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那没关系,你去忙吧。」
她连忙补上一句:「晚上回家……」一顿,想起她这段时时间,回到家都很晚了,他们这阵子几乎连话都没能说上几句。
他笑了笑,顺势接话,没让她再词穷下去。「真的没关至,不用在意。」
赵之荷见他笑意浅浅,确定他真的没放在心上,这才安心转身走开。
「之荷!」他扬声喊道,在她回眸时,轻轻道出一句:「再见。」
再见,我最美丽高傲、绝艳脱俗的芙蓉花,我的守护,只能到这里了,但愿我给的养分,足以让你一生绽放,独冠群芳。
赵之荷没多想,瞥了他一眼,便举步离去。
直到纤影消失在走道转角,他这才收回目光,转身离开。
日后,她的身后不会再有他,而她,已能挺直腰身,傲然往前走,无须再频频回顾。
下班前,赵之荷回公司拿资料,晚上约了保险公司谈理赔。
拿完资料,想起余善谋上午的邀约,又多走了两步绕路过去,也许问问他,如果谈完时间还早,要不要去吃个消夜什么的……
他办公室里,空无一人。
她困惑地退了出来,刚好遇到回来的助理。「余顾问人呢?」
「去人事部办手续,应该办完就走了吧。」
「走?」
「对呀,今天是聘约的最后一天,该交接的事项,这几天差不多都交接完了。」一年来不曾迟到不曾早退,办完离职手续,提前个半小时离开,应该没这么罪大恶极吧?助理不懂她干么一脸吃惊。
赵之荷一听,拔腿便往人事部跑。
她忘了!她完全没去注意他合约的任聘是到哪一天,这阵子忙,没关注到这件事,他也不曾提及。
她一直以为,他会留下来,就算当初说过,约不再续聘,但、但至少为了她——
到人事部一问,他已办妥离职手续,先离开了。
心口,像被挖空了一大块,空落落的。
怎会以为,他会为了她留下来?这根本是连考虑都不需要的事,才会问都不问她。
她掏出手机,一度在拨电话和传讯息间犹豫,最后选择了传讯,以免现下的情绪,让自己表现得太兴师问罪。
你离职了?
过没多久,另一头传来淡淡的一个字——嗯。
就这样?!
她想起,他稍早那声「再见」,原来,真的是再见。
两个字,就交代完了,好简单,好容易。
脑海闪过有好多话,打了又删,找不到一句合适的词汇,最后只迟疑地送出一句:晚上还回来吗?
这一次,那头似是也迟疑了,好一会才回她:不了。
怔怔然看着回传的那两个字,不知急什么,迫切仓促地打下:
你的东西还在我那里,自己回来收。
过后,她收到的回应是——那,你忙完拨个电话给我。
一句话,界定分明,她看懂了。
她是主,他是客,主人不在,不请自入是逾越。
他不会再回来了。
她压抑不断涌上来的心慌,力持镇定地先赴约,把她该做的事情做完。
与保险公司谈完理赔细节,婉拒对方的晚餐邀约,用最快的速度赶回来。
八点刚过。
现在应那个晚餐之约,还来不来得及?他等不等她?
