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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吕芝莹知道,说是这么说,但养母与她们见面时肯定又是四面玲珑,有说有笑。

  马车达达入城后,孙嘉欣就到慈善院做义工去,吕芝莹则到仁心医馆。

  叶瑜的祖上曾是前朝太医,只是改朝换代后,祖上故去,叶家人丁凋零,最后只剩叶瑜的父亲叶腾文这一支系。

  让叶家医术扬名天下是叶家祖训,然而穆城有不少家医馆,有几家还有权贵撑腰,强调药方药材多好,仁心医馆这里的病人越来越少,即使来,也多是贫苦人家。

  穷人家不收诊金,仅酌收点药材费是叶腾文在时就行之有年的规矩,可如今这里被冠上只有穷人才会来看病的名号,一些有点家底的人家就转往其他医馆,恶性循环下,医馆的收入更微薄。

  在魏氏看来,这些都是叶瑜墨守成规又要免费教一些穷孩子习医的错。

  第六章 求月老赐姻缘(2)

  不意外,几乎空荡荡的医馆里,只有一名病患,由王启原看诊。

  王启原长相斯文,见到吕芝莹,向她点个头,便又低头把脉。

  一只屏风之隔的叶瑜也见到她,随即起身。

  另一个微胖身影早一步从柜台走出来,魏氏笑咪咪的看着她,「今天莹姑娘又来找咱们家的小瑜啊。」

  吕芝莹一身苏绣梅枝对襟裙衫,粉妆玉琢,一双如琉璃通透的黑瞳含着笑意,「是啊,王嫂子,我大哥的病不就得常来叨扰叶姊姊嘛。」

  「什么叨扰,这是她的荣幸。」魏氏生得圆润,可惜面相及个性都有些刻薄,在吕芝莹看来总觉得王启原的家人眼睛也该治治,怎么替他找了这样的媳妇。

  两人寒暄后,吕芝莹就看了晓春晓彤一眼,两个丫鬟应付魏氏已有多年经验,笑眼眯眯的将手上两只竹篮往魏氏手上递,里面有茶叶、腊肉及一些干货。

  王启原在替病人写药方时,一看自家娘子那笑到眼睛眯成一直线的样子,心里只能一叹再叹。

  叶瑜则挽着吕芝莹往后面的院子走去。

  「又让你破费了。」叶瑜怎么也没想到,如今的吕芝莹居然成了她的靠山,又或者说,因为吕芝莹三五天就会来一趟,寻着名目送吃送用的,魏氏因而不敢甩脸子给她看。

  「母亲常说,钱能解决的事就不是什么大事。」吕芝莹笑答。

  叶瑜想到孙嘉欣,要说穆城内宅里谁是最受欢迎的女眷,她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夫人是个有大智慧的人。」

  对于孙嘉欣,叶瑜是真心佩服,与人为善,多少女眷都视她为闺中密友,任何心事跟她说,她绝不外泄一个字,极有原则,因此若要化解一些尴尬或调和气氛,由她出马大多能成功,爱屋及屋,许多夫人闺秀也都特别喜欢吕芝莹。

