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不领情,但她承了外祖母的恩情就该报答。
知道她就是个死脑筋,所以潘威霖这才善心大发,想替她掌掌眼,也算是看她这么尽责治疗他的分上,没想到反倒是自己多事了!
「好,很好,那么为了你的未婚夫的光明前程,你就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把本王身上的毒拔得一干二净!」他的冷静已经荡然无存,深邃黑眸显示着他有多恼火。
这一日,医病关系是不欢而散。
接下来的日子,潘威霖情绪很怪,像个闷葫芦,不说话,那双不见任何波澜的黑眸无视她的存在。
另一方面,他却强势干预她手头上的活儿,三日一回药浴的药汤有专人熬煮,每日饮用的药方也是有人负责煎药,两边的人都是她亲手教授的。
梁森会挑人,找的都是伶俐聪慧的奴仆,她连续盯了几日,见他们都上手了才安心,又日日为潘威霖把脉,确认没有人暗中做手脚,才全然放手去做钻研解药的事,但最令她庆幸的是,潘威霖对该吃的药及药膳、药浴的治疗都相当配合,没再刻意刁难。
她却不知道,潘威霖头一回如此积极配是因为她!
自六岁反覆毒发至今,他早已死心,对未来没有期待,更觉得看透了生死,但因为她,他突然想活久一点。
他是怒其不争,但更加同情她,她就是个没脑袋的傻子,哪天被卖了还会帮人家算钱,他想活得长一点,有他这座靠山,高伟伦就算想宠妾灭妻,也得掂量皓量她背后的他。
时序流转,俞采薇来到凌阳王府已满三个月,如今有了进展,潘威霖已允了下一个三月,也就是她可以在这里待完整个夏季。
或许是她打草惊蛇,透过潘威霖的脉象,她知道下毒者停止放毒了,虽然不明白原因,但对方停止下毒,对她来说就是好消息。
蒋老太医再度为潘威霖把脉,也惊喜发现沉痫的积毒又被除去些许,得知潘威霖这段时间不曾毒发,他对徒儿的医术更为赞赏,细细问过俞采薇并看她写的药方、脉案等频频点头。
长江后浪推前浪,他这是与有荣焉。
翌日,蒋老太医在早朝过后进宫报告潘威霖的进展,雍华帝龙心大悦,当下,便表示要宣俞采薇进宫觐见,但他还有国事要处理,时间就定在下午。
蒋老太医领旨后,算算时间,在下午时亲自走了一趟凌阳王府,告知这个好消息。
「你放心,为师陪你面圣,不用太紧张。」
「好。」俞采薇面上平静,但心里还是有些慌乱的。
第六章 帮忙掌眼(2)
师徒二人走到凌阳王府的门口,蒋老太医就发现除了自己的马车外,还有王府的另一辆马车,小顺子正站在车旁。
小顺子一见到两人,就上前将车帘掀开,师徒俩就见到潘威霖坐在里面。
「我也要进宫,俞姑娘上我的车就好。」
他也要进宫面圣?她愣了愣地看向他。
「我久未见皇兄了。」潘威霖并未看她,一如这些日子。
蒋老太医知道潘威霖其实并不喜欢进宫,皇帝召见他也推三阻四,说会误了皇帝处理国事的时间,但他更明白,是每每进宫,皇帝就大张旗鼓地召来太医院的院使及多名太医轮番上前为他把脉,有事就扎针喝药,那大阵仗,连他这老太医看了都觉得累,因此多年来,除了皇帝寿诞及除夕团圆饭会主动进宫,其他时候是能不进宫就不进,怎么这次主动要进宫了?难不成是……
他狐疑地看着自己的徒弟,银杏可偷偷跟他说了,王爷对徒儿可关心了,不仅带她坐画舫出游,还每日送血燕,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蒋太医就先回去休息,本王带俞姑娘进宫即可。」潘威霖说。
于是,蒋老太医就这么被甩下了。
俞采薇坐上马车,有潘威霖同行,她竟然感觉安心,虽然这阵子对她总是不发一语,甚至视而不见……
俞采薇不想承认她是伤心的,但她太懦弱了,所以始终不敢去深究伤心的原因。
马车只能到宫门,潘威霖跟俞采薇相继下车,宫妃、皇室子弟大多是坐肩舆入宫廷,何况潘威霖还是今上最疼爱的弟弟,自然被抬着走了。
但俞采薇是女医,只能步行,皇宫里有种压抑的气息,宫人安静低头行走,阳光将各个殿宇照得金碧辉煌,也更能感受到那股威严肃穆。
