”
“我会去的。”孙柔嘉道,“笃君那里,我也会去问个明白,你就等着好了。”
她发现,这丫头的气焰彷佛弱了一些,尤其在她方才提到古井的时候,那言语间明显迟疑了半分,这其中必有隐情。
她要倾尽全力查个水落石出,定不会就此退让。不止为了枉死的父亲,也因她什么都能拱手送人,唯独苏笃君,她舍不得……
“孙小姐,我们公子不在府中。”小厮俯首在孙柔嘉的马车前,彷佛有点怕她。
孙柔嘉一看对方那心虚的模样,便知对方是在撒谎。
这几日,她每日都来苏笃君的府上,可是他每日都不在,傻子都能猜到,他定是在躲避她。
“今天若不能见到你家公子,我便在此寸步不移。”孙柔嘉坐在车上,执着地道,“他什么时候回来,我什么再走。”
“孙小姐,公子说过,他会去豫国夫人府上,你不如去那儿寻他。”小厮又道。
“别哄我了,去了豫国夫人那儿,又会说他根本没来。”孙柔嘉坚持道:“我就在这里等吧。”
小厮面有难色,然而知道说服不了她,只得乖乖退到一旁。
这座府邸,苏笃君平素也不常住,回京之后,他确实一直在他姑母家。可孙柔嘉也不好守在豫国夫人门前,这样做太过失仪,她只有在这里候着。毕竟,她也算是这里未来的女主人,名正言顺。
孙柔嘉又等了好一阵子,忽然看到苏府的侧门开了,出来一个年轻的媳妇。
那媳妇低着头,小碎步来到孙柔嘉的车前,扑通一声竟跪下了,呜咽起来,啜泣道:“小姐——”
孙柔嘉看了半天,才把对方认出来,“小映?”
天啊,这一换了妇人的打扮,把发髻一梳,头巾一戴,简直让她认不出来了。前些日子还水嫩嫩的俏丫头,怎么变成了黄脸婆?
“小姐,奴婢罪该万死。”小映哭道,“奴婢对不起小姐……”
“你怎么在这里?”小映方才好像是从苏府出来的,她没看错吧?
“奴婢嫁给了这府里的小厮。”小映问道:“小姐没听说吗?”
“我只知道你嫁人了,还没来得及打听你嫁的是谁。”这些日子乱糟糟的,她真把这丫头给忘了。
原来,她是嫁进了苏家吗?呵,转来转去,将来依旧是伺候她的奴婢。
“你几时跟这府里的小厮私订了终身?”孙柔嘉不由笑道,“瞒得我好苦。”
“奴婢与他是同乡,自幼相识,他一向在这京里守宅子,不大到染川去。不过,有时候趁他去清县给公子送东西,我们便偷偷见面……”小映不好意思地道。
原来如此,若换了原主,大概早有察觉,可惜她全无从前的记忆,所以一无所知。孙柔嘉也不想绕弯子,直接问道:“小映,你为何要出卖我?平日里我可待你不薄。”
“奴婢真是出于无奈,”小映低头道:“是二小姐……她也不知从哪里打听到奴婢的夫君做生意亏了些本钱,还欠了些债,急需银两,她便要胁奴婢……”
“小暖?”孙柔嘉吃了一惊,“真想不到,她还挺神通广大。”
“二小姐早给宫里通风报信,说老爷私逃了,”小映道:“二小姐要我在皇上面前揭发此事,说事成之后便给我银两,一则替我夫君还债,二则也能替我赎身出阁。”
原来是这样,小暖自幼在京里长大,又是苏府的大丫头,认识几个有头脸的人物也不奇怪。
“你若缺银两,大可找我要啊。”孙柔嘉道:“我执掌孙府商铺,总比她有钱吧?”说来也奇怪,小暖去哪里弄来的钱呢?是桑夫人给她的私房钱吗?
“奴婢……”小映一时语塞。
“说来说去,也是因为孙家惹上了祸事,你怕受牵连吧?”孙柔嘉叹了口气,“估计在皇上面前,就算没人收买你,你也会招供的。入到那大殿内,吓都被吓死了,哪还有胆子说谎呢。”
其实,她真的不怪小映,当时的情形,连她自己都惶恐难安,更别说一个小小的丫鬟了。
人在危险的时候,出于本能都会自保,这是人之常情。
“你起来吧,”孙柔疡道,“反正我已安然无恙了,小映,你也不必愧疚。”
“小姐……”小映仍旧跪着,“奴婢自知不配得到小姐的原谅,今日硬着头皮来见小姐,只为了告诉小姐一件事。”
“你说。”孙柔嘉道。
“苏姑爷……不,现下是我家公子了,”小映随着夫君改变称呼,“我家公子其实也是被逼的。”
“什么?”孙柔嘉眉一凝。
“二小姐逼公子纳她为妾,”小映道:“说是不签婚书,便不救小姐出宫。”
“她有何本事救我出宫??”孙柔嘉倒是听到了关键,“就凭她?”
豫国夫人与苏笃君都束手无策的事,就凭她却能办到?
“当时,二小姐说,她知道老爷的下落。”小映道,“公子也是被逼急了,才会答应二小姐的。”
“当时她就说,她知道父亲的下落?”孙柔嘉细细地思索起来,不对啊,小暖分明说是前几天偶然在后院看到的……
这前后矛盾的话激起了她的警觉。
“小姐,你回去吧,”小映道:“纳妾之事,公子大概不好意思面对你……给他一段时日,容他想出个法子来应对。”
“小映,转告你家公子,今晚我在河堤上等他,就是上次他带我去的那个地方。”孙柔嘉吩咐道,“他若不来,我便不走。”
小映犹豫片刻,最后点了点头。
“小姐,公子若没去,你也别真的等到天亮。”小映担心道,“河堤上坏人多,得多带几个小厮跟着。”
孙柔嘉点点头,呵,这丫头还算关心她。不过,现下她已豁出去,什么也不怕了。她只想见苏笃君一面,无论如何,要见上一面……
第十八章 得才进尺的小暖
河堤上很黑,今夜没有河灯,亦不像现代的城市有路灯,不过是远远的有几盏渔火。孙柔嘉随身带着一只琉璃的小提灯,在秋风乍起的夜里,还算温暖明亮。
真没想到,同样的地方,不同的日子,风景居然差了这么多。
七夕之时,这里何等热闹,水面如漂浮着星辰一般,河灯密集,颗颗璀灿,今夜却是一片漆黑空寂。
终于,她听到马蹄声,看到了苏笃君。
自宫中一别已经过了多久了?他终于肯来见她了吗?大概是担心她在这里等到天明,怕她有危险吧。
“你们在这里等着,”孙柔嘉对随身的小厮道,“替苏大人牵好马儿。”
苏笃君孤身骑马而来,她向来喜欢看他骑马时意气风发的模样。但今夜,他却没了平素的潇洒。
孙柔嘉提着灯,迳自往河堤处走去,风渐大,吹起她的衣裙,如荷瓣四散,她整个人似乎要飞起来一般。
苏笃君跟在她身后,好一阵子没有说话。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孙柔嘉率先开口道:“你该不会真的喜欢上小暖了吧?”
“我与她打小一块儿长大,”苏笃君终于答道:“要喜欢早就喜欢了,哪有可能等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