一进家门,她微喘地拨出电话,只响三声,另一端便传来他温温的嗓。
「到家了?」
「……嗯」她顿了顿。「你……吃了吗?」
「吃了。我现在过去?」
「好。」
他没让她等太久,约莫十分钟,门铃声响起。
虽有钥匙,也不会擅自入内,这就是那个知分雨、懂进退的余善谋。
他对外人一向如此,而她现在,也是那个要客套、守礼数的外人了。
一如他的感情,从最初的勇于承认、坦然自在到含蓄内敛、如云遮月再到如今的无波无澜,再寻不着一丝痕迹。
她开了门,让他进来,彼此没有赘言,默默地进房收拾行李。
她站在门边,看看他将衣物一件件整齐叠放在行李箱,动作是一贯的从容、有条理。收完所有的私人物品,居然还装不满一个行李箱。
他在这里住了近一年,存在感竟如此薄弱。
他来的时候,就是这样,一年的时间里,她并没有为他添置太多东西。
这一刻,才真正实质的感受到,原来她为他付出的竟如此之少,少到一个行李箱塞不满。
「还有那个。」她突然出声,指向桌面上那组为他买的文房四宝——那个她有很认真挑,站在国画专门店里,听老板讲解了一个小时,不是文具店随便买的。
她不写毛笔字,留着没用。于是他顺手收进行李箱。
「那些也是。」她买来让他打发时间的闲书、还有生活杂物……一点一点清出来。
怎么塞,也塞不满。
完全清空了,抹去所有他存在的痕迹,余善谋关上行李箱,走出睡了一年的房间。
「余善谋……」
他停步,回眸等待。
「你……不想留下来吗?」
他摇头。「这是我们当初说好的。以一年为限,赌爱。」
他赌输了,愿赌服输,诚如小舞所言,给她一个优雅的背影就好,不要歹戏拖棚。
她还想试图留他。「公司总有你的位置,就算没有,你跟我去日昇,虽然这有点委屈你,但如果你暂时没别的计划……」
「我已经有新的生涯规划。」
「……喔。」她呐呐地应声,不敢问他,是不是回联旭?去追求他那在水一方的盈盈佳人?无论如何,这个规划里,没有她。
他表态得如此清楚,好像……真的没有什么好说了。
于是,她递出那张准备好的支票。
他看了一下面额,两千五百万,日昇营造一个月的平均月营利,这也是当初说好的。
余善谋恍惚了一下,几乎都忘了那时随口的一句话。
一年,换来了这张纸。
他默默收下,银货两迄,两不相欠。
「我能为你做的,也只有这样了,未来,你自己保重,就——不说再见了。」
他拉着行李箱,穿过客厅,走出她家大门,搭电梯下楼,一路迈步前行不曾回首。
经过社区的资源回收站,他脚步顿了顿,放开手,将行李箱搁下,然后,顺手将那袋从她家带出来的半盒布丁也扔进垃圾筒。
到此为止。所有与她相关的一切,全数留在这里,一件沾染她气息的衣物、任何一丝丝会让他想起她的事物……尽数割舍,然后,用全新的自己,去面对他的未来。
两手空空,身无长物,独自前行。
要放下,得先学会割舍,承受一时的疼痛——他能这样告诉谢盈盈,自己也会做到。
有一天,他会彻底忘记。
有一天,他再想起她时,心房不会再泛着隐隐的疼,也许那个时候,会有另一个人出现,触动他的心,走出真正属于他的感情路。
第十一章 相思瘾
春光明媚的大好天气——
有只废人,趴在窗台放空耍废。
一个礼拜了,他还是懒懒的,不想动脑思考,什么事都提不起劲。
呼吸时,胸腔偶尔会产生些许紧窒的疼痛感,他不刻意去想,也不刻意压抑,因为知道,愈是抗拒,反噬的力道会更大。
所以他不逃避,诚实面对痛楚,任由那个人的形影肆虐脑海,耐心地等它变淡、变少,渐渐地,不再想起。
而后,有一天突然忆起时,发现已经不痛了,那个时候,就真的走过来了。
不过……这次数会不会太多了?他抚笑,几乎脑袋一空闲下来,就是钻心肆虐的疼。
好想她。
想她现在,好不好?有没有遇到什么麻烦事?会不会又露出那种迷路小女孩的表情?想念深寂夜里,与她共处一室,即便没一句交谈、也没有任何的肢体碰触,只是静静相陪。
他们的生活其实无趣得很,大多时候都在各做各的事,但是偶尔抬头,知道那个人与他在同一个空间里,那种稳定感……也许就叫幸福。
而这种感受就是此刻,像细针戳刺着心房的来源。
他像个戒瘾患者,一口气断得太狠,如今正被戒断症状消磨意志,寸寸啃啮身心。
无解的相思瘾。
余善舞一个小时前经过时,他侧靠在窗框边,仰望天空发呆,一个小时后经过,他依然在发呆,只不过换了坐姿。
她决定她忍耐够了!
「喂,前面那个失业人口,你没忘记你还要养家活口这件事吧?不要以为装颓废,就可以赖在家里吃闲饭,他没那个游手好闲的命好吗?」
余善谋懒懒地投去一瞥。「放心,不会饿着你。」
「谁知道?家里开销很大的,你快点出去找工作啦!」
后妈的刻薄脸要不要摆得这么明显?好过分。
「你不知道什么叫疗伤期吗?」他才刚失恋,废一阵子也不为过吧。
「恋爱能当饭吃?」
「……」是不能。
再多的伤春悲秋,也被现实打败了。
「好啦!」再废下去,后妈恐怕连他一餐吃几粒米都要跟他清算了,好残酷的现实。
「好还不快去煮饭,我快饿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