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行歌眉尾微挑,相当不以为然。就算她再怎么搞不清楚状况,好歹知道没有一个媳妇能对婆婆无礼,这不管放在哪个朝代都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虽然她不觉得婚后的日子会很美好,也不想得罪婆婆让下半辈子水深火热。
「侯爷,你别胡乱说,行歌要是当真了可怎么好?」曹氏边劝说着,边偷摆着手要洛行瑶赶紧离开。
洛旭早被转移话题,已经把对小女儿的怒气丢到一旁。「我哪是胡说?我说的都是真的,行歌是县主,她不过就是个国公夫人,当年于迁也没给她请封诰命,一个无品无阶的国公夫人凭什么还要行歌对她客气?」
是这样吗?洛行歌对于品秩这事当真没记忆,对古代的礼仪更是半点头绪都没有。
「侯爷,在家中是不论品秩的。」曹氏苦口婆心劝着。
「我才不管那么多。」横竖他就是对温氏不满,凭什么女儿在她家遭罪,竟然还嫁进他们府,天晓得那个老货会用什么手段欺负女儿。「行歌,我跟你说,出阁隔日敬茶时,不须跪更不须施礼,要的话也是她先向你行礼。」
不管怎样,对方都是长辈耶……不好吧。
洛行歌还没把话问清楚,曹氏已经吓得赶忙道:「侯爷,天底下没有一个媳妇能对婆母如此,你这样教行歌,你……」
「先有国,再有家,先论国律,再论家规。我问你,假如咱们的女儿进宫当娘娘,咱们去看她时是不是也得行礼?」
「这……」
「皇上亲自赐婚,婚礼是以公主的规制操办,照礼仪,迎亲队回府时本就是老虔婆必须先对行歌施礼,行歌才回礼的。」
第一章 爱女成狂的永定侯(2)
听洛旭说得头头是道,洛行歌不禁看向曹氏,想借此确定真伪,惊见曹氏蹙起眉,像是在努力思考,却想不出任何能反驳洛旭的话。
还真是这样啊!可是这么做真的好吗?
「就算是这样,咱们也得委婉行事,要不这结亲就等于结仇了?」曹氏左右还能劝说一番。「行歌可以不需要讨好婆母,但也别跟婆母交恶,如此日子才会和美。」
「那个老虔婆要是敢欺负行歌,我就让她知道一个家道中落的国公府,我完全没有放在眼里,想让国公府消失也不过是嘴皮碰一碰的事。」
洛旭这话还真不是开玩笑,毕竟安国公府至今还能维持体面,绝对有他一分功劳。
他和国公爷于迁年少相交,曾经在战场上并肩作战,出生入死,比旁人多了份交情,后来于迁因为二儿子夭折及小妾亡故酗酒成疾,在军中瘫痪,皇上气得想削爵,是他在皇上面前力保他。
如今于迁活着跟死了没两样,三个月前他的嫡妻给他操办五十整寿,自己因为皇上派的差事没去,结果竟闹出这种事。
给他一百个理由,他都无法原谅老虔婆,甚至怀疑这根本就是她密谋干出的好事,八成想借皇上的手除去庶子于悬。
可惜老虔婆低估了于悬在皇上面前有多得脸,也不想想皇上怎会任命他为锦衣卫都督?那可是于悬拿无数战功和一身伤痕换来的,皇上惜才,闹出那等难堪事非但没怪罪,还直接赐婚。
外头近来流传是行歌不要脸巴上人家,说什么她三年前就调戏过于悬,他愈听愈火大,差人一番追查却始终找不到散播流言的人,毕竟京城里捕风捉影的风气实在太盛行,一天都能翻出数百种花样。
这情况就跟多年前行歌议亲对方就出事一样,一连两回,坊间随即传出女儿克夫的说法,他也差人去查,同样无果,可至少那回行歌还在身边,他乐得她不用出阁,这一回他却是不得不将行歌嫁出去受苦。
摊上那种老虔婆当婆母,他这个单纯又善良的闺女要怎么办才好?
「爹……没那么严重。」她是要结婚,不是要结仇啊!不要为了一场婚事搞得人家家破人亡,这个罪名她真的担不起。
「侯爷,您别气了,不管温氏如何,这位于都督都是皇上眼前的红人,相貌好,待人亲和,笑脸迎人,行歌能得此夫婿,相信侯爷也颇欢喜。」曹氏赶忙递上茶,再给他捏捏脖颈,泄泄他的火气。
「天底下没有一个男人配得上我的行歌!」洛旭想也没想地道。
洛行歌无声叹了口气,有这么个爹,原主想不被宠坏都难吧。
曹氏被打了脸却丝毫不恼,继续劝说:「可是行歌都十九岁了,总是得出阁,否则行瑶要怎么议亲?再者,于悬可是凭战功得到皇上青睐,如今更得了锦衣卫都督一职,他的品性好,根本没听过关于他的蜚短流长,侯爷私底下不也曾夸过几回?」
洛旭浅啜了口茶,心想,要是在寻常的状态下觅得此婿自然欢喜,问题这两人就是被陷害的!
