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眼王朝,除了皇上,皇亲贵族里头哪个是她没招惹过的?过去他还是御前侍卫,就亲眼瞧人三天两头找皇上告状哭诉。
「可是我没死,行凶之人不会觉得古怪?」是吧,明明必死无疑的人却复生了,下手的人定会不解,而且说不定还会找机会下手。
「有机会你再找找有哪个察觉古怪之人。」于悬话才刚说完,察觉她的目光炽热地落在自己身上,带着三分猜疑,七分打量,他不禁笑眯眼。「如果是我出手,你绝对连复生的机会都没有。」
面对他笑得很冷的俊模样,洛行歌觉得很伤人。「我是不是也得罪过你?」要不他怎能毫无一丝恻隐之心?
「不算得罪。」
「呼……」还好、还好。
「是羞辱。」
洛行歌横眼瞪去。「来!咱俩以前有什么过节,一次说清楚,看要怎么处理,咱们一次性解决。」
虽然不是她干的,但她现在顶着洛行歌的身分,这黑锅是注定甩不掉。
「不急,你一会还得跟你婆母敬茶,咱们还得赶紧进宫谢恩。」于悬慢条斯理地说完,
慵懒起身,天生丽质的盛世美颜满是寻衅。
哈,他以为待会要面对温氏,她会不知所措?不好意思,她爹跟曹氏已经面授机宜,至少先博得些好印象,让日子好过点。
主屋花厅里,于家比较亲近的亲戚都到场了,洛行歌听着温氏身边的嬷嬷一个个念着名字认亲戚,她感到深深的无力。
太多了,这个数量超过她负荷的极限……一般认亲戚,不是都找亲近的,为什么还有那种什么什么隔房三叔公的侄媳妇……这什么鬼?
洛行歌内心慌成一片,可是她使用无敌笑容含糊带过,硬是镇住了场子,心想反正以后应该不会再见面,所以记不清也无所谓。
终于,认完了一圈亲戚,重头戏要上场了。
始终站在洛行歌身旁笑脸迎人的于悬,看着温氏身边的楼嬷嬷端了茶过来,示意洛行歌去温氏面前,状似要她跪下敬茶,却没递张蒲团,他脸上笑意不禁更冷了几分。
要是以前的洛行歌早就发作了,然而——
「婆母,请喝茶。」
厅内数十双眼盯着她必恭必敬地奉茶,但双膝并未跪下。
于悬浓眉微扬,睨了温氏一眼。
她动也不动,压根没打算接过茶,淡声道:「这就是永定侯府的好家教?」
洛行歌顿了下,微抬眼,温声道:「婆母,先论国法再论家规,如果要施礼,请问是婆母得先向身为县主的我行礼,还是我得先向无诰命在身的婆母行礼?」
「你!」
「婆母年岁已大,我不敢让婆母对我行礼,让人说我狂妄不孝,所以决定我不跪,你不行礼,两两相抵,可好?」她软着声,没有狂妄放肆,纯粹以理论理,让在场人想挑她错处都挑不出来。
温氏却是怒红了一双眼,一双保养得当的纤白柔荑绞得通红。
厅内鸦雀无声。
洛行歌不解地看着她,不懂她为什么生气,还是说……
「婆母想对我行礼?」难道他们这些古代人非得这般遵从礼教?
温氏瞬间瞪大眼,一口气梗着正要骂出,却听见有人笑出声,正是于悬。
他一直很努力地憋着,谁知道她突然神来一笔,害他忍俊不禁。
「小娘养的,果真不知礼数。」温氏皮笑肉不笑地道。她没办法拿县主开刀,拿自家庶子出气,谁又能说不是?
于悬唇角笑意冷凝,身旁的洛行歌已经直起身子,神色不善地道:「请婆母收回这句话。」
他诧异地睨了她一眼,竟见她脸上毫不遮掩的怒气。
「你说什么?你竟敢以下犯上?」温氏怒拍着条案喝道。
「我没有以下犯上,我是皇上钦封的县主,我是上,你是下。」要论阶级,不就是如此吗?「我要求你把刚刚那句话收回去。」
「反了!我是你的婆母!」温氏气到站起身,可惜身量没人高,气势没人强。
「就算是婆母也不能道人父母,难道婆母不懂礼教吗?」其实打从刚刚温氏说那句永定侯府的好家教时,她心里就有点火了。「敢问婆母,难道这就是武安侯府的好家教吗?」
要是她做错了,直接点她就是,为什么要贬低人家父母?难道她一点都不觉得这是很失礼的事吗?
