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捂住鼻子,但鼻血仍在他衣襟染上一片红,他狰狞着脸朝池丞谦咆哮怒骂,「臭家伙,早先说好,我庶子的财产跟那些店铺,只要他入狱斩头,咱们两家五五分,现在既然要进牢,咱们就一起进牢,要死就一起死!」
旁观的老百姓都瞪大了眼,随即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直说这种人还是父亲吗?是禽兽才对!又有人说不对,说他是禽兽还污辱了禽兽。
两人在堂下直接互咬,姜涛脸色死白,冷汗涔涔。
他想了想,转而求向跪在另一边的庶弟,扯住姜岱阳的袖子,「弟弟救我,我根本什么都没做,我只是配合父亲——」
姜岱阳打掉他的手,冷冷的道:「配合父亲,让他咬我一口,这叫什么都没做?今日若不是我没给人手,现在的你们定在某地庆功,分我的钱,也许在我被斩首时还来观看——」
「不不不,没有的事,我真的不是跟父亲一伙的,我没有跟他们一起算计你!」
「肃静!」
刑部大人一吼,堂下静悄悄,连叽叽喳喳的老百姓也连忙噤声。
他满意的点点头,唤了衙役将一干人犯都送入牢狱。
无罪的姜岱阳在灾区的善举众人皆知,立即受到老百姓们的欢呼与盛赞。
他开心的朝大家挥挥手,与好友一起上了马车,返回穆城。
姜岱阳被污蔑的事在许多地方都传得沸沸扬扬,姜侑更是被闻者所不耻,指他愧为人父,走到哪里都可以听到唾骂他的声音,甚至在关押他的大牢里亦然。
狱吏对他及姜涛不耻,因此都会特别照顾他们,提供冷饭冷菜冷水的待遇。
因池丞谦与他们父子关同一间牢,一视同仁,也有同样的待遇,而一墙之隔关着的则是吃里扒外,反咬姜岱阳一口的冯国胜等管事伙计。
狱吏们也没忘了他们,心情不好就拉一个出来练练鞭子。
这一天,两间牢里的人都听到两名狱吏恭敬的声音。
「他们就在后面,怎么不事先说,我们将他拖出来就好,姜爷就不必到这鬼地方了。」
姜岱阳!众人心里响起这个名字,脸色不好了。
「我与他们说几句就好,我的小厮带来的酒菜可是华富楼的,他们等你们吃呢。」
「好好,姜爷,您慢慢来。」
有些脚步声往另一边,也有脚步声往池丞谦、姜侑等人这边过来。
姜岱阳一路朝里走,扑面而来的阴风及潮湿腐臭的味道,让他想起前世。
他微微一笑,没错,那已是上辈子的事,日后都不必再想了。
姜岱阳在一间牢房前站定,看到姜涛靠在冰凉墙面,颓丧憔悴,眼神也有些涣散,看到他竟毫无变化。
姜侑的反应则很大,他冲到牢前,手铐与脚上铁链匡当作响。
他神情狰狞,对着牢房外的姜岱阳瞠目怒吼,「你这逆子,混帐东西!你是不是故意挖坑害老子!」
「虎毒尚且不食子,你这是禽兽不如,恶有恶报,与我何干?」姜岱阳冷笑。
姜侑看着他,突然有点无措,「好,是我对不起你,我改,你给爹一次机会好不好?说一切都是池丞谦逼我的——」
「简直浪费口舌!」池丞谦口气淡淡,神情也淡淡,被关押几天,他知道自己是被这小子给反算计了,只可惜他知道得太晚,但他不怕,这一世他享受很多,何况家里能成事的人很多,他倒了,还有人能撑起池家门楣。
姜侑气得朝他怒吼,「你这臭家伙给我闭嘴!」
「何必多言,皇上不会放过我们的,平静的接受死亡不好吗?」池丞谦还真的瞧不上他。
姜侑目皆尽裂的瞪着他,突然像是想到什什么,对牢外的姜岱阳一笑,「孩子,爹听说了,你有功,皇上赏赐你了,你替我跟你哥哥说说好话,免了死罪,活罪我们愿意受的。」
姜岱阳看着神情卑微的姜侑,这人竟连口气都放软了。
姜涛好像现在才回了神,爬着过来,直勾勾的看着他,「对,弟弟,你现在是伯爷了,一定有办法。你认识那么多权贵,还是你跟皇上说,功过相抵,让我跟爹活下来,好不好?」
姜岱阳行善美名传遍天下,灾民感恩,灾区的地方官也写了奏摺派快马送进京。
皇帝看了后龙颜大悦,指姜岱阳有大爱,商人重利,但他却抛砖引玉还召集多人一起为受灾的百姓谋福利,施粥布衣,建简易遮蔽所,让老百姓免于饥荒之苦。
为此,皇上赐了爵位,姜岱阳如今成了济安伯,一跃成了新贵。
消息一出,其他富豪商贾急着效仿,但此时才来乐善好施总是迟了,皇帝只是大赞,给各家赏点东西,封爵的事却是再没有了。
