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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半夏不知道自个儿刚刚被小妹归类为“不正经”的那边,有些害羞又有些甜蜜的招呼道:“今儿个怎么起得那么早?我还想着让人把早膳送去你的屋子呢!要不我现在就让人送上来?”

  陆厚朴表面上力持镇定,可是看着那个穿着一身黑衣的高大个,她心里是有点想拒绝的。

  就算现在民风开放……她们家中也不像宫里一样规矩森严,或是让人多看一眼就不行,可是这光明正大的男人进屋子里来……

  大姊那儿她是管不了,反正打小除了爹爹外,就没人管得了大姊,可是二姊怎么也变了?还让一个大男人光天化日下牵着她的手,要是让爹知道了,还不得削死这几个男人。

  陆厚朴没发现自个儿的思绪已经跑歪了,她冷静的点点头,身体很老实地坐在桌子旁,拿起了碗,认真而专注地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她眼前的碗上,一边快狠准的夹着自己要吃的,并收获了不少莫半夏亲自来进她碗里的菜。

  只是才刚刚咬了一口,就听到一直在边上不出声的男人,终于开了口。

  男人的嗓音低沉有磁性,甚至带着微微的沙哑,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陆厚朴就是觉得声音带着浅浅的威胁性。

  应该说那男人即便放松的坐在那儿,都让人有种忍不住拔腿想逃的感觉。

  “这就是那个被厉小子看上的小姑娘?”男人一边说,一道打量的目光就这样落在陆厚朴的脑袋上,让她一口糯米糕不知道是该吞下去好,还是吐出来好。

  不过显然她的反应对于他来说一点也不重要,他点了点头,淡淡地丢下一句差点又让她噎住的话——

  “看起来挺圆润的,应该挺好生养,想来应该能够让厉家的香火旺盛些。”

  第9章(2)

  陆厚朴面无表情地继续吃饭,一个大男人评论她看起来“圆润”又“好生养”,她实在不知道是该骂他登徒子好,还是该称赞他眼光不错。

  不过他说的厉小子,不会是她现在想的那个人吧?

  然而这一点疑惑,很快就被解开了。

  因为大门口传来砰砰的敲口声,而本该开门的门子却不见人影,反而是那高壮的黑衣男子轻拍了拍衣袖,起身往外走去。

  “你们待在这儿就好,我去迎一迎厉老头的儿子。”

  厉穆禛一路风尘仆仆的快马奔驰而来,在蓟州知府和王县令吞吞吐吐的招认之下,证实了的确有人托他们在有人寻莫家三姑娘的时候,行个方便,帮着阻挠一番,那时候他们不知道这真是宫里来的。

  这一番说法,乍听之下似乎合情合理,可是厉穆禛哪里是那么好蒙骗的,马上就觉得有猫腻,不过他已经找对了地方,也不怕再有人来捣乱,暂时先搁着不收拾他们了。

  一路尘土这样迎着头面吹,就算是潘安也得灰头土脸,所以再进入蓟州下的荆县时,他特意先绕去了趟县令府邸,让自己和随行的几人都梳洗一番,才又重新出发。

  到了莫府大门口,即使他今日是微服私访,也没有他亲自敲门的道理,只是若来人是那小姑娘的父母,他可能还得想想该如何说话才不会吓到这一家子。

  只是一想到那小姑娘的奇思妙想据说都是从她亲爹那儿学来的,不知道为什么,他就对见未来老丈人有种忐忑感。

  他还没想个明白,紧闭的大门就让随身的内侍给敲开了,只是随着门慢慢打开,见到来人的面容时,那内侍突然脸色苍白,浑身发软,跟见了鬼似的逃回厉穆禛身边。

  “皇、皇上……”内侍猛香口水,连话都说不齐全,“屋里是、是……”“到底是谁?居然让你吓成这样。”厉穆禛睨了内侍一眼,觉得自己就不该因为怕长年伺候自己的人年纪稍大,就不让对方跟着他来,瞧着这年轻内侍不争气的样子,还好没先抖露自己的身分,要不这面子都让他给丢光了。

