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疤就留疤啊,反正又没人看到。」伤口在背部靠近右肩胛骨的位置,能瞧见这处伤疤的人应该不会存在。
「我会看。」
「你?」
「看不得?」
「……你没事干么看?」难道他已经看见了?是说,背部嘛,被看见也没什么……吧。
「我吃饱撑着,不成吗?」
面对他强硬的态度,洛行歌只能乖乖装鹤鹑,不再企图激怒他。
虽说他生气的脸看起来比平常更真实更帅气,但没有人喜欢面对生气的人,尤其那把火还是她点的……
「不对,我有差人通知,只是阴错阳差没通知到你,现在误会解开了,你干么还生气?」
「气你就是个傻的,如果不是我带人赶到,你知道你们会是什么下场?」他声薄如刃,一字一句地刚进她心底。「那对母女值得你拿命去挡?」
洛行歌微眯着眼,一脸反省地道:「这个……人就在我面前,没有不护着的道理,况且她们是为了我好才邀我出门,我实在是察觉得太慢了,而且那些人太强了,全都是高手,不知道萧群他们有没有受伤……对了,容……」
「你还管他们有没有受伤?没将你护好,要他们去死都应该!」于悬简直想掐死她算了。
「欸……话不是这么说,无端端遇埋伏,害他们差点送命,不对的人是我,你别怪他们。」
「那么,怪谁?」
「……怪我。」她垂着脸含着糖,却觉得糖一点都不甜,好涩。
于悬见她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再大的火也被消弭大半。「这事我会查,你乖乖养伤便是。」
洛行歌乖巧应了声,想起容寻音对她提起的流言,赶忙一股脑地倒出。「这种类型的流言常见吗?」说着将自己听到的话重复了一次。
于悬听完,不发一语。
他才刚听月下漭提及这事,容家母女便也告知她这事,还想着帮她辟谣,难道说已经流传一阵子?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
「这事你不须担心,我会处理。」
「你觉得会是谁丢出这种流言?」
「……我被你这事吓到,哪有心思想其他?」他随口搪塞着。
其实这人的身分压根不难猜,她是因为没有细想才没发觉。
能知晓她身有异状,拿邪祟附身影射的人,不正是与她最亲近的人?
这等于完全证实他的推算,恼人的是,只要曹在望不开口,他就没有其他证据能让这人认罪。
「可是刚刚我听涂胜和你说话,好像是说这次是温家的人买凶?」
「他没那本事。」
「所以,你认为那个黑衣人说谎,故意嫁祸温家?」
于悬垂眼瞅着她,道:「那些人假扮上山礼佛的人,事先埋伏,准备将你前后夹击,而你要和容家母女上山的事有谁知道?」
「我身边的人都知道,我还让萧群派人通知你……会是他背叛我,连系对方对我下手?」问出口后,她立刻否认这个猜想,因为混战中,萧群一直想办法腾出手要将她护住。
「他不会。」虽然对萧群极度不满,于悬还是据实以告。
「你这么确定?」怪了,当时要留下萧群,他还不乐意得很呢。「每回我跟他说话时,他总是带点嫌恶,尽可能离我远一点。」
于悬似笑非笑地道:「自然是怕再遭你调戏,能离多远他自然离多远。」
「你怎么知道?」一问出口,洛行歌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嗯,毕竟我是过来人。」于悬笑眯眼。
洛行歌只能装乖兼卖萌,顾左右而言其他。「我以为曹在望被关押,我应该就没事了,谁知道竟然遇到埋伏……那些黑衣人跟京卫无关?」
京卫和锦衣卫一样,都是从最强的禁军里头挑人,身手就不用多说了。
「目前还不得而知,横竖对方是打算把黑锅丢给温家。」
「可没道理呀,我是临时出门,温家人怎么会知道?」
于悬看着她,再往东边的方向望去,洛行歌马上意会,她从这里出入,温氏看在眼里,
通风报信,一切合理到无话可说。
「可是如果为了替温弦出口气而对我下手,那简直是蠢到自找死路,还拿整个温家陪葬,温家人再蠢也没蠢到这种地步。」
「确实是如此,在我眼里,温家是支使不了那等高手,眼前的关键是必须先确定你的暗卫里头是否有凶手的眼线。如果有,从侯爷那边可以查起;如果没有……那么,躲在暗处的凶手,十足棘手。」手段俐落,不留证据,哪怕知道凶手是谁都无法将之缉捕,这点令人相当不快。