至于那些贪墨赈灾粮饷的犯人,审判后,该关的就关,该斩的就斩,一切依法执行。
水患已解,灾民受到安置,灾区已在重建,皇帝又盯着各臣拟定计划,预计再过不久,灾区的老百姓就能过回正常生活。
今日姜岱阳来这里,只是想看看前世把自己害死的人的下场,看完也该走了。
他转身时,另一个牢房也传来几人求他救命的声音,但他还是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姜侑看着他越走越远,开始破口大骂,但骂到气喘吁吁也无人回应。
像是意识到自己再无生机,他靠在墙上,顺着墙缓缓的跌坐地上。
他的眼睛看着双眼空洞瘫坐在一角的长子,泪水涌上,突然哭了起来。
池丞谦阖上眼睛不看这懦夫,脑海突然想起一句话——多行不义必自毙。
他的确太功利,如果有来世,是该改邪归正。
尾声 我的传奇是因为你
冬季,夏家茶山的雪景特别美,皓皓白雪,红白梅花映衬,别院精致的亭台内烧着火炉,大理石桌上摆着一套精致茶具,还以青花五彩花瓶插了几株刚采播的寒梅。
姜岱阳坐在桌前饮茶,吕芝莹坐在一边泡茶,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她的小腹微微凸起。
两人的小厮丫鬟都被打发回屋去,今日他们不要人侍候,几个人乐得去看在客房里的一岁小男娃。
那可是方辰堂夫妻的金疙瘩,自打来这里后,两老就守着金孙,连泡汤也不去呢。
亭台这里,不一会儿,方泓逸、叶瑜及朱哲玄、许玉兰两对璧人也加入,四人一一落坐。
吕芝莹要替四人倒茶,姜岱阳马上制止,「我来,这是今年的冬茶,你们试试。」
她无言的看着他,忍不住小小抱怨,「若不是我坚持要自己泡茶,这会儿你们只能喝他泡的茶了。」怀孕不能喝太多茶,所以她大多喝水,但他连多闻闻茶香的事也要管!
「你怀了双生子,本就该小心。」姜岱阳眼神温柔,说话更温柔。
方泓逸看着在方家被称为宠妻魔人的弟弟,又看向叶瑜,目光亦落在她仍平坦的肚子,轻声说:「你看,会紧张的不止我一人。」
叶瑜神情看似淡淡,但嘴角微勾,「这是第二胎了。」
「好羡慕啊。」许玉兰喝一口好茶,润润喉,不无哀怨的看着自己丈夫。
「你调养好身体再说。」朱哲玄口气淡淡,但眼神带着宠溺。
许玉兰蹶起红唇,她一直以为自己长得头好壮壮,没想到成亲后才发现有宫寒毛病,真是讨厌!
她叹了一声,先是看看姜岱阳又看看吕芝莹,「真是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啊,二少爷成了伯爷,你成了伯爷夫人。」说到这里,她突然将头凑近好友,在好友耳边说起悄悄话,「我觉得我哥可惜了,那时若追上你,让你成了我嫂子,我哥现在不知道成什么了?」
「胡说什么啦!」吕芝莹看到姜岱阳提高了浓眉,有些不悦的瞄了好友一眼,习武之人耳朵可利着呢。
「我哪有胡说,外面都说你是大福星耶,谁沾了你谁就有好运。」许玉兰一脸认真的开始数手指头,外面传言多多,她嘀嘀咕咕的叨念起来——
方家是收养她这个童养媳才发达,茶行做大,又成为皇商,病歪歪的嫡长子身体恢复健康,娶妻生子,还成了画一幅画就价值连城的千月公子。
还有叶瑜这个冷冰冰的孤女,嫁个谪仙似的方泓逸,生了个粉妆玉琢的儿子,肚里又揣了一个。哦,叶家医术也传承出去,还有慕名而来想拜师的坐堂大夫,穆城习医的小学堂也办得有模有样,学生已增至五十人。
姜岱阳就不用说了,他的一切传奇都与吕芝莹有关,他在外都对人说是为了娶她才离家去奋斗,两人是青梅竹马,又成了夫妻,眼下吕芝莹肚里怀着一对龙凤胎,神不神奇?
当许玉兰在皱眉思索还有什么时,一旁的小夫妻已陷入自己的世界。
姜岱阳握住吕芝莹的手,深情凝望,以只有她听得到的声音低喃,「因为你,才有了我的传奇。」
吕芝莹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但她很爱他,真的很爱,她回握他的手放到微凸的肚子上,美丽的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