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周兴更加恭敬地道:「大人,晚上皇上在宫里设宴,要召见您和夫人,眼下时间有点紧迫,怕是稍作歇息,洗漱更衣后便要出发了。」
陆浅平点点头,后头的裴班芙也听到了,对于进宫这件事她颇为紧张,可想到皇上是她认识的人又没那么紧张了。
倒是裴班芙身边站着的陆慕娘面容紧绷,她紧紧掐着手中的帕子,紧抿的唇似乎还微微颤抖,那人是皇亲国戚,浅平这番进宫,不会遇到他吧……
皇帝专程设宴召见区区侍郎,这件事简直令人难以想像,说是破天荒也不为过。
宴席设在御花园,这是宁袭的私心,他想,裴班芙爱干燥花,那么肯定也是爱花的,他想让她看看百花齐放的御花园。
皇后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可以见到裴班芙,人家前脚才刚到京里,皇上这后脚就把人召进宫来,果然是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而且宫里有品级的宫妃都没让她们来,只准许她这个皇后参与宴会,可见他多不想让心上人对他有不好的感觉,委实是用心良苦。
不过,当她一看到陆浅平和裴班芙时,她便晓得皇上完全没机会了,人家小夫妻恩爱的很,望进对方的眼里都有爱,皇上怎么插得进去?
这一晚算是宾主尽欢,宁袭没有失仪,他只专注和陆浅平说话,彷佛没看到裴班芙般,可以说他演得过头了,也可以说他把持住了。
就在这一片君是君、臣是臣的祥和之中,皇后唇畔勾起微笑,不轻不重的开口了——
「陆夫人,本宫听说你有条大黄狗很是可爱,名叫麦可是吧?麦可此番可有随同来京?」
裴班芙原先对进宫之事有些忐忑不安,但进宫之后发现也没那么恐怖,皇上她是认得的,席上也没别的达官显要或后宫嫔妃,皇后为人又很是亲切,问话也极为家常,因此她就没那么紧张了。
「回娘娘的话,麦可也跟着来了。」裴班芙微笑道:「不过长途跋涉,它也累坏了,此时应当在睡了。」
听到这个话题,宁袭不自觉地暂停和陆浅平的深入谈话,视线移到了裴班芙身上。
他的表情微微讶异,下意识地问:「麦可也来了吗?」
裴班芙心无城府地笑道:「是呀,如果皇上想见麦可的话,可以去我们府里见它。」
闻言,陆浅平有些无言,他低声轻喝阻止,「芙儿!」
裴班芙这才发现自己失言了,她怎么叫皇上去家里看条狗呢?
她连忙道:「妾身失言了,请皇上恕罪!」
宁袭却还没反应过来,因为他不觉得裴班芙叫他去府里看麦可有什么不妥,又怎么构得上是罪?他们只是在聊天罢了,他喜欢跟她聊天,况且他也想去看看麦可,她为什么突然那么紧张,好像犯了什么大错似的……
这边皇后已一笑置之,「陆侍郎莫要紧张,陆夫人坦白直率,本宫很是喜欢,日后多多进宫来陪本宫说说话,也跟本宫讲讲岐州和你们家乡的风土人情。」
陆浅平目光一闪,这正是他最不愿意发生的,他直视着皇后,格外恭谨地道:「拙荆见识浅薄,怕污了皇后娘娘的耳朵,还是待在家中侍奉家母为好。」
皇后自然听出这是明明白白的拒绝,不过她也不生气,而是笑吟吟地说着,「陆夫人哪有陆侍郎说的那般,本宫倒觉得陆夫人有趣得紧,脑中天马行空,都是旁人想不到的东西,比如那本《吾皇好坏》吧,本宫就觉得十分别出心裁,写得极好,今日能见到『一笑而过』本人,本宫可是期待了许久。」
听到这里,陆浅平眼神不明,而宁袭却身子微僵,脸色黑如锅底,偷偷瞪了小安子一眼,小安子则目光飘忽,瞄瞄天上,瞧瞧鞋尖,就是不敢看圣上主子。
见状,宁袭心里也有数了,不消说,肯定是这小子干的好事,皇后看了话本,还神通广大地查出「一笑而过」是裴班芙。
「娘娘还看了妾身写的话本?」裴班芙虽然有些小局促,但她的表情是受宠若惊的。
皇后笑道:「还看了好几遍呢!对书中许多情节都回味再三,舍不得放下,若不是要还给皇上,本宫还想多看几遍。」
裴班芙眼睛倏地亮起,高兴地道:「那还不简单,妾身送一本给娘娘,娘娘想看多久就看多久,要是娘娘喜欢,妾身其他作品也可以一并各送娘娘一本。」