「反正不需要给老虔婆好脸色,她就是要对你施礼问安,要是敢不从,敢欺你,我就弄死她!
「她弄得国公府鸡犬不宁,从国公府抬出去的姨娘丫鬟尸体不知道有多少,心思恶毒,手段狠绝,如今还忙着陷害庶子,于迁到底是倒几辈子的楣才娶了那种恶婆娘!」
洛行歌为自己黑暗的夫家生活稍稍默哀,如今才明白,原来想和夫家人和平共处竟如此困难。
曹氏略思索了下,道:「行歌,这样吧,敬茶时你跟你婆母说,两礼相减,婆母不须对你施礼,你亦不用跪礼,如此是为了婆母好,毕竟你也不想婆母对你施礼,又不想有心人在外说她不识礼法。」
洛行歌听完,觉得这法子似乎可行,总比她爹的法子要有用,她这个新进门的媳妇要是敢跟婆婆叫板,往后的日子真的不用过了,也只有她这个奇爹才会教她顶撞婆婆。
「那怎么成?她三个月前醉倒醒来后,整个人就傻里傻气的,半点霸气都没有,要是气势不端出来,肯定会被老虔婆欺负。」
傻气?洛行歌偏头认真思索着,她看起来傻气吗?说真的,长这么大还没人说她傻气过。
「行歌,我跟你说,对那个老虔婆——」
「爹、爹,您前几日教我的那套拳法我觉得挺好的,还有没有其他的?」洛行歌赶忙转移话题,决定摁死这个婆媳话题。
果然一听到女儿喜欢拳法,洛旭顿时心花怒放,柔声问:「行歌喜欢吗?行呀,爹爹再教你几套,到了安国府谁敢对你不敬,尽管动手就是,天塌下来都还有爹替你顶着。」
洛行歌呵呵干笑,心想,爹,你这样养女儿真的不行,溺爱,是最残酷的谋杀呀。
来到这个未知的世界,她只期盼有天能回家,要是真回不去了,好歹让她可以安度余生,所以这些激烈的手段她真的敬谢不敏。
五更天,洛行歌就被丫鬟唤醒,这时间要她起床,对她而言并不痛苦,毕竟以前就习惯早起健身,但现在是为了弄一身行头,她就觉得人生有点苦。
不是说迎亲是下午吗?为什么要一大早就让她受这些苦?
随着沐浴净身,房里来来去去好多人,每一个阶段就会有人在她身边说些吉祥话,她才明白为什么得一大清早就开始受苦,原来不只是打扮而已,还有这么多隐藏活动。
谈不上喜欢或讨厌,她只觉得头皮好痛脑袋好重,尤其房里人多,不少女眷跟她搭话,可就算有原主的记忆,她还是不清楚对方是谁,有多深的交情。
算了,反正有曹氏在,她会打点好一切,自己就等着当新嫁娘。
对她来说一切都是陌生的,不管娘家还是夫家,应该差别不大,只是往后少了父母温暖的关爱有那么丁点遗憾。
前世她出身武术世家,父母教导属于严厉高压的作风,她虽不排斥,只是偶尔也希望能给点温柔,没料到反倒在这儿弥补了。
她的爸妈,现在不知道过得好不好?
正忖着,突地听见外头响起脚步声,有人高声喊着,「新郎官到了,圣旨也到了!」
曹氏闻言,随即问:「圣旨?」
「侯爷在前院接旨,说是封了县主一品诰命夫人,文书和赏赐都一并到了。」来禀的丫鬟跑得气喘吁吁,却还是赶紧将所知道出。「而且与新郎官一起到的还有太子殿下、都阁老和京卫指挥同知大人,侯爷气得拉了几个王爷、侯爷一起挡门呢。」
话落,满屋子的女眷发出阵阵抽气声。
谁都知道皇上因为与永定侯亲如手足,所以也分外疼惜这个幼年失恃的侄女,正因如此,当年永定侯得了战功,替女儿求了恩典换来县主这个身分,皇上才会不假思索答应,而且是实打实地给了封号邑地和俸禄。
如今成亲,更是不须上书请封,皇上赶在成亲当日就封诰命,这真不是普通的皇恩浩荡,更意味着他有多看重于悬,尤其陪着前来的人有太子殿下、内阁最年轻的都阁老和战功彪炳的京卫指挥同知,个个都是皇上身边的人,又都与于悬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