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有什么事要告诉我吗?”
韩紫筑笑容僵住了:“你都知道了?”
他目光一瞬也不瞬地瞅着她,轻点了下头。
“那——”她绞着衣摆,不大自然地想挪开身子,“你不会骂我吧?”
谈绍宇不让她如愿,一手圈锁住纤腰:“骂你什么?”
“那个……我对你父亲太无礼了,可是我发誓,我真的不是故意,实在是……我气不过嘛!唉,你也知道,我这脾气一上来,真的很难控制得住,本来是想让他接受我的,现在让我这么一搞……唉,全完了。”
她沮丧着摇头又晃脑的模样真的很可爱,谈绍宇不由得满腔爱怜,柔声糗她:“你不是说要将我秤斤论两的卖吗?怎么?突然舍不得了?”
“谁说的?我只是想,一张长期饭票才换来三百万,怎么算都划不来,尤其这张饭票会帮我跑腿买消夜和卫生棉。”心事全让人给听光光,她微红了脸,嘴硬道。
“是吗?那刚才又是谁嚣张地昭告世人,我的绍宇是无价的?”
“对呀,无价嘛,毫无价值的意思。”
“你哟!”他终于知道他为什么会为她着迷了,她与他一般,都是只做不说的人,情意愈是深沉,愈是往心里藏,从不做表面工夫,那得有心人才能探掘。
而,他们都是彼此的有心人。
“怎么办?我看你爸这回是真的气坏了。”她泄气地放下筷子,东西也懒得吃了。但谈绍宇可舍不得她亏待了自己的胃!体贴地端来盘了,一口一口的喂她。
“看吧,就说和我在一起准没好事,害你众叛亲离了。”
“嘿,女人,你别又牵拖到掌纹去了。”
“本来就是啊——”冷不防地,一块鸭血堵住了她的话。
“要我说,我会告诉你:看吧,就说你顾人怨,做人有够失败,脾气差到连鬼都不敢领教,要多向我学学,才会走到哪里都人见人爱。”
原本心情是很严肃的,被他这么一说,顿时啼笑皆非。
“你能不能别这么不要脸?”
“会吗?”他随便摆了个反省的表情敷衍过去。
“绍宇——”她神色突然无比凝肃,“你真的打定主意要我吗?”
“不会吧?都住在一起,朋友也得罪,家人也决裂了,你还以为我是在玩家家酒,玩完只要说声:拜拜,再联络!就行了?”虽然他老爱叫她呆头筑,但她也不能因为这样就给他呆得顺理成章啊!
“那——”她鼓起勇气,柔柔地偎向他,轻吻他耳畔,“我吃饱了,陪我做点运动消化一下好不好?”
“呃?”他愣了下,命令自己不许往邪恶的方向去想,“我陪你到外头散散步好了。”
他们必须离开这个房间,要不然天干物燥的……噢,好吧、好吧,他承认,换成干柴烈火会比较贴切,总之,很怕发生“火灾”就是了。
“我不想出门。”她用尽所能地发挥出柔媚极限,一手有意无意地把玩他的衬衫衣扣,就是没勇气往胸膛摸上一把。
该死!都暗示成这样了,他是木头吗?
谈绍宇暗暗呻吟了声。
完蛋了,怎么会突然感到口干舌燥起来?
“有没有水?”他说服自己,一定是缺乏水分的关系,一定是的——
水?!这种情况下,他却只想着喝水?
她很想大声地吼他:你去喝尿吧!
但是为了气氛着想……算了!
“紫筑,你最好别拿这个跟我捣蛋,否则……后果我无法预料。”他喉头干涩,低哑地逸出声来——因为那双小手真的大胆地往他胸膛前摸下去了!
“那就别去预料了,我们直接实验证明。”她送上红唇,主动地吻上他。
“噢——”他懊恼地呻吟一声,少之又少的自制力溃不成军,正式宣告阵亡!
他决定不再和自己的福祉作对,紧搂住她,火热的舌反客为主,入侵她甜美的檀口香舌,狂吻纠缠。
狂涛般的激情止息后,她成了只慵懒的猫咪,在他怀中困倦欲眠。
“你留长发一定很好看。”谈绍宇抚了抚她微乱的俏丽短发,指掌无尽依恋地穿梭在发丝之间。
“唔——”她慵慵地挑了下眉,“不要。”
“怕麻烦吗?我可以帮你洗——”
“不是。浪费洗发精和水。”
天哪!他翻了个白眼,彻底败给她了。“你连这种钱都想省?”
