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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时间,各人的脸书和IG到处被周颂的剽悍挺拔照片猛烈洗版……

  号外号外!本日大惊喜,捕捉到野生颂少一只!

  原来颂少真有其人,哥不只是江湖的传说啊……

  那一夜,我和颂少那些不为人知的二三事……

  一见颂少误终生,终于明白了这句话的涵义。

  你们这些小妖精都给我住手!放下颂少,让我来!

  阿瑟则是拎了一叠厚厚的报表,毫不客气地放在老板的桌上。

  「老板,自己的报表自己看好吗?」阿瑟抱臂,哼哼道:「就你要追女朋友,我不用吗?」

  「都这么久了还没搞定人家?」一想到宝贝儿现在正在自家窝里,周颂就有满满说不出的骄傲和欢快,一脸欠扁地挑眉似笑非笑道:「啧啧啧,你这样不行啊,说来你跟阿定倒是同病相怜,我听说他最近也在对一个失婚女子发动猛烈攻击,但炮火虽然强,可惜对方城墙太厚,到现在连个砖角都没打下来,阿定这是功力退步了吧?还有你,被睡完了还不被认账,心情很闷吧?」

  阿瑟脸色都黑了,不过下一刻反怒为笑,懒洋洋地道:「你厉害,鹿小姐答应你的求婚了吗?」

  来啊,来互相伤害啊!

  阿瑟这一刀捅得又快又准,周颂想起临出门前宝贝儿坚持明天一早就回花莲,连多逗留一天也不愿,好像对台北真的再无半点留恋了,得意洋洋的笑容瞬间消失无踪,表情像吞了一车山苦瓜一样。

  「还要不要谈公事了?」周大老板恼羞成怒,「唰」地打开报表。

  「终于能好好谈公事了,感谢上帝!」阿瑟优雅地在额际胸前画了个十字。

  就在周颂在unlimited极限运动公司「兄弟阋墙」的时候,鹿鸣裹着羽绒外套,穿着厚牛仔裤和绒毛短靴,背着背包出了大楼,走到最近的公车站牌,心情复杂矛盾地看着一班又一班驶过的公交车,最后还是挑选了某某路线的公交车上去。

  她不知道有辆黑色德国休旅车,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跟着自己。

  公交车摇摇晃晃到了新北市某郊区,鹿鸣按铃下了车,看着记忆中几乎没有改变过的老旧住宅区和山径窄路。

  她记得,山脚下这边有间杂货店,表兄弟姊妹们都会在这里买零食、棒冰吃,她却只有远远站在一旁偷偷吞口水的份儿。

  这一片老旧住宅区里大部分都是自祖辈就在此落地生根的家族,左邻右舍都认识居多,所以大家都知道鹿鸣这个小拖油瓶的事。

  舅妈常常打骂她,热心的邻居也曾劝过,但是舅妈对外的说法都是她不受教,忤逆长辈还老爱撒谎,甚至会偷家里的钱,并且屡教不改。

  于是渐渐的,邻居们看她的目光也变了,带着淡淡的厌恶和提防,并且还会警告家里的小孩不要跟鹿鸣这个坏孩子玩,免得跟着学坏了。

  外婆总是抱着她哭,总是心疼她,但过后叫她要乖,不要惹舅妈生气。

  小小的鹿鸣会在深夜搂着陈旧的棉被,缩在「客房」的床脚,泪汪汪地问姬摇阿姨:「阿姨,我是不是还不够乖?不够听话?所以舅妈才会打我?讨厌我?」

  姬摇阿姨神情冷漠却坚决地告诉她:「世人心有五毒,是为贪、嗔、痴、慢、疑,长者不慈,未能怜幼,又如何是你之过?」

  「……」听呒?

  发现小鹿鸣一脸茫然,姬摇阿姨眉头皱了皱,强忍一丝不耐,终于还是改为直白的大白话道:「你舅母不是好人,你只管拿她的话当……放屁,自个儿快些长大,走出这里,就不用再沦为鱼肉……就是不会再被打骂欺负了。」

  小鹿鸣恍然大悟,喔喔连连点头一秒懂秒懂。

  虽然回忆太不堪,却也勾起了许许多多幽微的怀念和温暖,这一些,都是因为有姬摇阿姨。

  鹿鸣眼眶不自禁湿了,嘴角微笑却扬起得更深。

  ——昨日,因姬摇阿姨无情伤人的话而紧紧揪住的心结,也渐渐软化消融淡去了。

  是啊,真正的亲人,并不是嘴巴说是或不是就可以代表的,舅舅是她的亲舅舅,却放任舅妈和表兄弟姊妹欺负她,外婆是她的亲外婆,不是不心疼她,可是在外婆眼里,她这个外孙女再亲,也比不过自己的亲儿内孙。

