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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吃点东西吗?我方才买多吃撑了,不如你帮我解决,省得我麻烦。”

  “不行,我还欠你银两呢,怎能再让公子费心。”她想推拒,身子却摇晃着倚向他宽阔浑厚的胸膛,敏感察觉他身上的热意,顿时让她手足无措。

  还好此时香客早已散去,否则这么偎着陌生男子,定会让人丢石头大骂不知羞。

  “因谱结缘,无需介意。”他将藤花包子连同她递来的绣荷包不由分说地塞进她软绵小手里,接触瞬间,察觉她指尖上厚茧,他轻笑出声。

  “你如此认真,你师傅必定非常欣慰。盗谱的事我就不追究了,但你得应允我三事。”

  迎上她困惑眼神,他不疾不徐地开出条件:“第一,别让那双手有丝毫损伤。

  当贼偷儿的行径绝不能再犯,不是每个人都同我一样好商量。”

  她点头如捣蒜。“公子,没有下次。我发誓。”

  “第二,永远别随意透露你师傅是谁。因为……天才易招忌。”伏怀风俊雅面容不免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黯淡。

  岑先丽噗嗤笑了出来。“公子和我师傅很像呢!这话师傅也常提。放心放心,从来也没人问过我,公子是我唯一说过的人,以后我不对别人提起便是。那,第三呢?”

  “第三,关于你欠我十两买谱的银子……”伏怀风故意停下话,看着她笑脸怔凝,这才缓道:“我清楚你还不起。算了,拿别的来抵吧。”

  “买谱?”她美眸圆睁,以为听错。“公子要给我琴谱?为什么?”

  “你没默完不是吗?我让给你。”他放开她虚软身子,托起她不再闪避的小脸。

  “别以为能平白获得。哪天你成为天下第一琴师,必得还我一首天下无双的曲子,教那曲子只为我一人弹。不过,我没那么容易让你随便打混蒙过去,届时弹不出来,我就砸掉你天下第一的招牌。”

  “你信我?”除了师傅,他是第一个信她能办到的人。

  打从幸运拜师以来,连她自己都不大信了,他怎么会信呢?她将琴谱紧紧按压着,任心头暖流涌上,一时无言。“这种约定……公子或许吃亏了呢。”

  “怎么?办不到就算了。”

  他退开一步,大剌剌地朝她伸手。“东西还来。”

  “我会练好的。”岑先丽感激追问:“那……敢问公子大名?有朝一日,等我成为琴师,定会亲自拜访——”

  “不,留点惊喜,什么都别说。”他合眸轻笑,潇洒转身,摆了摆手。“真有那么一天,你若成为天下第一琴师,我自然能听闻你大名,找上门要你履约。”

  “公子!等——”她想追上,却意外他脚程神速,一眨眼即消失无踪。

  岑先丽只能惆怅地紧按着琴谱,咬着那看来寻常的藤花包子。

  往常总觉得极为清淡的滋味……今日尝来却格外不同,多了三分香、七分甜。

  “等我成为琴师……藤花公子便会出现吗?”

  第1章(2)

  一眨眼便过了三年。岑先丽从没忘记藤花公子,琴课学得十分勤快。

  可惜,她专心得都忘了师傅与公子说过的话,如今才会落得无处容身。

  天才易招忌……

  岑先丽是弃儿,蒙琴师名门燕家收为粗使丫头,与其独生女燕双双作伴学琴。

  娇艳的姑娘有时不开心,不愿演奏给宾客听时,便由她替身在帘后献艺。

  她以为自己极其幸运,能以此糊口饭吃,对燕家始终有份感激在;因此有天燕姑娘发现她竟然在替两把好琴抹油整理时,便死赖活赖地求她念在同门姐妹情谊数年,借一把让自己在鸣琴会上演奏。

  当燕姑娘带着“舞霓”登台,果然一鸣惊人,让她这侍琴丫鬟也同感光彩。

  但有人认出了那把“舞霓”曾是失踪的琴仙所有,于是争相走告燕双双是琴仙唯一的入门弟子。虽然流言传开,但岑先丽并没想过要澄清,因为姑娘也算是师傅的徒弟,是不是唯一入门不打紧,只要姑娘琴艺不辱师傅之名就好。

  可今夜一回燕家,岑先丽便让家丁拖至大厅,听燕姑娘口口声声自称是两把琴的正主儿,霸占不肯还琴,还诬指她偷走琴仙留下的琴。

  “双双姑娘!说话要凭良心。这琴是师傅临去前托付给我的,姑娘从不曾细心整理过这琴,怎能强占!”岑先丽气到忘了主仆之分,怒瞪着那口气张扬、令她顿感陌生的燕家姑娘。几天前明明私下还唤她师妹的……

  “笑话!你是我的丫鬟,燕家按月付你银子,为我保管几把琴是你的职责,总不会你擦了几次,东西就变成你的吧?”燕双双面纱下的美貌变得十分狰狞。

  “再说,世人皆知琴仙是我师傅,名琴传给我是理所当然,你是什么东西!还敢夸口琴是你所有?凭你也配!”

