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芹脸色煞白,她怯怯的拉着父亲的衣袖,躲到他身后去,心跳快得像要跳出嗓子眼了。
顾楠急急施礼。「不知大人唤小女何事?」
梁达哼道:「顾芹乃是对翼亲王妃施暴的主谋,要交由总督府严办!」
顾芹吓坏了,不自觉移动虚软的双腿往后退,可是几名官兵立即围住了她,她吓得几乎要忘了如何呼吸,冷汗直冒,背脊发凉。
面对如此指控,颐楠同样也是冷汗涔涔。「大人……您在说什么,下官为何一句都听不懂?小女知书达礼,养家闺中,如何能策划对翼亲王妃施暴,又如何能接近得了翼亲王妇那样金贵的人?」
「尔等指控为妖女的秦氏便是翼亲王妃!」梁达的嘴角噙着一抹冷笑。「翼亲王妃不久之前亲自为太子殿下开胸取出了剑器,保住了太子殿下的性命,尔等无知百姓,竟指控翼亲王妃是妖女,该当何罪?!」
顾楠一听大惊。「什、什么?那妖女是……不不,那医女是翼亲王妃?!」
「不错,如假包换!」梁达的声音越发冷冽。
顾楠顿时脸色死白,心里慌乱到不行。「大人!下官真的不知道那位便是翼亲王妃,若是知道,下官就算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捉拿翼亲王妃问罪啊!」
梁达双眼挟了寒霜,神色益发冷峻。「不错,你是不知情,只是糊涂了点,还算情有可原,但是你的女儿顾芹明知道收押之人是翼亲王妃,还不断对翼亲王妃用刑,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审理后充为军妓,发配边关!」
顾芹吓得脑袋一片空白,颤着声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是翼亲王妃……」
顾夫人紧紧拧着帕子,一脸的惊吓,现在是什么情况啊?
「太胆!还敢在本钦差面前撒谎?!」梁达在马背上居高临下的瞪着顾芹,恶声恶气地道:「牢房在场所有人都已招供,是受你之命对翼亲王妃严刑拷打,他们口供一致,翼亲王妃当面告诉你她是翼亲王妃,你仍旧一意孤行,你说,有还没有?若敢再有一句谎言,便拔去你的舌头!」
顾芹快昏倒了,她的脸色惨白得宛如死人,嘴一扁,泪水就涌了上来。「我……我以为她在说大话,想我放了她……我哪里知道她真是翼亲王妃……」
梁达板着脸,凌厉地喝斥道:「即便她不是翼亲王妃,只是个平头百姓,你就能随便用刑吗?你有官职在身吗?你凭什么身分用刑?凭你是知府的女儿吗?」
顾夫人忽然跪了下去,悲愤的哭喊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芹儿还小,她是被那翼亲王妃气到了才会做出糊涂事,大人有所不知,是翼亲王妃要行那剖腹妖术,我家芹儿一片善意要阻止,她却恼羞成怒,当众让我家芹儿受辱。
说我家芹儿给人用刑,那更是万万不可能之事,那些个该死的衙役,肯定是受人挑唆才会无中生有,硬是将罪名扣在我家芹儿身上,官场上的尔虞我诈,妾身也是略知一二,处处都充满了不见血的硝烟,就不知是不是大夫您有属意的宜州知府人选,要来给我家老爷下绊子,扣这顶天大的帽子……」
顾楠连忙去拉妻子,死拧着眉,凶狠地道:「住口!给我住口!你这无知妇人,不许你再说了!」
这时,顾芹却忽然理直气壮地大声回道:「我娘说的半句都不错!是你们含血喷人!如此阴损的心计,肯定是那个秦肃儿想出来的!」
梁达忽地嘲讽一笑。「顾楠,你有此目光短浅的妻女,要飞黄腾达也是难上加难,她们是你的绊脚石,不如早早抛弃得好,说不定还有一丝丝的希望可以保住你的官位。」
顾楠面色一僵,瞪着妻子,冷漠厌恶地道:「你这个蠢妇,不配做我的妻子,更不配做昕儿的母亲,我不能让你连累了我顾家和昕儿的大好将来,我今天就休了你!」
顾夫人一阵愣,「老爷……」
不等顾夫人反应过来,顾楠又怒目瞪向顾芹,语气森然,「还有你!你这个不肖女,未经我同意,拿着鸡毛当令箭,竟敢擅自带人对无辜之人用刑,视律法如无物,陷我于不义境地,令我如此不堪,从今尔后,我和你这不肖女断绝父女关系,你们两个给我滚,滚得远远的,不要再让我看到你们!」
顾芹如遭电击,双眼发黑,她拉住父亲的衣袖,又惊又怕地道:「爹……您在说什么?我是芹儿啊,你的宝贝芹儿啊……」