经过长长的拱门,又走了很久才来到御书房,夏日太阳热辣,这一路走来,俞采薇出了不少汗,这时一名笑容可掬的年轻宫女走上前来,先给她喝杯水,稍微为她整理仪容,才低声说:「王爷在里面跟皇上说话,让你别害怕。」
竟是他的安排?她心里微暖。
在皇上尚未召见前,她只能候在外头,年轻宫女示意她站到阴凉处等候,两人等了好一会儿才有太监出来宣召,她便跟着小太监进到御书房中。
跨入门槛,俞采薇不敢乱看,飞快地抬头看了坐在龙案前的皇上及下首的潘威霖,依礼跪在地上,「民女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拜见王爷,王爷千岁。」
雍华帝不怒自威,双眼紧盯着她,想到暗卫传给他的消息,皇弟对她似乎不同于以往的大夫?嗯,明眸沉静、肤若凝脂,是个倾国的美人儿。
俞采薇原本就紧张,眼下静悄悄的氛围让她更为忐忑。
「皇兄别吓到俞姑娘,这些日子若没有她,臣弟可无法过得如此舒坦。」潘威霖微微勾起嘴角,也适时打破这凝滞的氛围。
「平身吧。」闻言,雍华帝低沉的声音才响起。
她连忙低头起身,不敢直视天威。
「抬头。」
她顺从地抬起头,这一见,雍华帝年约三十上下,兄弟俩的五官轮廓很相似,但不得不说,雍华帝高坐龙椅,气派威仪,可一双瞳眸太过精锐,实在不好亲近。
而日日离不开汤药的潘威霖清俊如画、气质慵懒,此时,他眼中含笑,倒是很可亲。
「俞姑娘可说是除太医院之外,唯一一个能在凌阳王府待上三个月的大夫,看来对王爷能否恢复健康肯定极有把握。」雍华帝气场强大,口吻倒是出乎意外的亲切。
「回皇上,王爷的身体的确有些微好转,但那毒已盘桓王爷身上多年,要完全解毒,民女只能尽力,尚不敢说有几成把握。」
她实话实说,殊心是混合多种毒物制成的毒药,包括多款毒蛇、毒蠍、蜈蚣等,但目前的余毒只排解出一点,依她所见,若没有好的解药,以目前所开的药方配合针灸药浴,至少要一年才能完全解毒。
但时间拉得太长,中间若是他经历大喜大悲,这毒反而会侵蚀得更深,想彻底治好的时间就要再往后拉长。
「那该死的叛贼,竟敢给你下毒,朕每每看到你毒发时那般痛苦,就恨不得以己身代之。」雍华帝眼眶微红,声音哽咽。
「皇兄,这也是臣弟不想进宫的原因,皇兄日理万机,为国事劳心劳力,深夜还得批奏章,还得为臣弟伤感。」潘威霖说的认真。
「胡说,朕的时间用在你身上从来都不是浪费。」
雍华帝对王爷还真是兄弟情深,隐隐都要流下帝王泪了,看着如此真情流露的天子,俞采薇却总觉得眼前如寻常人家……不,比寻常人家还要有兄弟情的表现是那么不真实。
雍华帝在位多年,励精图治,百姓安居乐业,得一宽厚仁善的明君之名,但近两年,除了护弟名声依旧,已有刚愎自用、野心过大的议论出现,这还是老往王府外跑的银杏听来的八卦。
两兄弟旁若无人地说了些兄友弟恭的话,雍华帝才在潘威霖转移话题下,将注意力又放回俞采薇身上,「好好医治王爷,有需什么药材,让小顺子或梁森派人进宫,朕一定让人送过去。」
她叩头谢恩。
潘威霖见她起身后,又靛:「臣弟身体好转,皇兄也该好好赏赏俞姑娘。」
雍华帝微笑点头,「传朕口谕,治病有功,赏金钗五副,贡缎十匹,罗绢十匹,黄金百两。」金口一开便说了一堆赏赐。
俞采薇再次跪地谢恩。
这时,潘威霖突然看着雍华帝道:「皇兄知道俞姑娘寄人篱下,身分不显,而女子诰命大都是随着家中男眷的仕途才能有的,当然也有未曾婚配,但建功立名者也能获取诰命,臣弟想,俞女医一个孤女,若能得皇上封赐,身分不同,日后外人也不敢低看她,这才是最好的赏赐。」
雍华帝诧异地看着他,似乎想到什么,又看了俞采薇一眼,然后拍拍潘威霖的手,一副他明白的样子。
潘威霖不禁愣了愣,但雍华帝已经开口,「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朕已允诺俞姑娘一个愿望,但皇弟开金口,朕怎么能让他失望?」他笑着看向俞采薇,「只要你能拔掉皇弟身上的毒,朕在此承诺,一定封你为三品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