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开玩笑?」顿了顿。「而且,我们干么要选边站?」那些人要争,就任他们去争个头破血流啊,她最多是不看不问不听,眼不见为净,何必凑热闹?
我们。
她说得如此自然,已经把他与她,圈成一体了。
余善谋微笑。「不,你一定得选。如果将来得势的是赵之骅,你能有好日子过吗?」
谁掌权,关乎到她未来的命运。
就算他能帮她挣来日昇营造,那也是一隅偏安而已,短期动不了她,不代表长期不能。如果把她放在一个对她没有善意的人眼皮底下,他走得怎么能安心?
「我以为……」她一哑,发不出声。
她以为,他要做的只是为她挣一席之地安身而已。
他要涉入的局,比她原先所想的,还要深、还要复杂。
「我赌赵之寒,是因为无论赵之鸿、还是赵之骅、甚至你父亲,或多或少都有拿你当谢酬的心思,而他,是唯一一个没有这么做的人。」
就凭这点,他愿意赌。
赵之荷讶然。
「很意外?那个看来应该最冷血无情的人,反而在顾全你?即便我有意诱他,他也没入壳。当然,这并不代表他对你就有什么感情可言,更大的因素是他不屑拿女人当筹码。但我们至少知道,在他亟须外援的时候,都能坚守底线,不牺牲你,那么以后也不会。」
除此之外,他也没别的选择了,像赵之骅这种连亲人都能出卖的人,与其合作,无异是与虎谋皮,什么时候自己会被牺牲掉都不知道。
「我已经跟他摊明了讲,要得到我,拿你来换。现在就看他,是找你还是找我了。他如果选择我,那你没指望了,干脆包袱款款,跟我私奔算了。」
「……」
「但如果他选择你——」他一顿,微笑接续:「那我会帮他。」让赵之寒在赵家站稳地位,然后,成为一道她最强的保身符。
而,他几乎已经确定,答案会是后面这一个。
赵之荷想起什么,蠕蠕唇,欲言又止。
「怎么了?」
「……前几天,我在外面遇见他……呃,跟二嫂在一起。」
「所以呢?」
「我那时觉得……很羞耻。」她怎么会有这种家人,罔顾道德与伦理,眼里只有利益,为了达到目的,什么肮脏事都做得出来。
可是现在听来……或许,这人没有她想的那么混蛋。
「后来回家去看我妈时,他有试图向我解释,但我没有相信……」说到后来,声音渐轻,像个做错事的小女孩。
他笑了笑,轻拍她掌背。「下次,试着听听看,他想说什么。」
「好。」
谈话告一段落,差不多到她规律的就寝时间,他道了晚安,放她去睡。
「你呢?」
「我再坐一下,想点事情。」
他有多少事情要想,她不知道,每一件事,总在她开口前,他已经有答案可以给她。他总是睡得很少,思虑很多……
进房前,她回身,默默看了一眼,那个在昏黄灯光下,支着额、敛眸沉思的男人。
「若是他来找你,把这个给他。」
她看了看被放到手中的随身碟。「这什么?」
「合作诚意。」
他知道,赵之寒在挖谁的底,释出十足的诚意后,大家坐下来,有话好说。
赵之荷好奇,看了部分内容,一阵心惊。「你为什么连这个都知道?」
「人脉啊。有自己的人脉与情报网,自然能拿到许多别人不知道的内幕。」他的手确实没有多干净,做的很多都不是什么能在明面上说的事,那么资讯来源就是一道极重要的关键,知道的比别人多、比别人快、也比别人准确,就能早一步做好万全准备,他至今还能好好的活着站在这里,靠的不仅仅只是连气、以及小聪明而已。
末了,还不忘补她一刀:「就说你的情报网太破太烂。」没话讲了吧?