「你你你……」
「三弟媳,你怎能如此?不管怎样,婆母是你的长辈,对长辈说话怎能出言不逊?」一直待在温氏身边的大媳妇杜氏见婆母败下阵来,赶忙替她撑起场子。今日要是镇不住洛行歌这个女纨裤,她这个世子夫人往后日子也不会太好过。
洛行歌望去,精致绝丽的容颜上是不容侵犯的凛冽。「大嫂,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婆母今日当着亲戚面前给庶子下面子,这就合宜吗?她质问我这个县主好家教时,可有想过我是皇上钦封的县主,她下的又是谁的面子?今日人多嘴杂,要是有人说出去,流进皇上耳里,谁担得起后果?」
她这席话让于悬重新评估她,原来她只是看起来傻气,不是真的傻。拿皇上压温氏又提及厅内所有人,意味着要是这话流传出去,必定是今日厅内之人所为,话轻字重,敲打得恰到好处,真是教人错估她的能耐。
实际上,洛行歌说这些话的含意还真没他想像得那么深远,纯粹就是不满温氏拿别人父母大作文章,想拿皇上逼她把话收回去,但场子突然冷了,她不禁开始反省,她是不是说得太过,是不是有仗势欺人之嫌,是不是……
「母亲,喝茶吧,毕竟是皇上亲自赐婚,敬完茶我们还得赶紧进宫谢恩。」
洛行歌反省到一半,身旁的于悬端着笑脸开了口,一手还握着她持茶盏的手,硬是把茶端到温氏面前。
温氏瞪着那盏茶,今日本要杀杀洛行歌的威风,谁知道自己反被欺,这茶还非喝不可!
恼火地接过茶,递了个红封过去,她别开脸。「我乏了,都散了。」
于悬随即拉着洛行歌踏出厅外,直朝府门而去。
「欸,我刚刚会不会说得太过分?」路上,洛行歌低声问着。
「不会。」
「真的?」
于悬回头拉着她上马车,喰笑坐在她身旁。「只是你以后日子不太好过而已。」
「喂……」为什么老是给她希望又马上摧毁?
「怕什么?有皇上在呢。」他笑眯眼,一语双关,像是褒又像是贬。
洛行歌无力地垮下肩,觉得人生真的好难,不如当哑巴好了,少说少错。
第四章 入宫晒恩爱(1)
才进宫门,远远就瞧见洛旭快步地朝两人走来。
洛旭双眼微肿,眼下微青,一走近就用仇视的目光将于悬上上下下插刀数回,更无视于悬施礼,迳自看向女儿,那眼神净是温柔縄缮,犹如生离死别,要不是在外头,恐怕就要在女儿面前哭诉了。
「他待你好不?要是不好,尽管跟爹说,爹就算弄不死他也绝不会让他好过。」洛旭眸光温情地撂下狠话。
怎能在当事者面前撂狠话?洛行歌只觉得尴尬得要命。「爹,我没事,他待我很好很好。」为免于悬莫名其妙被弄死,她很努力地强调。
「好?」他阴恻恻地睨了于悬一眼。「有爹待你好吗?他算什么东西。」
「……」洛行歌彻底感受到宠女魔人,宠女到底有多无极限,他自己明明还夸过于悬,眼下立刻翻脸不认人。
于悬挑起浓眉,倒不觉得被冒犯,毕竟坊间早就传说洛行歌这个女纨裤之所以能够横行京城,有一部分是永定侯无底限的纵容,谁都知道永定侯宠女儿是宠到连心都能挖出来给女儿的,所以他被眼刀插了数把,合情合理。
「岳丈,我和行歌得赶紧进殿谢恩,不知道岳丈是……」于悬看了看天色,开口笑问,却见洛旭目光毒辣地瞪着自己,像是想将他生吞活剥,害他忍不住笑得更乐更迷人。「岳丈要同行吗?」
他这人可能是天生劣根性,见他人不如意时心里就分外痛快,尤其是当他引发他人不如意时会觉得身心舒畅,真是太坏了。
话落,他很自然地牵起洛行歌的手。
洛旭狠抽口气,正要分开两人,却见女儿竟然反握住于悬的,彷佛两人早已互立誓言,举案齐眉,而他这个爹……被遗忘了。
洛行歌不知道洛旭内心已经悲惨得哭倒好几座长城,她紧紧握着于悬的手,记得于悬的嘱咐,在皇上面前装恩爱,借此谢主隆恩之外,还要让温氏的眼线相信他们就是新婚燕尔。
洛旭心痛到说不出话,只能拖着牛步跟在两人身后,等到通报进了殿,要不是大伙都知道他嫁女儿,光看他的表情,真会以为他没了女儿。
「人家新婚进殿叩谢,你进来做什么?」皇上一见到洛旭这个没用的表弟,摆明了嫌弃得很。
「我见女儿都不行?」洛旭脸色惨澹,悲惨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