「为什么非杀了我不可?」洛行歌状似喃喃自语。
为什么一直要杀她?原主不曾做过十恶不赦的事,不至于引发如此深沉的杀机,可杀意却是一波一波未消停。
于悬见她面露哀伤,伸手想轻抚她的头安抚她,却突地听见涂胜的声音——
「大人,伏大人那里传来消息了。」
于悬随即缩回手,起身开门。「他怎么说?」
「他说确定是温家,那个黑衣人让绽骑去家中搜出了温家给的银票。」
于悬眉头微扬,还未开口,涂胜又道:「刚刚萧群说,暗卫里折了个人,但不是在保安寺遇袭所致,而是去通报县主先行上山消息的暗卫。」
于悬闭了闭眼,冷声道:「让伏刚令耀骑立刻前往温家,将温家几位爷儿全押进北镇抚司。」
涂胜应了声,马不停蹄地离去。
第十二章 说心事主动献吻(2)
于悬走回床边,不用他多说什么,相信她都听得一清二楚。
「所以真的是温家人做的?」
于悬摇了摇头。「那等高手行事,怎会蠢得还留下买家给的银票?看似合理,实则不然。」
「可是你不是让人去押温家人?」
「如果对方希望我这么做,我便姑且顺势而为,静观其变。」说到这儿,他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还有一件事……大夫替你诊脉时,说你体内有毒。」
「剑有抹毒?」
「不是,是慢慢渗进你体内的毒,你想想,你出阁前后是否有焚香或是配戴香囊的习惯?」
洛行歌努力地回想,道:「在家里时,有时会焚香,可我嫌那味道太浓,所以不让听雨弄那些,至于香囊什么的,我身上根本不挂东西的。」
「还是……饮食?」
洛行歌想也没想地摇头。「小厨房是周嬷嬷负责的,她做事很经心,甚至有时还会拿银针试毒呢。」
「她没事为何要试毒?」
「她说……怕婆母……」洛行歌咳了声,说得极为隐晦。
于悬了然于心,从头再捋了捋线索。「毒能入体的方式很多种,不妨想想还有什么方式。」
洛行歌皱着眉,没心眼地道:「你也知道我来到这个世界后懂得不多,几乎都是由家里安排,哪里会……」
她突地顿住,于悬的眉心跟着跳了下。
「……曹氏。」洛行歌突道。
她爹对她的溺爱是在态度与行事上,而她的生活起居、细支杂项都是曹氏安排的……曹氏符合当初他们一起分析的条件。
于悬不语,因为他看得出来她是真心喜欢洛旭和曹氏,所以从一开始他怀疑曹氏时就没透露半分,没想到洛行歌突然精明起来,自己推敲出答案。
当洛行歌道出曹氏二字,半遮半掩的迷雾瞬间消失无踪,推论起来毫不违和。
「安国公府的宴会,曹氏是最有机会动手也最不会让人起疑,她的性子向来表现得平和亲切,问起谁家的事她无所不知……由她策划,曹在望执行,杀了我好得到我的嫁妆,曹在望的亏空得以补齐,洛家也没有碍眼的人……是这样吗?」
说着说着,洛行歌红了眼眶。
真的是曹氏吗?在她出阁那日,一番言语情深意重,催红了她的眼,事实上曹氏嘴里说着不舍,心里却盘算着如何借刀杀人除去她?
于悬将她搂进怀里。「别哭,你还有我。」
洛行歌抿紧嘴,不让眸底的泪水滑落。
「你……别让我担心。」
那无奈至极的嗓音裹着叹息,暖暖地烫进她的心里,她缓缓抬眼,那张有时似笑非笑有时冷沉慑人的脸,此刻喰满挥之不去的担忧。
她把脸贴在他的胸口上,听着他沉而匀的心跳声,喰着浓浓鼻音道:「于悬,我怕有一天我会回去我的世界。」
「……什么意思?」
「我没有预警地来,说不定也会毫无预警地走,虽然只是我的想法,会不会成真我也不知道,可要是有天真的成真了,你怎么办?」在这里,她一直不敢与人建立起太深厚的感情,就是担心有天她离开后彼此都难过。于悬怔愣地看着她,良久说不出话。
他认为她替代了洛行歌,理所当然地成为洛行歌在这里活下去,从没想过有一天她会不在。
她就在他面前,为何还会消失?
半晌没听见声音,洛行歌抬起头,瞧他瞪着自己不说话,像是受到极大惊吓,她忙拉着他的手。「其实我也就是说说而已,你听听就好。那只是我的担忧,又不一定会成真,而且我不应该因噎废食,不该为了害怕离开而舍掉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