对于这发展,陆浅平微微蹙眉,但他也没再插嘴阻挡裴班芙和皇后亲近。
根据他的判断,皇后是看出了皇上对芙儿有意,但皇后并不想对付芙儿,所以他也暂时按捺下来。
皇后微笑道:「那本宫就不客气了,因为本宫实在喜欢。」
今日一见,她明白皇上为何会对裴班芙情有独钟了,裴班芙身上有种单纯不造作的气质,不会刻意讨好他们这对帝后,也不会畏畏缩缩,连她都喜欢裴班芙了。
而她说喜欢看裴班芙写的书也不是假的,她是真的看得津津有味,尤其是看到皇帝压倒安子在床的那段,她看得咯咯直笑,乐不可支,甚至想像起皇上看的时候是哪种表情。
今日她认证了裴班芙确实招人喜欢,可惜了,裴班芙已是名花有主,他们家皇上只能继续单相思了。
皇上大动作宴请陆侍郎夫妇之事,翌日便在京中传了开来,这无疑是对陆浅平的加持。
一夜之间,陆浅平成了京城新贵,成了朝野权贵人人想结交的对象,送上门的贺礼更是不计其数,不过他并没有被冲昏头,依然做自己的事,府里安顿好了之后,他便带着阿纬去了东河勘验。
然而荣王府里有个人对陆浅平有意见,说有意见是客气了,他是十分的不以为然,那个人就是宁藏华。
「不过是治好了岐河,是不是他治的还不知道,皇上就对他青眼有加,实在可笑。」宁藏华哼道:「父王也是,整日赞赏那厮才华出众,是可造之才,说的好像那厮才是他的儿子,叫人听了不爽快。」
荣王妃警告地看了儿子一眼,「华儿,你说话小心些,现在是在你外祖府里,你才可以肆意妄言,若是在王府里,关于那陆浅平的不是,你一个字都不要提,免得惹你父王不高兴。」
「不高兴又怎么了?咱们又不靠他。」书房里,任秉震抬眼看着女儿和外孙,目光沉沉地道:「华儿是要登大位的人,从现在开始,不要着眼于那无用的世子之位,即便当上世子又如何?还不是只能做个王爷,有什么好争的。」
宁藏华一时听不明白,「外祖,您说的大位是什么?孙儿愚昧,无法领略。」
听到这话,任秉震扫了女儿一眼,「你还没告诉华儿?」
荣王妃摇了摇头,「女儿以为还不是时候。」
「怎么不是时候了?」任秉震没好气的给了她一个白眼,瞪着他们两人道:「现在若不是时候,要等皇上毛长齐了,翅膀长硬了才是时候,才来推翻他吗?」
宁藏华一听,顿时震惊不已,再一想外祖方才的话,他心脏不争气的狂跳了起来,「外祖,您的意思是……」
任秉震目光灼灼地道:「华儿,你身上流着宁任两家的血,你是最适合做皇帝的人,除你之外,不做第二人想。」
听到这里,荣王妃低下头,默不作声,要是她父亲知道华儿不是荣王的骨肉,可能会在这里劈死她,这个秘密,她说什么都要带进棺材里。
然而,什么都不知道的宁藏华听了却是一阵狂喜,「可是孙儿何德何能?孙儿怎能担此大任?」
他一心一意只想争世子之位,从来没想过做皇帝,可是今日被外祖这么一提,莫名的,他野心出来了,是啊!谁说他只能做王府世子的?他的才能绝对不止于此,他能做皇帝,大岳朝的皇帝!
任秉震目光在宁藏华脸上流转一圈,问道:「华儿,你的意向如何?」
宁藏华两眼放光,中气十足、恭恭敬敬地道:「孙儿愿意!」
任秉震勾唇道:「华儿,这几日你便向你父王主动提出要去修治淼河,淼河虽然不比东河浩大,却也是个年年治不好的地方。」
宁藏华却是愣住了,「可是孙儿不会治河呀。」
任秉震啧了两声,道:「你还不明白吗?治河要看人,只有不对的人,没有治不好的河。」
宁藏华顿时茅塞顿开,喜上眉梢地道:「孙儿明白了,多谢外祖提点!」
荣王妃蹙着眉,有些担心地道:「父亲,如此真的可行吗?若是不成功,那可是谋反的大罪……」
闻言,任秉震的脸色瞬间变得不大好看,「若不是你没用,这么多年了还是拿不住宁斩刚的心,无法唆使他亲手将皇上拉下来,为父又何须冒险?」
荣王妃低眸不语。没错,是她不小心流露了嫉妒之心和占有欲,她将青青弄走了,以致她跟宁斩刚无法再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