「……」
后来,赵之寒也确实来找她了。
那时候,她问他:「为什么是我?」
他说:「因为你是唯一一个,对她没有恶意的人。」
这跟余善谋选择他的原因,是何其的相似。
他们都有一样的目的性,要保护身后的那个人,一旦违背这个宗旨,如今所做的一切,就都毫无意义了。在这个大前提下,什么人能合作、什么人不能,一目了然。
他们要的,并没有冲突。
她要的安稳,他能给。
他要挖掉野心勃勃的赵之骅,保另一个人安稳,她也能配合。
其实她很清楚,赵之寒对她也没有什么手足之情,但至少,他是选择与她合作,借她的力拉拢余善谋,而不是直接找上余善谋。
这当中,起码还有一分尊重。
他给了她选择权,她可以有说「不」的权利。
所以,她交出了那个随身碟。
在她离开前,赵之寒欲言又止,问了声:「你对他……我是说,余善谋……」
她怎么想,重要吗?「如果我说,他是我最反感的那一种人呢?」
他静默了下,没立刻回答。
「算了,我随口说说。」不等他作答,反手关上门。
本来就不指望什么,他会问,已经很出乎她意料。
那天晚上,余善谋回来的时候,看见她抱膝坐在地板上,雪白的丝裙散逸,宛如一朵盛开的莲。
她下巴抵在膝上,安静怔忡,像在沉思,又像放空。
他没出声打扰,默默在离她最近的沙发落坐,等她绕完冥王星一圈,返回地球。
她偏首,仰眸望他,迟迟未语。
是不知该从何说起?还是在等他说点什么?他也不深究,带笑拍拍大腿。「这里很空,要不要趴一下?」
不安分的嘴,忍不住又吃她几口豆腐。
她那表情,像极了等人带她回家的迷路小女孩,超惹人怜。如果她可以趴上来,那画面会更美好……算了,不要幻想。
果然,赵之荷已经完全习惯了被他嘴上轻薄两句,默默把头撇回来。
要不要这么淡定啊?
余善谋在心底叹气,再开口时,正经多了。「知道破窗理论吗?」
「知道。」她恹恹地,没热情在这时跟他讨论心理学。
「你爸,是那第一扇破掉的窗。」没有人去补,然后开始有人砸破第二扇窗、第三扇窗……没有人制止,再来就会变本加厉往屋里头丢垃圾、在墙上涂鸦、做所有破坏性的动作……那时大家已经习以为常了,最后它变成鬼屋危楼。
「你也是赵家的一分子,它今天会成危楼,你的沉默纵容,不是没有责任。」
她动了动嘴,想反驳,他道:「我知道,你只是无能为力。你们都是破窗效应下的受害者,在这种腐败环境下,不能忍的都走了,而留下来的,要嘛同流合污,如赵之骅;要不就是独善其身,如你;抑或如赵之寒,冷眼旁观。」
她奇怪地瞥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只是想说,环境虽腐败,也没全烂到底,他最终还是守住了道德底线,没做砸窗举动。或许你们之间没有太深的情谊,但这世上本来就没有不劳而获的事,感情跟财富一样,都是需要投资和经营的,没有一夕致富这种事。」
「你不就是?」她直觉反驳。有人不是一天到晚把一见钟情挂在嘴上?
你也知道你是一夕致富啊?
他笑咳。「嗯……你不妨把它想成一种中乐透的概念?但世上中乐透的不过就那几个,多数人还是得勤勤恳恳工作、积攒财富的,纵使中乐透,你看过那些人的下场没有?」大多数因得来太轻易,不懂得珍惜与经营,终究还是挥霍殆尽。
「所以?」
「所以你若真想要有一个懂得疼你的好哥哥,赵之寒身上或许有一线希望,要不要试着投资看看?」起步是慢了点,倒也还来得及。
「……」她明明什么都没说,他却好像什么都知道。
她之所以会心情复杂,是因为临去前赵之寒那一眼、那一抹迟疑。
也许只有一点点,但他终究是有顾念到她。
「我疼小舞,并不全然因为她是我妹妹,而是她也从出生就开始学习爱我这件事。血缘,不过是占了先机,被上天预设的投资对象而已,投资成功还是一贫如洗,端看你如何经营。若你觉得他还有心、有正常人的感知,那么试着对他释出善意与温暖——焉知他不会回报你对等的疼惜,学习当个懂得保护你、为你出头的好哥哥?」
他说的那个假想,美好到令人心生向往,但是——可能吗?那个冷到连骨子里都透着寒意的男人?
她神情里,透着一丝不确定的迷惘与退缩。「你怎么能如此肯定?」
「我不肯定。投资本来就没有稳赚不赔,输了,认赔出场就是。」
「你好洒脱。」
「是你太放不开。」他笑了笑,轻挲她发心,带着理解与支持。
不怪她,冷漠与防备,已经是在赵家生存的一种自我保护本能,不管是她,还是赵之寒,都在用同样的方式,将自己一层层包裹起来,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