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不可以这样子,我又不喜欢你。”亦画抗议。
“喜不喜欢我是你的事,我不能改变你,但喜不喜欢你是我的事,你也不能强迫我改变。”
“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喜欢你就是我最大的好处。”他知道这话有点傻,但是他乐了,乐得咧出一口大白牙,他终于明白,原来喜欢一个人就是天底下最傻的事,因为充满理智的人,会懂得人生中“爱自己”比什么都重要。
“固执,你要是再这么说不通,我要赶你走。”
“好,我在庄子外盖茅屋,有空我来看你,有时间你来陪我。”
什么鬼啊,谁要陪他……可他的态度无比郑重,郑重得能够融化人心,而她……心的一角被化了……
她无法作出反应,只能呆呆看着他,半晌后长叹一声。“不值得。”
“值不值得由我决定。”
“我说到做到,我再不会喜欢上别人,这辈子我只爱我相公一个。”
她试着坚定表达立场,试着逼他打退堂鼓,却没想到会适得其反。
因为……她说这辈子只爱“裘善”,即使和离也不会喜欢上别人?糟了,怎么办?还以为爱情是他一个人的事,还以为她对他只有一点点的感谢、一点点身为妻子的责任,没想……两情相悦了!
胸口某条线被狠狠扯动,他快乐得想要飞上天。两情相悦了呢,鹣鲽情深了呢,一生一世一双人了呢。
见他迟迟不语,气懵了?她的坚定不移伤了他的心?
下一刻,他被“气”笑了?居然用力点头用力说:“这样很好,继续保持,我喜欢!要一直爱着你相公。”
他猛然转身,身影看起来很潇洒,但他的耳垂红了、脸颊红了,全身上下都红成熟虾子。
他往外走去,动作僵硬得像木头——两条腿前后交叉不协调,一个拐脚,帅脸差点摔成泥。
出丑了?没关系,现在他迫切需要发泄满腔的快乐情绪,运起轻功一个飞窜,他飞出院墙。
天,他气到离家出走?把话说得太重了,亦画后悔,如果他再也不回来了呢?
这是好事,她本就不该对感情贪婪,她已经辜负裘善,怎能再辜负他?把花放在胸前,用力嗅闻,这样就很好……
***
裘善心跳得太狂,呼吸得太躁,鼻孔喷出来的气体热得让他频频出汗。
后背贴着冰冷外墙,他需要降温,也需要压抑起伏不定的胸口,笑望皎洁月亮,他的大白牙输了。
没事,输就输呗,他已经赢得亦画,就算输掉全世界又怎样?
窸窸窣窣声传来,那是脚踩落叶的声音,裘善拧眉,朝声源飞去。
有人闯进阵法里,那人身穿夜行衣,脸上覆着黑布,身高普通,身型壮硕,看得出来有点武功,但武功不高,他左转右绕始终在原地转圈圈,心急难当,想要破坏阵法却不知从何下手。
看着热锅蚂蚁似的黑衣人,裘善冷笑。
这是无意间闯进还是刻意寻来?亦画认识的人不多,不至于招惹这号人物,既然如此对方来意是……偷窃?
顺手扯下树叶,裘善盯着对方,手腕一翻,树叶瞬间成刀,精准地划过黑衣人脑后,死结切断,蒙面布滑落,他的脸露了出来。
一眼裘善便认出对方。
是孙桦?与自己同科的武举进士,当时孙桦拿到二甲十七名。他出身官宦世家,考过武举之后家人为他谋官,他顺利成为天子近臣,守护后宫安全。
他不留在京城,到渝州做什么?
孙桦眼疾手快,接住滑落黑布,看一眼被切断的痕迹,心知此地有高人守护,自己露了行踪。
胆颤心惊的他慌乱往回闯,但进入阵法哪那么容易月兑身。
裘善踌躇片刻,现在的自己不能与他面对面,只能射出树叶,东一片西一片,将他狼狈地逼出阵法外。
平安月兑离后,孙桦心知对方无意结仇,此番已是手下留情,既然今夜无法得手,也只能先行离开。
***
被阿善一闹,亦画睡得不好,整个晚上醒醒睡睡,直到后院传来熟悉的打拳声,确定他没有离家出走,她才安然入眠。
这回她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一觉醒来想起昨晚的对话忍不住头痛,他怎就不受控?
梳洗过后,她刻意把裘善编的五线丝绳缠在腕间,好像这样就能证明或者坚持什么似的。
“小姐醒了?”青荷端来清水,伺候亦画梳洗。
她其实明白,逃避不是正确的解决方式,但现在……她就是想逃避。“让阿龙套车送我进城。”
“小姐要买东西吗?”