  燕双双早看这丫头不顺眼了。明明一样的授课,岑先丽却弹得比她动听,琴仙竟还撇下她这个千金小姐,偷偷将好琴给了这穷酸丫头——

  “来呀!砸烂她的手!教这个说谎的贼偷儿这辈子再也弹不了琴!看她还怎么长脸撒谎说是琴仙徒弟!”

  “姑娘——不、不要!你们放开我,放开我的手——啊——”

  无论岑先丽怎么拚命都逃不开,她被家丁强押着,被人在右手背上硬生生刺下痛彻心肺的一刀;但最痛的,却是发现燕双双从来没把她当同门姐妹看待。

  只有她傻傻地用真心侍候姑娘。她怎么会傻到以为身分之别从不存在?

  她痛到眼前发黑,脑中只惦着不能再对不住师傅,一瞬间,她趁燕双双与家丁们得意地看着她手上鲜血狂冒而放开她之时,发了狂似冲撞包围的人群,奔出大厅。

  已不记得自己到底是如何离开燕府的,只知道她死命地逃,在这大雨滂沱的无星闇夜里,护着怀中的墨血色古琴和随身珍藏的缺页琴谱,跌跌撞撞地直往前跑。

  视线模糊,前路茫茫,她不知自己能往哪儿去。

  衣袖染红,沿路淌落鲜血,但即便右手痛得几乎失去知觉,她依然死命抱着琴。

  师傅临走前托付的两把琴,“舞霓”已被抢,剰下的“撼天”,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再失去。

  “啊呀——”惨叫一声,她一脚踩空,跌落山崖。

  “对不住,师傅……对不住,藤花公子,我无法履约了……这辈子我已当不了琴师了……”

  她全身摔得彷佛四分五裂,神智坠人伸手不见五指的昏沉黑暗中,没人能救她……过往种种如浮光掠影在她眼前飞过——

  你知恩图报是好事,要留在燕府也无妨,但你身处人世,有些事终究无法避免……

  天才易招忌。记住,绝不能让人察觉我把琴给了你,否则一切时运都将会不同了。为师不知道你将会走上哪条路,只能把龙鳞玉留给你护身,若是走投无路时,你就用吧……

  突地,一道尖锐如鹰啸的挑琴声刺进她脑中,惊醒了她。

  “难得的好琴……却不响?”

  就听见七弦一拨毕,身边出现那道令人怀念的耳熟男声困惑低语。

  “七爷,咱们得趁雨势略缓时快快赶路,此时尚能不留车痕足迹避开追踪,再拖下去……过于冒险。”

  “不碍事。我等她醒。”

  岑先丽陡然睁大眼。不可能的!但这声音明明是……

  虽然全身上下像是让人拆了一轮似的无处不疼,可她意识很清醒,看见自己躺在一间四处漏雨的破旧小庙墙角,一旁有主仆五人,主子正盘坐着抚琴……

  眼角余光扫去,那人——那人竟是藤花公子!

  三年未见,俊逸依旧,潇洒如昔。她……难道是在作梦吗?

  “醒了醒了!七爷,她醒了!”伴在伏怀风身边的护卫喊话。

  岑先丽怎么也想不到,他们竟是在这样的落难处境下重逢。

  “公子……是你——救了我?为什么……要救我呢?”许是奔波了一整晚,声嗓喑哑得好似不是自己的。

  “要不救你也难啊,你从崖上滚落,砸坏车顶,摔进我怀里。”

  伏怀风轻拨手中始终发不出半音的古琴,亲切笑着转向她。

  “虽然以前不乏喜爱我的姑娘缠得紧,不过用这么别出心裁的方式,你倒是是第一个。练得这么神准是练习多久了?”

  “怎么可能练习!公子你——”她喉间哽咽,忽然发现公子……似乎已忘记他们曾见过面。说得也是,大齐姑娘都蒙着面的,他认得出她才有鬼。何况怎么会有人把那种戏言似的约定当真。

  惦着那个约定的人,肯定只有自己而已。三年来,只有她想着公子的事……

  “听说……你是连着这把梧桐琴掉下来的。”

  “听说?”岑先丽摸向怀间,空的。瞥向公子,他不是正看着她那把琴吗?

  既是落进公子怀里,他怎么可能没见着琴是她带着的?

  她忍痛坐起,美眸错愕盯着他摸索着将琴小心放回身侧的迟缓动作,腿边还有一把柺杖……她倏地娇躯发寒,明了了一件可怕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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