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芳菲把香丸放进桌上的紫金香炉点燃,香炉立刻散出淡淡的栀子花香,她再看薄云大长公主一眼,恭敬的行个礼后,这才依依不舍的转身离开。
当长长车队进入合知县后,时间已是傍晚,乌云厚重,一副山雨欲来之貌,倪芳菲立即下了指示,先进一间饭馆用晚膳,让领头镖师外出寻下榻处,毕竟他们有七辆马车十一个人,找住处不容易,有时得租用民宅。
待一行人用完膳,领头的叶镖师也回来了,领着一行人来到饭馆右边两条巷子远的一座民宅。
「辛苦了,快去用膳吧。」小莲开口道谢。
叶镖师连忙口称不敢,目光则看向在海棠随侍下,往另一处院子走去的倪芳菲。
他们是江南第一大镖局的人,护送这主仆三人已有半个月,但他们一行人没人见过那位倪姑娘的真面目,她进出总带着遮脸的薄纱帷帽,但曾有几回薄纱被风掀起,他们听到不少惊艳的赞叹声,只可惜他们这一群镖师不是走在她之前就在她之后,根本没见到,只觉得听她的声音相当年轻。
难得的是,她极有主见,待人也好,谁外出办事误餐,她一定吩咐丫头包上热食,有时天候不佳或路况不佳,误了用餐时辰或得赶路到另一城镇入住,也不曾听她有任何抱怨。
「还看啊?下大雨了,叶镖师,你还不走。」
小莲早撑起伞,撇撇嘴儿,见年轻的叶镖师尴尬的匆匆跑到对面屋檐下,她摇摇头,真是的,没看到主子的脸就这样了,若瞧见了,还能干活吗?
大雨倾盆落下,一行人各自在屋内洗浴休息,约莫一个时辰后,大雨停歇,星月也露脸。
倪芳菲与两个贴身丫鬟住的屋子不大,但摆饰都很精致,此刻,她靠坐在窗旁,沉静的凝望格窗外,春风料峭,从窗子吹进来,屋里的烛火忽明忽暗,床边圆桌上,放着一只白瓷香炉,香烟袅袅,散发着舒服的淡淡馨香。
「姑娘,天冷呢,头发才刚绞干,别着凉了。」小莲就像个婆子边念边拿了手炉递给倪芳菲。
倪芳菲接过,朝小莲微微一笑,静静的看向星空。
沐浴完后的她,长长的乌亮发丝随意披散在身上,衬得那张出色的巴掌脸更为精致,一双澄澈明眸透着慧黠灵动,微翘秀气的鼻子,不点而红的樱唇,一身白色中衣,再披着银白披风,美得如梦似幻。
「姑娘看来就像仙女下凡,我能天天看着仙女,实在是太幸福了。」小莲有张圆圆的脸蛋,大大的眼睛,脸上有雀斑,爱笑又嘴甜,伺候倪芳菲已有七年,只是以前倪芳菲外出做生意时,她不能跟去,薄云大长公主说她太碎嘴。
相貌清秀的海棠端了杯热茶走过来,面无表情的说了句话,「姑娘喜静。」
这是在示意她太聒噪,小莲马上吐吐舌头,不敢多话。
她和海棠虽然都是大长公主赐给姑娘的,但自己除了一手好厨艺、女红,什么也不会,海棠就不一样了,她是大长公主身边女官许嬷嬷的孙女,练有一身好功夫,主子外出都少不得她,而她性格严谨,所以,自己对她可不敢像对姑娘一样叽叽喳喳的说个没完。
倪芳菲看着放下茶杯的海棠,微微一笑,「小莲活泼好动,你别太管着她,她懂分寸的。」
「姑娘太宠小莲了,姑娘待我与小莲如姊妹,是我们两人的福气,但身为奴婢要有自觉,更要谨守分际。」海棠今年二十岁,由许嬷嬷带大,言行规矩全照着宫中规矩来,尊卑分得清楚,已在倪芳菲的身边五年。
「我又没有不守分际,姑娘美得像仙女是实话,今儿午时进客栈用餐时,姑娘的帷帽薄纱被风吹了起来,你也听到了有多少人发出惊叹声。」小莲嘟着嘴,小小声的替自己平反。
提到这事,倪芳菲蹙眉,拿起茶杯静静的啜了口茶,回京这一路上,阵仗不小已引人注意,虽然她小心的戴着帷帽,但总有几次意外的露了脸,引起的麻烦都不小,曾有财大势大的纨裤子弟一路跟随,上前搭讪,言行看似有礼,一双闪动淫欲的眼睛令人作呕,直到海棠露了一手功夫,才将人打跑,这回京路迢迢,或许该考虑可以遮住全身的幂篱,就像她以夕颜娘子之名在外经商时一样,用幂篱把自己遮得密密实实,让人不知道她的真面目。
思索着,她再喝一口茶,看向两人,「你们去休息吧。」