“积沙可以成塔。”
“就算为我,也不行吗?我真的好想看你留长发的样子,一定很美。”他柔柔地抚着她的发丝,神情中有着渴望。
“我考虑看看好了。”
“你不是个把金钱看得很重的人,汲汲营营,为的是什么?”交往至今,要是还不够了解她,那他就白当她的男朋友了。
他不明白,明明很淡泊的性子,为何要强迫自己在金钱上拘泥?
“因为我的另一段过去。”她下意识地寻着他的大掌,牢牢交握,似在寻找支撑的力量,让自己有勇气回顾生命中最晦涩的那一段过往。
“记得我说过,五岁亲人亡殁后,有一段时间是住在孤儿院中吗?”
“是的,然后呢?”他一手任她握着,另一手轻轻拍抚她光滑的雪背,无声地给予守护与柔情。
“待了两年,有一户姓叶的人家领养了我。那是一对相当恩爱的夫妻,他们育有一子,大我三岁,因为渴望有个女儿,但是养母生了儿子后,已无法再生育,才会收养我,弥补遗憾。
“他们相当、相当疼我,视我如已出,不介意我的断掌,不理会什么克亲传说,有人在我背后指指点点,他们都会好生气地骂那些人胡说八道。他们是我见过最好、最慈祥的人,就连我那个名义上的大哥,也都拿我当小娃娃似的,呵护备至,丧亲之后,是这家人首度让我感受到人世间的温情,那是一段好愉快、好难忘的日子,就算要我一辈子不嫁,永远承欢膝下,我都愿意。
“可是,人都是会长大的,不能永远都无忧无虑地过下去。十七岁那年,大哥他……他对我的态度变了,我感觉得出来,不管是拥抱或碰触,都不像在疼爱一个单纯的妹妹,反而是……很占有欲的那种。不准别人接近我,不准我多看别人一眼,甚至就连男生和我说话都不准。他的行为让我害怕,他的碰触也让我好不自在,我真的……很不喜欢那种感觉。
“直到有一晚,他喝了点酒,言行有些失态,他说他爱上了我,他要娶我!可是——我只把他当哥哥而已呀,我怎么可能……光是想象,就觉得好可怕!然后……然后……也许是酒精壮了他的胆,他竟然……强吻我,还……还想……”
谈绍宇浑身紧绷,与她交握的手不自觉加重了力道,感觉怀中娇躯隐隐颤抖,他深深吸上一口气,搂了搂她:“不想说就别说了,没关系的。”
她摇了摇头继续道:“不,让我说完。我拼命地反抗,拳打脚踢,他很不高兴,就出门去了。那一天晚上,雨下得很大,路况又不是很好,但是我管不了这么多,我只知道我很怕他又回来……就这样,不幸果然发生了,他出了车祸,当场死亡,死得……血肉模糊……养父母表面上没说我什么,但是我知道,他们心里一定在怪我,如果当时我不反抗,如果当时我不让他出去,就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了……”
“不是这样的,紫筑!错不在你,他本来就不该想要强暴你,你反抗是理所当然的啊!车祸是意外,你也不希望它发生,不是吗?”
“不,你不知道,我当时真的有这种很恶劣的念头,希望他不要再回来了,结果……他就真的再也回不来了……不该是这样的!这个家是他的,就算要走,也是我走啊!”她抓紧他的手,略微激动地陈诉。
“那又怎样?你只是害怕,一个十七岁的女孩,遇到这种事,谁不慌乱?谁不惊怕?你没有错,紫筑,我一点都不认为你有错!”
“是……是吗?”她迷惘地仰首,“可是后来,身体本来就很差的养母,因为悲伤过度,日日以泪洗面,一年多之后也……死了。养你接连着痛失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位亲人,也跟着性情大变,他堕落沉沦,成天喝酒赌博,他疯狂地怨恨我,说如果不是领养了我,这些事全都不会发生,是我命带不祥,克死了身边的人,他后悔当初没相信别人的话……我无法反驳啊!所有的事,真的是因我而起,所以后来,我不敢再去在乎任何人,怕为他们带来不幸,事实也证明,所有我曾经在乎过的人,全都会离我而去……”
“够了、够了!你只是比别人倒霉了点,别把所有的过错都往自己身上揽,行不行?”原以为她只是中毒有点深,没想到她简直就是走火入魔,病入膏肓。
一直都知道,她佯装的坚强下,有着最脆弱的心灵,所以才会以更乐观的表相来武装自己,而,这让谈绍宇深深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