“给小梁哥送几幅画过去。”
“知道了,小姐先用早膳吧。”
“好。”
这句“好”应得太快,要是知道早膳又是阿善做的鸡蛋饼,她肯定会进城吃。
为了不教旁人看出端倪,她还把鸡蛋饼给吃了。
主仆俩上马车,一路无语。
青荷想与小姐搭话,可小姐心情似乎不佳,最后成了她的自言自语,便也渐渐安静下来。
“小姐,墨与斋到了。”阿龙声音传进来。
青荷先下马车,亦画跟在后头,扶着车厢门框准备下车,大概是心事重吧,下地时没注意,踩上石子,身形不稳差点儿摔了,然而还来不及惊呼,她就让强壮手臂给牢牢抱稳。
定睛一看,心脏蓦地一停,不是阿龙驾的车?他怎会出现?
刚把人扶稳阿善就看见她的五色丝绳,又笑了,灿烂笑暦中掺入得意骄傲,桃花眼一挑,挑得她呼吸不顺,这男人啊……分明就是祸水!
“阿善说要买点东西,便随我们进城。”阿龙解释。
不接话,亦画推开他,领着青荷进墨与斋。
第九章 表明心迹(2)
还没跨进门槛掌柜就笑盈盈迎上前,他迎的不是何家小娘子而是财神爷啊。“何娘子来了,快进来歇歇腿儿。”
靠着小娘子的画,东家在京城铺子里顺利走出第一步,每回信里都让掌柜的一拿到新画就派专人送往京城,上次的画刚送过去就火速卖掉,何娘子怀胎辛苦着呢,他又不好意思催,没想到何娘子勤奋,短短时间又送来画作。
看着掌柜巴结模样,青荷忍不住抿唇偷笑,在京城时小姐的画可没这个待遇,也不知道是小姐的画进步神速,还是小梁东家有本事,把小姐的画给捧出无与伦比的高度。
眼看来一趟价钱就调高一回,小姐的画肯定受到很多人的吹捧。
掌柜算了算,三幅画,取出银票。“何娘子数数,总共两千四百两。”
“又涨价了?”青荷眼睛亮亮的,才回渝州多久,小姐都挣得钵满盆溢了。
“是,东家让我给姑娘的画再往上调调,若何娘子没意见就签契书。”
“先不急,云掌柜不先看看画有没有问题再决定价钱?”
“何娘子的画能有什么问题?”他嘴上说得客气,手上动作却没停。
打开第一幅画,画的是风景,高山上一株矮松,层层堆叠的云海,朝瞰初升,金的、橘的、红的,阳光将云层染出鲜艳色彩,小和尚紮马步,老和尚手背在身后,掌心里握着藤条。
他侧身观赏日出,小和尚见师父没盯着自己,挤眉弄眼悄悄地伸直一条腿松泛松泛,画面活灵活现,彷佛下一刻老和尚就要抓起藤条往小和尚抽去。
云掌柜弯下眉眼。东家说何娘子的画有渲染力,看起来不是一幅画,而是个生动故事。
为此,东家很看好何娘子,对她的画用尽心力找名家推荐,出画册、办宴会,眼看画价成倍成倍翻涨,谁敢说何娘子不是财神爷。
裘善始终保持沉默,但亦画太教人吃惊,他知道她善画,却没想到她的画好到能够卖钱,更没想到……落款上的“拾画”居然是她?
他是个对琴棋书画一窍不通的粗人,但拾画先生的作品太勾引人,即使是他这种门外汉也会忍不住驻足观赏不舍离去。
没人见过拾画先生,有人猜他是个年轻小伙,因为他的画常常有浓厚的童趣,但也有人说这样画功没有二、三十年的琢磨无法练就,肯定是个中年儒士。
他也参与猜测过,却怎么都没想到拾画先生居然是自家娘子?
天啊,他得有多大的运气才能娶到这个宝藏女子?可惜他没探听过拾画先生的画作价值如何,否则就能同掌柜讨价还价,不教亦画吃亏。
云掌柜在桌子那边观画,亦画在另一边看新契书。“咦?”
“小姐怎么啦?”青荷问。
裘善抬眸,被欺负了吗?他可不让!
亦画问:“掌柜的没写错?”
云掌柜笑眯眯解释。“这是东家的意思,往后除开付给何娘子的银两之外,每幅画卖出后的利润再给何娘子三成。”
闻言,裘善满意点头。墨与斋的东家还算实诚,可以合作。
两方又说了些事,亦画买了画纸、颜料,掌柜的坚持半分银子不收,这让裘善又暗自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