  姬摇阿姨口口声声说只是想利用她,只因为她是大王的唯一血脉,守着她就能再有见到大王的一日……

  可是鹿鸣只知道,这二十年来如果不是姬摇阿姨,她就算能健全长大,也可能会偏激孤僻到堕落走歪路,甚至最后自我毁灭。

  人要学坏,随便都能找到借口。

  ……什么我爸妈都不了解我,我老师看不起我,我同学只会找我麻烦等等等。

  自我放弃是最容易最轻松的,可人一旦一路沦落,才会成为这个世界谁都可以践踏的脚底泥。

  可是因为姬摇阿姨,她没有被那样的原生家庭打垮,反而长成了一个比她希望的还要更好、更勇敢更独立的鹿鸣。

  不远处,一个身形粗壮穿着俗艳花花上衣和黑色镶水钻紧身裤,脖子戴着金项链,手上套着假红宝金戒指的中年妇人提着一大袋沉重菜,气咻咻地扭着发福的宽臀摇摇晃晃地往上走。

  鹿鸣双手面伫立,冷冷地看着她。

  十年来,她的「好」舅妈可老了很多……

  也许是日子过得没有她预想渴望的那样舒心富足,眉宇间的暴戾刁蛮之色更浓重,浑身上下都充斥着种穷酸却要装气派的违和感。

  这样的人,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也干不了什么杀人放火打家劫舍的坏事,但惯于欺善怕恶,不介意趁人之危落井下石,也不吝于占便宜、讨好处。

  疥癣之患,弄不死人,但也够恶心人了。

  十年前,舅妈是她的恶梦,但时至今日,她站在这里看着对方,却发现原来自己记忆中巨大、凶狠、尖酸刻薄的厉害大人,现在再看,也不过就是个上了年纪,心思狭窄,并且被社会底层生活压得有些人格扭曲的欧巴桑。

  「原来,她老了,而我长大了。」鹿鸣看着朝上坡老旧住宅区方向走的舅妈,不知不觉长长舒出了一口气,喃喃。

  ——我不再怕她,她也再不能伤害到我。

  鹿鸣眼角有些发热,浅浅上扬的嘴角有着掩不住的松快释然。

  她就这样插着口袋,背着包包,慢慢地也往老小区走去。

  这老旧小区一向有点冷清,年轻人多半因为工作就近的原因搬进台北市,所以留在这老山城的大多是老人小孩,现在大冬天的,老人家也躲在屋内看电视避寒居多,不像她小时候印象的那样,夏天的午后会有老先生老太太在树下乘凉聊八卦。

  远远在前头的中年妇女没有发现她默默地跟在后头,正如鹿鸣也没有察觉自己身后有保镖暗中保护。

  舅妈进去了两层楼的窄小老式公寓内,这是山城小镇上的特色,几十年下来用石头和砖块混凝土混造而成,因为地域的关系,夏天凉爽,冬天则是冷得要命,寒风好像会从石头和砖块堆叠的缝隙中吹进屋内,也冷冰冰地钻进人的骨头缝里。

  老公寓旁边是增建的一间厨房,屋檐很矮,里头长年幽暗,有着掺杂着厨余和湿气混合而出,好似怎么刷洗也刷洗不掉的陈腐味道。

  她为什么会知道?

  因为小时候的鹿鸣就是被舅妈一边巴头,一边逼她要把厨房地板刷洗干净。

  堆积了几十年的油腻,又岂是一个国小一年级的小朋友一天之内清除得完的?

  鹿鸣远远站在对面一棵龙眼树下,看着老厨房,神情恍惚,若有所思……

  这一瞬,好似她也是一只鬼,正飘飘荡荡回到了前世生活过的地方,看着这里一切熟悉又陌生的景物。

  就在这时,公寓大门被推开了,有个弯腰驼背、白发苍苍的老太太瑟缩着走了出来,手里抱着一盆沾满菜渣油污的待洗碗盘,慢慢蹭进了厨房内。

  她心一紧,几乎冲动地脱口唤道——外婆!

  一个小男孩穿得圆滚滚地从大门追出来,满口嚷嚷:「阿袓,我要吃巧克力!阿祖带我去买巧克力!我要吃我要吃!」

  老太太忙着从厨房出来,满手湿答答也来不及擦,笑得脸上的皱纹都叠成折子了,搂住直蹦跶的小男孩。「好好好,乖阿孙耶,阿祖带你去买蛤!」

  「现在买!」

  「好好,阿祖拿钱,现在就去买。」

  老太太被小曾孙闹腾,满脸都是纵容和宠溺与满足……

  鹿鸣眼泪不自觉滚落了下来,拳头握得死紧,最终还是没有叫人,也没有进去。

  她默默地转身,背瞬间微微驼了下来,有些沉重,有些举步维艰,但她还是一步一步离开了。

  ——这样也好,对吧?

  那才是外婆真正的小孙子,他们才是一家人。

  她不再去打扰外婆,也无须去求得谁来给她公平,抑或是谁得到她的宽谅,更无须出那一口憋了多年的恶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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