顾楠下了狠心,豪不留情的甩了顾芹一巴掌,而后又使劲将她一把推开。
顾芹没料到父亲真会对自己动手,一个重心不稳,跌坐在地。
顾楠脸色涨得通红,额上青筋暴跳,恨声道:「你和你娘有今日下场,完全是咎由自取,我说了,不要再让我看到你们,现在马上滚!」
在前途和名利的面前,妻女都能抛下,尤其是她们这般无知又没有眼力的妻女,未来定会是他的绊脚石,还是早早抛弃得好,只要他官职还在,一切就还有希望,眼下只要保住他的官职就行……
秦肃儿在作梦,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她浑身是伤的躺在牢房里,她看到萧凌雪气急败坏的打开牢房,大步走到她身边,用一件大披风将她包裹住,将她抱了起来。
她软绵绵的依偎在他的怀里,嘴角泛起微笑。「小阿飞……告诉我这不是幻影……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
萧凌雪俊脸深沉,低吼道:「给我闭嘴,我真要被你气死了!」
秦肃儿闭上了眼睛,但嘴角依然挂着笑意。「我知道。」
当秦肃儿再次睁开眼眸时,认出了她在暖翠轩的寝房里,淡淡斜阳洒落,感觉很温暖,她第一个看到的人便是萧凌雪,他坐在床畔,似乎一直在等她醒来。
然而,见到她醒来,他并没有松口气的表情,反而咬牙切齿地道:「看你日后还敢不敢擅自离家出走,若是没有我,这回你便要以妖女罪名死在牢里了!」
秦肃儿虚弱的笑道:「死了,或许能回到我的朝代,就不会再给你惹麻烦了。」
「你还说!」萧凌雪语气严厉,眼底却有一丝心疼闪过。「你可知道你伤得有多重?若不是吉安和高大夫费神诊治了几个时辰,恐怕你的手就要废了。」
秦肃儿微微抬手,她的双手缠满了白布,想到那夹十指的刑具是古代专有,自然是吉安和高大夫的强项,自己这个现代外科医师反而不会治疗。
「包扎得很完美。」她赞美一番又叹息道:「少说要包个十天半个月吧,那我吃饭沐浴怎么办?」
「现在才知晓要担心那些吗?」萧凌雪忍不住又责备道:「你叫人押走时怎么不顽强抵抗?你不是很有能耐吗,怎么会让自己陷入那种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境地?让一个小贱人给整治得体无完肤,你羞是不羞?」
「王爷,我知道错了,你就不要再念了。」秦肃儿抬手,却哑然失笑。「如今连要摸摸你脸都不成了,你以为我心中就不恼吗?」
萧凌雪只是当嘴坏,事实上心疼多过于责怪,但他得做做样子,她才不会很快忘了教训。
或许正因为她不是这个朝代的人,才会不知天高地厚,她说她生活的家乡,连皇上都是百姓票选出来的,真正做到了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皇上做的事需要让百姓监督,他认为就是在那样的环境下,她才会养成以为有理便可以走遍天下的习惯,殊不知在大云朝,乃至整个中原,权势才是最重要的,而皇权更是至高无上的,否则他如何动得了顾楠一家?
不经一事,不长一智,他只希望经过这次惨痛的教训,她能牢牢记住这点,不要再对皇家权势不以为然,不要再口口声声人人平等,不要再让他提心吊胆,不要再说死了回家乡的话……
「王妃,白夫人求见。」守的多儿敲了敲门说道。
秦肃儿推了推萧凌雪。「我见见咏娘,你呢,先出去一会儿,我看你胡碴和熊猫眼都长出来了,肯定是为了照顾我没好好休息吧?你去沐浴更衣用饭,也睡一会儿,我跟咏娘聊一聊。」
「别聊太久,你现在需要的是休息。」萧凌雪蹙眉叮嘱。
有时她脱口说出他没听过的「家乡话」,他一定会仔细问明白是什么意思,然后记在心里,久而久之,他也知道了不少,比如适才她说的熊猫眼。
秦肃儿一笑。「我知道,况且我现在也没精神聊太久。」
萧凌雪出去之后,换倪咏娘进来,一见到肃儿,她的眼泪便掉个不停。「都是我不好,都怪我……」
她真是内疚死了,就是为了替她剖腹取子,秦肃儿才会招来如此祸事,若只是牢狱之灾便罢了,偏偏那顾芹心狠手辣,竟将好端端的人整了个半死不活,若是没有及时找到萧凌雪,恐怕如今要替秦肃儿收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