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袁朝阳慌慌张张的,想赶快躲进房间的模样,坏心起,萧图南往前挡住她的去路,「袁朝阳。」
袁朝阳怔住,「见过羽丰郡王。」
「高烧可好些了?」
「回羽丰郡王,已经恢复得差不多,多谢郡王救命之恩。」袁朝阳听得雷声越来越近,心里不安,「时间入夜,若没什么事情,民女就先回房间,明早还要起来赶路。」
「谁说本郡王没事,别忘了本郡王除了南下看水利,京城还有正事要询问——岑贵妃所用的那种轻纱,可做出了第二批?」
袁朝阳一呆,这什么问题,这明明可以回京再说。但她还是回答了,「民女没接到第二批的命令。」
「岑贵妃受宠,但上面可是有皇后跟太后的,袁朝阳,你离宫十年,连后宫两位超品的女子都忘了。」
袁朝阳被吓到,连忙朝着京城的方向下跪磕头,「民女不敢,太后见谅,皇后见谅。」
「岑贵妃有了,若是太后跟皇后见了也喜欢,你就得马上呈上,不能让超品的太后跟皇后等你十天半个月,岑贵妃再有宠,品级在那里,可不能越过太后跟皇后。」
潮闷的夏日夜晚,袁朝阳背都凉了,「民女不敢。」
「起来吧,这里没别人。」
袁朝阳又朝着京城的方向磕了头,这才起来。
是自己疏忽了,萧图南说得没错,自己一心奔着岑贵妃,没想到太后跟皇后,虽然太后皇后要相同料子的机率不高,但没人能打包票。
萧图南见吓到她,很满意。
过往岁月她有他护着,什么时候担心受怕了,哪怕当年静心公主那样难相处,都要让袁朝阳三分,谁让她有自己撑腰。静心公主不过一个小采女所出,跟秦王的嫡长子身分可不能比,皇上有很多女儿,却只有秦王一个亲弟弟。
轰隆,又是一声巨响。
袁朝阳缩了缩,觉得害怕,「郡王若没其他事情,民女真的该回房了。」
「给岑贵妃的四十八色,第二批打算染几色?」
「六十色。」
「还可以,只能多,不能少,太后跟皇后虽然年纪不小,但喜好也不容揣测,不要自作聪明,照着色号做下去便是。」
「是。」
「这趟带你南下,如此一来,本郡王当年答应替你做的事情就已经完成。」
袁朝阳屈膝,「此番过后,不敢再劳烦郡王。」
「可你还欠本郡王一件事情。」
「若郡王有朝用得上民女,民女一定尽心尽力。」
「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要记清楚,不要到时候又耍赖。」
袁朝阳想说「我什么时候耍赖了」,但又觉得这样讲出来有点撒娇的意思,于是只规规矩矩道:「民女不敢。」
雷声终于靠近,轰隆隆,一声强过一声,一波波的打下来,不怕的人当然觉得不过夏日打雷,没什么,但对袁朝阳来说就是很可怕。
事情发展到这里她也明白了,萧图南就是拖着她,想让她在廊下迎接雷响,想看她害怕,他一定很高兴。
幼稚。
她就算再怕也不会失态,她已经不是温室的小白花……嗷,才怪,话说得很漂亮,但真的做不到。
从四面八方压下来的巨响太可怕了,无处可逃,无路可躲,好像万千厉鬼在四周咆哮着要抓她。
萧图南看到一打雷,她肩膀就一缩,一打雷,就一缩,然后表情还要装作没事,让他忍不住心情好。
袁朝阳,现在可没人哄你了吧,本郡王也不会哄你,天下再也不会有人像本郡王那样有耐心了。
对了,袁朝阳身边那个叫李修的家伙好像还算有点耐心跟本事,不过身分不配,一个下人而已,袁家不可能把小姐下嫁的。
欣赏着她在雷声中手足无措的样子,萧图南才道:「那个李修是什么人?以前没见过。」
「他是李大总管外室的儿子,五六年前才归宗的,归宗后就跟着民女办事,不知道郡王怎么突然问起他?」
「就是看他獐头鼠目,好奇来头罢了,这种人放在身边,你也不嫌碍眼?」
袁朝阳觉得李修真是冤枉了,他其实长得算好看,这几年都不知道有多少大娇想把自己的女儿许给他,他条件可好了,不过她也感觉得出萧图南对李修的敌意,聪明的话不要跟他顶嘴,毕竟萧图南高兴了,他们全部人才能好过。
于是她道:「愿意在女子手下做事的人不多,李修是外室之子,求利不求名,吩咐他做事倒是不用特别交代。」
「你很信任他?」
「他是民女的左右手。」
「男女授受不亲,回头换个女管事。」
袁朝阳觉得萧图南真是爱找麻烦,于是直接回答,「不要。」
萧图南心想,看吧,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开始对他不恭敬了,她会不会是想到郡王妃的位置又心动了,开始对他欲擒故纵,她知道她怎么样最可爱,他就吃那一套。
郡王妃,想都别想,最多一个贵妾,不对,连贵妾都不可以,勉强给个姨娘,一个不能生孩子的女子还能有名分,自己够宽容了……
袁朝阳,还不赶快跟我低头,说自己错了,承认自己眼光短浅有这么难吗?