小莲知道自己又多嘴了,姑娘不爱听这种话,她不敢看海棠,连忙屈膝行礼退下,海棠则毕恭毕敬的行个礼,这才退出屋子。
倪芳菲凝睇着夜空,依他们行进的速度,还得走上一个月,但也没必要赶路,她离家十余年,若真有人惦记,早就寻来。
倪芳菲放下杯子,自行洗漱后,仍无睡意,拿起小莲放在床前圆桌的一只锦盒到床上,盒内共有十二种用琉璃瓶子装的香粉,是她这些年来调制的各类香粉中最喜欢的,其中有六样是沐芳轩卖得最好的,有两样有特殊功效,她一一拿出看了后,再放回锦盒,将锦盒摆到床边的小桌上,吹熄了烛火,上床睡了。
睡得正酣时——
「谁!」屋外突然传来海棠严厉的喝斥声。
倪芳菲立即惊醒过来,接着听见刀剑相击的打斗声,她连忙下床,绕过小桌,这时房门突然被急急推开,小莲仓皇的提了灯笼冲进来,还没开口,身后一个黑影乍现,她后颈一痛,闷哼一声的昏厥倒地,灯笼也落地烧了起来。
倪芳菲脸色丕变,目光掠过一旁的锦盒,迅速打开抓了一瓶香粉在手心,盖上锦盒,快步的退回床上。
火光之中,三名高大的蒙面黑衣人走进来看着她。
她勇敢直视,见其中一名先点亮桌上的烛火后,再回身将地上灯笼残火踩熄了,另一名则缓步朝她走过来。
屋外的打斗声愈来愈远,却没听见男子说话的声音,叶镖师等人难道没有听到动静?
倪芳菲心里不安,她将手伸入被褥中,单手打开香粉瓶口,再看向三名黑衣人后方的窗子,只要能到那里,她就能逃,手中的香粉必要时也能谎称是毒粉……
「你们是谁?想做什么?」倪芳菲冷静地看着三人,瞧他们的眼睛闪动着淫邪光芒,猜想是来劫色的淫贼。
其中一人朝另一名黑衣蒙面人使了个眼色,那人便退出了房间,不打扰主子的好事,该名黑衣人则立即开口,「我们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家爷看上姑娘,只要姑娘好好伺候我家爷一晚,姑娘的丫鬟和你自己都会毫发无伤。」
毫发无伤?清白对一个女子可是无价的!
她的目光扫过他腰上的长刀,深吸口气,「你家爷是哑巴?不能开口说话?」她那双流转着星光的明眸转到没开口的黑衣人身上。
身为主子的黑衣人见半掩在被里的美人儿容貌精致,身段窈窕,更兴奋了,猛地吞咽口口水,忍不住开口了,「姑娘引诱爷开口,是想拖延时间?让你那名武功最好的丫鬟进来救你?」
虽然开了口,但倪芳菲听得出来他刻意压低声音,显然是要避免日后声音被认出来,看来不是笨蛋,而且,显然已盯了他们一行人好些时候,才知道海棠武功是这一行人中最好的。
「我原本是这样打算的,但显然她被你的人缠住了,而且,民宅里的其他人也都被你的人压制了,才会半点动静都没有。」她边说边挪往大床一隅。
蒙面黑衣人眼中露出笑意,以眼示意手下出去后,他随即走上前,坐到床边,看着紧紧贴靠床角的大美人儿,「你长得美,脑袋也好,但春宵一刻值千金,爷不想跟你再聊下去,乖乖的把自己脱光了,爷怜香惜玉,让你嚐嚐翻云覆雨的好滋味,绝不伤害你。」
倪芳菲适时的让自己的表情从惊慌转为无助再到害怕,楚楚可怜的问:「爷真的不会伤害我?」
黑衣人笑着靠近眼眶泛泪的美人儿,「只要你乖,绝不伤你,但你若不乖,爷会点穴,霸王硬上弓,那就不能怪爷下手粗暴了。」
她泫然欲泣的哽咽道:「那爷可以把灯火灭了吗?我——我——」
「害羞是吗?好。」他也有这种打算,不然,蒙着蒙面巾怎么办事?他可不想这张脸被美人儿看见,日后遇见认出他来。
他转回头,大手一挥,烛火便被掌风打熄了,屋内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中。
倪芳菲心陡地一沉,这家伙武功不差,她要洒粉逃跑仍有风险。
她拉起被褥盖住自己,一边低头假装在解开中衣带子,一边刻意以颤抖的口气哀求,「请……请爷也将衣服脱了,为了小女子的闺誉,可以速战速决,迅速离去。」
「好,当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