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门口,不见两个丫鬟,他看了看,还是掀帘走进屋内,却见花厅里杜嘉薇正独坐一桌用餐,两个本该伺候的丫鬟却坐在另一张小几上用餐,只是她们面色惶恐,时不时看向杜嘉薇。
见他进来进屋,海棠和青荷脸色大变,手中碗筷急急的放在桌上,直接从椅子上跳起来,扑通跪下,异口同声的解释,“是奶奶不要伺候,要奴婢们坐下吃饭的!”
他挥挥手,让两人出去,慌乱的两人又忙着起身一福,跌跌撞撞的退出去。
杜嘉薇眨了眨眼,拿起棉巾擦擦嘴,略侧着头看着他,见他半天不说话,忍不住在心里嘀咕:这人是来干么的?跟她大眼瞪小眼吗?
终于,在描绘他那双略微狭长的凤眼好几回后,她认输了,掩嘴轻咳两声,释出善意的微笑,站起身,“爷用完膳了?饭菜够吃吗?明天要不要再多备一些?”
范绍安黑眸微眯,“你究竟在盘算什么?”
她愣了愣,一双翦水明眸写着困惑,“什么盘算?不就是准备你跟学生的午膳,他们今天吃得习惯吗?我第一次下厨,也不知合不合大家的胃口?”
他眸光微闪,这画风不对,她不是会问这些的人,态度也不会如此温和,“杜嘉薇,你到底想做什么?你就不能让大家平静的过日子吗?”
竟然连名带姓的叫,怎么说也是他的妻子……算了,原主也是半斤八两,怪不了他。
想到原主,杜嘉薇就明白了,是她与原主完全不同的作为让范绍安疑惑了,于是她认真的看着他,“我没有想做什么,只是大病一场后领悟了一些事,学会认分,想就此好好跟你过日子而已。”
闻言,范绍安嗤之以鼻。
她见男人的眼光更冷,微微蹙眉,只得好声好气的再次强调,“我是认真的。”
范绍安挑眉,“你的意思是,从此不会再看不起我这个在你口中上不了台面、养不起你的丈夫?”
“是。”她急急点头,觉得这样不够,又笑着说:“骗人的是小狗。”
后一句话绝对在意料之外,范绍安不由得一噎,怔怔瞪着这张笑颜,随即回神,冷睨着她,“你把我当傻子?”
从她嫁给他的那一刻起,每一日都对他冷嘲热讽,吵着要回清河,还责怪他为什么当日要出现在湖畔,现在居然说她要忘记过去,好好跟他过日子,他会信才有鬼!
“你耳朵不好使吧,我哪里有说你是傻子。”杜嘉薇想也没想就出言驳斥。
“我不管你心里是什么打算,只要我的学生出一点事,我便不饶你。”语毕,他冷冷的甩袖走人。
杜嘉薇双手握拳,没好气的瞪着那抹高大挺拔的身影,她话还没说完呢,上前一步想追上去,想想又回身坐下来。
她吐了口郁气,随意的用完膳,唤来两个丫鬟收拾后,仍是气不顺的回到小书房,那家伙根本是有被害妄想症,她改邪归正不行吗?
不对,一个人的行为举止突然间完全变了样,的确叫人起疑。
她双手撑住下巴,决定再把范绍安的事儿从记忆里扒拉出来,顺一顺捋一捋。
半年多前,范绍安被迫与原主成亲后,夫妻俩就回到春林镇近郊的破屋子“夏园”——嗯,原主的想法真的是如此。
原主凶巴巴询问范绍安的家世背景,范绍安秉持沉默是金的原则,原主见他不作声,立刻炸毛了。
“这什么鬼地方,仆人呢?就你这样的货色怎么好意思碰我?一个穷酸鬼敢肖想我这个美人,你哪儿来的脸!在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小书院当夫子,你养得起我吗?”
