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伯禹愕了下,她旋即心慌地补充道:“是你说你没空,那我……就代你走一趟,表达关怀之意……”
关伯禹轻笑出声。“我当然知道,你不需要解释。我只是没想到,你会这么关心我的家人,谢谢你。”
“这是应该的。”她备觉羞惭,心虚地不敢迎视他。
天晓得,她为的,仅仅是一份私心罢了,想看看他,一解心头的酸楚相思;想关怀他,释放一腔的狂炽情爱。
“那就麻烦你了。”
“别这么说,我走了。”
他愈是一脸的感激,她内心的羞愧就更加难以言喻。
垂下头,不敢再面对他诚挚的面容,她低垂着头,闪身出了房门。
???
她先绕到厨房端来熬好的药,然后才前往关仲宣房中。
徘徊门外,始终没有勇气面对他,最后,怕药凉了,她不再多想,也不让自己有后悔的机会,毅然地抬手敲了房门。
房内一片静默,久久没有回应。
他睡着了吗?
想了下,她试着推开房门,发现并没上锁。
见床内的关仲宣正安睡着,她将药搁在桌面上,放轻了步伐走进床边。
那张她所熟悉的俊逸容颜,俊美依旧,却少了往日的神采飞扬,多了几许苍白、几许憔悴,即使是在睡梦之中,眉宇仍有化不去的愁郁。
她看了心真的好疼!
一时情难自禁,她伸手抚平他愁蹙的眉心,依恋的指尖,顺着他每一道出色的痕迹柔柔刻划,似要一辈子铭心不忘……
“仲宣……”似有若无,一声凄柔的叫唤飘出唇畔,带着揪肠的悲楚,一一抚过他的额、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唇……这一切,原本是那么的理所当然,她本来可以尽情的拥抱他、碰触他,委屈时,可以光明正大的躲到他怀中哭泣;无助时,可以向他寻求依靠。
曾几何时,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他不再是她的,而她,也再也没有资格拥有他,除了怨苍天捉弄外,她什么都不能做。
“为什么要这么糟蹋自己呢?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样子,我看了心有多痛!”一颗又一颗难止的泪掉了下来,跌在他沉静的脸庞上,她执起他微凉的手,眷恋难舍地贴上面颊。
“与其如此,我情愿你恨我,只要你能好好过你的生活……你我今生无缘,我只能认命。天晓得,我有多爱你,多想和你共偕白首,你知不知道!”她哽咽失声,闭上了眼,任泪静静流淌。
“既然这么在乎我,又为什么要如此残忍地对我?”不知何时,关仲宣悄悄睁开了眼,幽邃的瞳眸定定望住她。
白若蕖惊愕地张大了眼,仓皇地退开数步。“你……你没睡着?”
关仲宣坐起身,一步步逼近她。“说呀!为什么?!既然爱我,为什么要背弃我?给我一个理由,说服我,你何以非嫁我大哥不可!否则,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我……我……”白若蕖揪着心,凝泪相视。
“该死的!你还有脸哭,真正该欲哭无泪的人是谁,你搞清楚了没有!”一步又一步,他不放弃的逼问,她慌乱地直往后退,直到撞着了桌缘。
“仲……仲宣……”
“我要知道!”他发狂地大吼。
“别……别问……”她颤声道,泪眼凄迷地摇着头。
“别问?本欲牵手今生的伴侣,莫名其妙的成了大嫂——一个我再也碰不得的女人!而你居然还要我别问?!白若蕖,你见鬼的再说一次!”他一手扣住她纤细的下颚,不顾狂怒中失控的力道是否会伤着了她。“我们兄弟是欠了你什么?活该要任你这么玩弄?”
白若蕖倒抽了口气,不敢相信她听到了什么。
“玩……弄?你是这么认为的?”
“难道不是?如果不是你存心玩弄,今天,是谁造成了兄弟共妻的乱伦局面?我所认定的美好鸳盟,竟成了一场错谬而罪无可赦的逆情,请问你,我该怎么去面对我敬之爱之的大哥?这一切的一切……我该恨谁?怨谁?你告诉我啊!”
白若蕖被逼问得哑口无言。
是啊,她对他们兄弟的负疚,是何其沉重,一切都是她的错……
“那就恨我、怨我吧……”心已死绝,再多添几道伤!也早麻痹。
黑眸浮起狂怒。“你这是在告诉我,你真的是存心玩弄?”