  厉穆禛没再等他结巴着把话说完,直接走上前,把刚刚半掩的门直接推开,看着那穿着黑衣的男人就这么站在门后时,他虽不至于像刚刚那个内侍那般失态,却也忍不住大吃一惊。

  原因无他,只因为那个男人是先帝的忘年之交,也是先帝的义弟,更是朝中唯一被封为异姓王的宁靖王。

  宁靖王平日多待在边关,就是他也多年未见了,可是如今却突然出现在这儿……他莫名有股不祥的预感。

  宁靖王一双黝黑深邃的眸子看着眼前的少年郎,回想上一次见到他,还是厉老头死了,他回去看着这小子登基的时候。

  “皇叔,您怎么会在这儿?”厉穆禛知道在这位皇叔面前,不要浪费太多时间玩心机,否则这位要是不耐烦,连先帝都揍过,他不觉得自己可以幸免。

  “受人之托,算准了你今日会到,我媳妇儿让我来看看,哪个人想要把我小姨子纳了当小妾。”宁靖王淡淡说着,一句话就把自己的袒护之意表达得明明白。

  他对于小姨子是不是想入宫这点并不关心,毕竟他就算挂了一个皇叔和王爷的名头,那也是厉老头怕他丢下边关的事务,在临死前特地封赏的。

  所以跟眼前的少年天子,他要说有什么感情那也是假的,自然更倾向自家媳妇儿拜托照顾的小姨子这边。

  “皇叔,我最大的诚意是给她一个妃位,甚至允诺除了皇后以外,一辈子不会再有璧人。”

  宁靖王挥挥手,对于他这番解释不置可否,只能说这小子想得未免太过天真了,如果只是人数多寡问题,那小姑娘的两个姊姊会在意成这样?

  宁靖王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这话,你觉得能够说服这屋子里的谁,你就继续说吧。”说完,他便带着自己的人离开了。

  这倒是让厉穆禛有些意外,他本以为自己带来的人还有可能要跟皇叔的人闹上一场,却没想到这么简单就结束了。

  越是轻易解决,越是让人觉得不安。

  可之前找人所遇到的困难,还有蓟州知府和王县令都面有难色的模样,他似乎也能够理解几分了。

  只是理解归理解,他想要得到的,还是不会放手。

  厉穆禛深吸了口气,继续屋子里走,当他已经可以远远的看见大厅里那抹熟悉的身影时,一道人影从回廊走了出来,那人穿着一身棉衣长袍,淡如霜雪的眼神轻瞥向他,让他瞬间一怔,半晌说不出话来。

  最后还是那个男人先开了口,“皇上,许久不见了,自您登基后,已有四、五年的光景了。”

  “文先生怎会在此?”厉穆禛好不容易找回了声音,却发现自己下意识地问出了无法理解的疑惑。

  眼前这个白衣胜雪、一脸淡然的男人,和以武艺及战绩名震天下的宁靖王不同,他是以不被超越的文名闻名于世。

  他三岁通读经书,五岁连得小三元,八岁成状元,九岁入朝,与史书上的甘罗相同,十二岁拜相,且在十五岁时成为帝师,二十岁辞官回乡,在山头开立书院,成为天下文人共主,如今才不到而立之年。

  如此天资卓绝之人,先帝甚至赞过一句“多智近妖”,若不是一片忠心日月可监,任何帝王都绝对无法容许这样的人如酣睡卧榻之侧。

  这样的人,只要他想,配合时运,就是创立一个新朝,也绝对不是难事。

  可是他不是在山中讲学隐居的吗?什么时候也下山到这种普通小镇的屋子里待着了?

  “同样也是受人之托,我夫人让我下山为她作主,听闻你有意让我的小姨子入宫?”文先生淡淡一笑,那笑意浅得几乎没有,可眼中的纵容和无奈却是清楚明白,让这个平日气质清冷的人,居然在一瞬间也多了几分人间烟火气。

  这样的说词总觉得似曾相识,历穆禛有些头晕,觉得自己今日是不是打开这间宅子的方法出了错,要不然怎么他堂堂一个天子,打从刚刚进到这屋子里头,就一连见到这朝廷上唯二拥有特权,可以见他不拜的人?而且他们都还很刚好的把他想强行带入宫中的小姑娘称为小姨子……

  厉穆禛觉得头有些隐隐作痛,他忽然想起来,为么刚刚宁靖王撤得这么快了。

  这两人从以前开始就是王不见王的态势,上回见到两个人在一块儿,还是他登基时候的事了。

  倒不是宁靖王真的怕了文先生,而是文先生这样的人,最喜欢的就是说道理,可这世上,能把他认定的道理反驳倒的人,大约还没出现。

  厉穆禛知道自己所有的解释都是白费,他只轻弯下腰,无比坚定的说道:“我愿许她除后位之外的妃位,且至此后宫再无二色,还望先生怜我一片真心……”

  “起来。”文先生淡淡的说着,清冷的眼神定定地望着他。“何谓不二色?”

  厉穆禛无法回答,他原以为这是他对陆厚朴最好的承诺了,除了后位不能给她,后宫之中除了她以外,再也不会有别人,他是有这样的自信的,可如今却被文先生一句话戳破了他所认知的理所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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