  「今天不去看大哥吗?已有五天了。」吕芝莹朝她眨眨眼,还调皮的比了个五。

  叶瑜想到方泓逸清俊温雅的容颜,也听明白好友的弦外之音。

  去年冬日,她五日未去轩格院看方泓逸,那时她其实已经向孙嘉欣辞了大夫一职,没想到他居然坐马车去找她。

  方泓逸的身体怕热又畏寒,所以不喜外出,更不喜外人打量的目光,毕竟他那张脸长得比姑娘还好看,像天上谪仙下凡。

  他见到她,只问一句,「你大嫂又为难你了?这些你拿着。」

  那段日子医馆几乎不见病人,魏氏总是眼巴巴的等着她从方家拿回去的诊金,但那些诊金都被她直接拿去购买书本纸笔给那些习医的孩子用,魏氏动不动就找她吵架。

  他也不知从哪儿听到,过来就给一叠银票,她生气了,没收银票要他走。

  那一天冰凉彻骨,下着雪,几乎不曾出外的他回到家一入夜就发高烧,染上风寒。

  那阵子方泓逸身子已调养得不错,但沾上风寒,若没仔细照顾,可能会危及性命,叶瑜连夜照顾三天,他才恢复些。

  第四天,她要离开,一再叮嘱他,「这一病又得细心养着身子,你切忌过度伤神,那极耗元气。」

  「那你就别拒我于千里。」他口气仍虚。

  「你有媳妇了。」她淡淡提醒。

  「莹儿是我的妹妹,难道在你眼里,我会是那等丧心病狂地对妹妹动念的无耻禽兽吗?」他苦笑。

  「不是莹儿,也不会是我,我一辈子只想行医治病,无法留在后院守着一个男人过日子,我若真的留下,时日一久,大少爷觉得我们是成亲还是结仇?」她语气极淡,面无表情。

  闻言,方泓逸沉默了。

  「如果每回见面,大少爷都要说这些让我为难的话,那日后我便不来了。」

  叶瑜说得直白,他脸色更为苍白,她看了即使心里揪着疼,仍是福身离去。

  自从那一日过后,这个话题就不曾在两人之间出现了。

  「叶姊姊?」

  吕芝莹的声音唤醒叶瑜沉重的思绪,她一怔,才尴尬一笑,「我恍神了。」

  她定了定神,看着吕芝莹道:「学堂那里,我找到一个老大夫,接下来的两年,他会带着那几个孩子认识药草及简单的医理。」

  吕芝莹娥眉轻蹙,「叶姊姊要离开了?」

  叶瑜点头,「父亲临终前,我立志要做一名济世救民的大夫,传承我叶家医术,绝不贪图名利,若一直守着你大哥,我也怕——」

  她没说出来,可吕芝莹明白,她怕自己会舍不得离开。

  叶瑜生性看似冷淡,实际上是外冷内热,重情重义,大哥这些年即使病情反覆,仍会为她画上那些药草图样,集结成书,让小厮拿出去印成册,用另一种方法让她可以完成愿望。

  他眼里、心里只她一人,这样的执着与专一千金难买。

  两人沉默久久,半晌,叶瑜才开口,「我走时不会来跟你说再见。」

  「好,叶姊姊一切小心,也要好好照顾自己。」吕芝莹说。

  叶瑜终究没再开口,虽然有一肚子想叮嘱某人的话,可说了又如何?

  过了五日,吕芝莹又走了一趟医馆,就听王启原说,叶瑜已离开四日,也就是两人见面的隔日,她就离开了,果真没有说再见。

  吕芝莹特别去看了方泓逸,却发现大哥像是知晓叶瑜的离去,他变得更安静,但叶瑜开的调养方子仍是日日喝。

  她也没时间多想了,专心准备着接下来的斗茶大赛,而姜岱阳从那天麻烦她替他拜月老后,便几乎看不到人。

  好在她也忙得很,然而只要有一点点空闲,就会想起他。

  尽管她不想承认,但她的确想见他。姜岱阳虽然没时间回方家,却不忘派人送茶点。

  这一日,见梁汉又送来一盒新茶点,吕芝莹忍不住问:「二哥还在忙?」

  「二少爷忙死了,事情一大堆,还有些姑娘缠着——呃,没、没事,大小姐,我走了。」他边说边懊恼的轻拍自己的嘴,赶圣人。

  姑娘?月老爷爷那么快就安排姑娘给二哥?不知怎么的,吕芝莹心乱如麻,接下来几日都没法好好泡上一壶茶。

  两个俏丫鬟看在眼里,也隐隐担心起来。

  这边的情形,孙嘉欣一清二楚。

  沧水院里,长袖善舞的孙嘉欣在送走来这里喝茶聊八卦的夫人后,突然感慨的叹了声,「家里人的姻缘没一个容易!」

  方辰堂前几天才返家,接着便上自家茶园处理茶苗,因此对于府中人的改变并不清楚。

  没想到今日一踏进院子就听到妻子叹息,他原本冷肃的脸浮现紧张,「怎么了?」

  「长子跟养女都心事重重。」凡事看得开的她看了都心烦。

  长子的心事方辰堂倒清楚,长子心仪叶瑜,偏偏小姑娘有志向,要行医坐堂,发扬叶家医术,不当后宅妇,只要碰到医药就心无旁惊,再加上长子的身体,他当父亲的也不敢有什么要求。

  「莹儿那孩子心事重重?」他这两天忙,还没空好好坐下跟女儿聊上一聊。

  「跟你一样心思重!」这话有些迁怒,但吕芝莹从小被丈夫带进带出,成了早熟的小大人,当然都是他的错。

  方辰堂对自家娘子最是没辙,知道这火来得没理由,却还是生生受了。

  那无辜的双眸看来就像只大型忠犬,让孙嘉欣的一肚子闷火熄了大半,她想到吕芝莹去拜月老。

  她知道养女对养子曾有好感,后来心淡了,养子这三年的表现似乎又挣回一些,肥水不落外人田,她希望这两个孩子能成事。

  尤其吕芝莹,或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每每看着姜岱阳托人送来的那些首饰、布料、新鲜玩意儿及一封封书信,她神情有不安、忐忑,也有压抑的心动及烦忧,那才像个青春妍丽的小姑娘嘛。

  方辰堂见妻子陷入沉思,也不敢吵她,只静静的看着她。

  孙嘉欣回了神,看丈夫这模样,噗哧笑了,「真不懂,不该变的变了,慢吞吞的,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她这说的是姜岱阳,她还真的想念他过去风风火火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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