“玩……玩弄?!不……我没有!别这么想,仲宣……”白若蕖轻喘道,这么重的罪名,她担不起呀。
“不然我该怎么想呢?一个口口声声说爱我的女人,为什么会嫁给我大哥?我难道没有权利问上一句?白若蕖,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是在将我逼到绝境!”
她……伤他有这么深吗?
白若蕖满心痛怜,一手抚上他刻划着深沉痛楚的脸庞。“我不是故意的,仲宣……”
沉浸在哀绝痛心之中的关仲宣,再也感受不到她凄楚的柔情,反手扣住她,愤恨地甩开。
“你别碰我!就当是我关仲宣瞎了眼,错爱了你,从今而后,你我恩断义绝!”
稳不住脚步的她,踉踉跄跄的跌落地面,寒了心的他,却决绝的不去理会。
一句恩断义绝,彻底打击了她。
“不……我没有……为什么不相信我……我也不想这样啊……全心全意的等你盼你,谁知,换来的是一场错嫁婚姻……除了无语问苍天,我还能怎么办?我真的是用着我的生命爱你……是命运的安排,让我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幽幽切切,心如死灰,尖锐的痛楚来自何方?她不知道,也不在乎,只是恍恍惚惚的,倾出满心的凄恸,直到眼前的视线雾茫一片……
错嫁婚姻?
关仲宣被她细语般的呢喃吸去了注意,错愕地望向她,这才发现,她神色不大对劲。
心下一惊,他赶忙上前询问:“蕖,你怎么了?”
“相……信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真的爱你……”下意识里,她只知不断地重复这几句话,抓牢了他,就像是握住生命中最后的春阳。
“别再说了!快告诉我,你到底怎么回事?”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容颜,看慌了他的心,他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只有捉摸不住的惶恐。
“相信我……相……信我,我最心疼……最不舍得伤害的便是你……可是……”
声声呢喃,听得他惊痛不已。
“够了!我相信你,我不怪你了!蕖,你别吓我……”
“我……我……”来不及多说什么,无边的黑暗朝她袭来,取代了一切。
看着昏厥在他怀中的白若蕖,生平头一回,关仲宣乱了方寸!
旋即,他心乱地抱起她,有一瞬间,脑子一阵晕眩,几乎站不稳,他咬牙撑住,不理会自身的不适,扬声大喊:“哪个人过来帮帮忙!少夫人昏倒了,快去请大夫!”
一转眼,数名仆人闻声而至。
在一团乱中,关仲宣将她送回房中。
请来大夫,大致安定后,他有些体力不支地靠在房外的廊柱边,却仍是坚决的在房外等候大夫出来。
关老夫人见他脸色难看得紧,忧心道:“宣儿,你病体未愈,先回房歇着吧。”
关仲宣摇了摇头。“娘,我不碍事儿。”
“什么不碍事儿!瞧你,脸色这么差,去去去!给我回房好好躺着。”
“娘——”
关老夫人根本不理会他说了什么,硬是半强迫的陪着他回房去。
???
悠悠醒来,发现自己安睡在床上,白若蕖神情茫然的将视线移向床畔正在诊脉的大夫。
年约五旬的大夫一脸凝肃的诊过了脉息后,看向刚清醒的她。“夫人,你得留心身子,不可以太操劳,情绪不要太激动,要放宽心,多吃些有营养的食物……”
交代了一长串,听得白若蕖不得其解。
“大夫,我是生了什么病吗?”
“原来你还不知道。”大夫温和地微笑着向她解释。“恭喜夫人,你不是生病,而是有喜了。”
有……喜?!
一句话震得她撼然失神。“我……有了身孕?!”
怎会?她居然有了仲宣的孩子……
老天爷,这是怎生地捉弄人啊!
孩子的爹,成了叔叔,她该怎么向孩子交代?向伯禹交代?向仲宣交代?她甚至……连自己都无法交代!
大夫见她一副彷徨迷惘的模样,似乎已见怪不怪。“初为人母都是这样的,你也别觉得无所适从,这事儿没什么的,慢慢的你就会习惯腹中有个小生命存在的事实了。”
然而,白若蕖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她所有的心思,已让这冲击心扉的消息给震撼得无以复加——
???
该怎么对关伯禹说?
连日来,她一直重复地自问着。
这个孩子的存在,是个错误,然而,她是这个“错误”的母亲,也只有这个“错误”,证实她曾真真确确的拥有过关仲宣,曾如痴如狂的爱过这么一遭。
后悔吗?
尽管如今的局面是如此悲楚而难堪,她仍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