脑海里浮现原主指着范绍安鼻子歇斯底里的撒泼画面,杜嘉薇脑门三条线,老实说若是易地而处,她可能也会懒得跟原主说话。
第二章 性子大改变(1)
凌远书院的确不是名闻遐迩的知名书院,位于半山腰上,校区不算宽广,虽然也出过几名出色的学生,但因春林镇不算大城,多数老百姓务农,因而就读的富贵学子不多,倒是在山长有意且执着的栽培下,清寒学生不少。
书院少有银两进行修缮,里外皆有岁月刻痕,但古朴典雅,屋宇一区一区坐落有致,间有庭园,也是雅致宜人。
范绍安返回书院准备授课,却在教室前高大的梧桐树下,看到一抹熟悉的纤细身影。
“邓先生。”他点头打招呼。
邓妹新是书院的女夫子,年约二十,博学多才,亲和力十足,深受学子喜爱,在书院教授的时间比范绍安还久,对这来了半年多的同侪也十分关切。
她快步上前,将一只荷包递给他,浅笑道:“我一人独居,若带孩子们回家用膳总是不方便,范先生别嫌少,这是我对孩子们的一点心意。”
范绍安带了几名清寒学生回家用午膳惹得妻子不满,此事全书院皆知,因为杜嘉薇曾来书院闹过,大声嚷嚷凭什么要她家夫婿帮书院养穷学生。
那一日,范绍安什么也没说,却是动手将妻子拖着塞入马车,事后他依然带孩子们回家用午膳,但孩子们私下都说,夫妻关系是雪上加霜,师母待先生的态度更差。
“你们说说,月老祖父是不是牵错红线?邓先生才情相貌不俗,与范先生站在一起多般配啊,怎么就娶了那个刻薄跋扈又骄纵的师母?”
“就是说嘛,若师母是邓先生,那些学生回去吃饭肯定不用看脸色。”
“我猜邓先生肯定对范先生有意思!我听说几个月前,就是师母来书院大骂的那一天,范先生气得要将师母休离,就那阵子,邓先生上课常常恍神,谁知和离的事最后无疾而终。”
几名男女学生窝在一旁的阶梯上,朝着范绍安与邓妹新站的地方偷窥,叽哩咕噜交头接耳的聊起八卦,直到低沉的上课钟声响起,几人才匆匆忙忙拾阶而下,往教室飞奔。
范绍安也要离开,但目的未达成的邓妹新却不让走,执意要他收下荷包。
范绍安明白她是好心,但还是坚定拒绝,“就因为邓先生仅一人,每分钱更该存下。”
邓妹新笑了,试探的问:“范先生是怕我后半辈子没有依附之人?”
她从来都不是扭捏的性子,知道自己的条件,因而不愿屈就父母生前为她择的婚事,在父母先后病逝后,她自己退了亲,这份教职除了让她赢得许多人的敬重外也能糊口,孑然一身也不怕。
范绍安的到来吸引了她的目光,可惜器宇轩昂的他已是有妇之夫。
但这半年多来,她亦从前往他家中用午膳的孩子们口中套得不少讯息,夫妻两人至今不曾同房,那女子更是目中无人、骄纵刁蛮,根本不是贤妻。
见他抿唇未语,邓妹新顿了一下,低下头,眼睑半垂,终究还是开了口,“说到依附,先生的夫人似乎并不依附先生也不喜先生,先生应该不会对这段婚姻留恋吧?”如此明白的暗示,他总该明白自己的心思。
一片梧桐落叶悠然飘落,邓妹新望着掉在脚边的叶片,心弦紧绷,却没听见半丝回应,她抬起头,一看他清冷的神情,她蓦地有些后悔,面露懊恼,“这是先生私事,是我冒犯了,可是——”
“该上课了。”
范绍安蓦地打断她的话,再朝她微微点头,先行进教室。
邓妹新怔怔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柔情与怜惜,这般内敛清俊的男子哪是杜嘉薇那虚有容貌的泼妇能匹配的,或许……她该私下去见见她?
*
换了魂的杜嘉薇自然不清楚自己已被某人惦记上了,穿越这事看开后,天气也一天天暖和,她每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先走一趟后山,强身健体兼寻找食材。
至于印象中,一家主母要处里家中庶务等事,她也细细想过,一屋二主三奴还得分成两国,视若无睹很正常,哪有什么庶务好理,她索性将心力与时间全花在寻找野生食材的探险中,若是发现一些能移栽的食材,她就往后院土壤栽下,反正那儿光凸凸的一片,不用白不用。
这些日子,她已经移植了一些容易种植的花果蔬菜,甚至动手做了酱瓜泡菜,反正她找到什么、想到什么就做什么,自得其乐的日子还是挺悠哉的。
至于午膳,她原本就喜欢孩子,也只有这个时间可以看到那几个绷紧小脸装大人的萌孩子,加上范绍安那张韩系花美男脸孔,她自然是要用力给他们捣鼓好吃的。
只是大人小孩都一个样,枉费她天天用心费时做丰盛饭菜,见着她时神情还是惊疑不定,活像她有什么毒招要使似的。
学子们跟她始终是零互动,她只能自说自话,范绍安会说一些话,但语气冷飕飕,还不忘威胁她最好别做出什么会后悔一辈子的亏心事来,怪里怪气的,根本是有被害妄想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