「郡王每日找邓秀女相伴,马车里还有个裴秀女,却不准民女雇用男管事,未为免太过双重标准。」
「男人跟女人怎么可以相提并论。」
袁朝阳握紧拳头,「男人是人,女人也是人,为什么女人只有三从四德,男人却可以三妻四妾?」
「天下以男子为尊,本是如此,这有什么好抱怨的,等回了京城,快点找个女管事。」
袁朝阳听了这番性别差异的言论,心里委屈又来气,声音忍不住大了起来,「郡王有邓秀女相伴就好,何必来管我的管事是男是女。」
萧图南也不爽了,「本郡王没跟邓明雪怎么样。」
「怎么可能,你天天让她入房陪伴。」
「本郡王又不跟她同床。」
袁朝阳一呆,「还说回京城了就要给她当贵妾……」
萧图南想也不想就回答,「那是为了要气你。」
轰隆一阵雷响,两人顿时安静下来。
袁朝阳又害怕,又有点奇妙的得意,他为了要气她做出这些,是不是还在乎她?在经过了那么多之后,她在他心中依然有着不同的位置,也不枉费她当了坏女人。
萧图南一阵尴尬,刚刚是怎么回事,他居然说自己没跟邓明雪怎么样,事实上,邓明雪就是给他摄凉,等他入睡了,就去耳房跟珍之一起。
他有洁癖,没办法说睡就睡,不爱这个女人他还真睡不下去,他人生中唯一一个亲过抱过的人,只有袁朝阳。
刚刚真是大失态。
蓦地轰隆一声巨响,袁朝阳深吸一口气,心里得意劲还没过,身子又是一颤,觉得自己没用,但这是生理反应,她也不能控制。
萧图南正在尴尬,于是挥挥手,「去吧。」
袁朝阳如蒙大赦,匆匆行个礼就转身回房,把还房门砰的一声用力扣上。
房间的烛火亮了起来,他知道她觉得有怪物,肯定要把灯燃起的。很快的,下起大雨来。
听着雨声,萧图南反剪双手,心想这样真是太不正常了,每次碰到袁朝阳的事情他就不正常,他不能再为了一段不值得的婚姻空转下去,邓明雪挺好的,等回了京城,给了名分,这就圆房吧,母妃年纪大了,是该抱孙了。
接下来几日,萧图南疯狂赶路,硬生生把八天的路缩成六天,在一个晴朗的午后,众人入京,结束了一这趟南行。
*
秦王府正院。
黄昏时分,秦王妃正在用茶点,下午已经接到消息,儿子回京了,不过得先入宫面圣。秦王妃又是欣喜,又是期待。
儿子出息了,御书房可不是人人能进,这几年每每下朝,听王爷说皇上都会把图南唤进御书房,几个同龄的皇孙都想跟他交好,毕竟东瑞国传贤不传长,若能靠着萧图南得到皇祖父的爱重,那么对自己争取皇太孙之位也多了几分把握。
不过萧图南很谨慎,没跟任何一位走得特别近,对全部的皇孙保持着一样的距离。王爷说过这样很好,效忠皇位,而不是效忠哪一位皇孙。
「王妃。」陈嬷嬷笑着进来说:「王爷跟世子回来了,马车刚刚入府。」
秦王妃一喜,「快叫厨房把菜煮上。」
「是。」陈嬷嬷笑说:「老奴立刻去。」
过了一会,就听得一阵谈笑声音传来,敢在秦王府这样说话的可没几个人。
秦王妃心急,亲自到门口迎接,就见秦王跟萧图南父子两人并肩,在花园小径上说着什么,好不开心。
萧图南眼尖,看到秦王妃出来,连忙快走几步上前,「母妃怎么不在花厅中等,虽然已经是黄昏,但太阳还是毒辣,母妃小心晒伤。」
「让母妃瞧瞧你。」秦王妃端详着儿子,「黑了,也瘦了,没好好照顾自己。」
「母妃,江南百姓苦,儿子都有好好吃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