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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来庄里的事务颇为繁忙,他已有数天没见着夜雪,就连如风这个懂事的孩子也知晓他忙碌,没来干扰他,就算来了,也只是静静待在一旁看着他,没发出半点声响,只有在得闲后的空档,会来到他身边,拉拉他的手,纯稚地说声:「叔叔抱抱。」

  偶尔抱抱她,包容他的存在,已是展牧云的极限了,他无法再做更多,也许,对这孩子是不公平,然而,上天对他又何尝公平过?

  每个人总有一些属于自己的悲哀,如果他不是那么深、那么狂的爱着夜雪,也许他能对如风做的会更多,但偏偏情已痴绝,如风的存在太让他椎心。他没这么好的度量,真的没有!

  沉沉地叹了口气,眼力极种佳的他,不经意望见不远处经过楼台下的婢女,手中正端着一碗不知名的汁液,那方向——好象是要端往云苑。

  不及细想,他已快步下楼,拦住了婢女。

  「这什么?」他确定是药,因为他已经闻到浓浓的苦涩味道了。

  望雪山庄人口简单,除了他之外,就剩雪妍、如风,以及夜雪。这便是他关注的原因,难道如风又病了吗?

  不想给予过多的关注,但脱轨的关怀仍是情难由己,唉!

  出乎意料,婢女给了他不同的答案。「是俞姑娘的药,她总是不照时吃,有一餐没一餐的,病了好些天了。」

  什么?!为何没人告诉他?!

  一如十多年来的每一回,只要得知她病着了,忧心如焚之情怎么掩都掩不住。他也知道这样很傻,然而关怀了这么多年,怎能说绝就绝呢?当他欠她的吧!「给我。」他接过药,快步往卧云轩走去。

  这女人呀!都已是当娘的人了,还改不掉这个讨厌喝药的糟糕习惯,非得要人哄,否则便能赖则赖,他已经可以肯定如风拒绝喝药的习惯是向谁学来的了,哪天她要是求助无门,只能怪她「自作孽」,她难道不晓得身教重于言教的道理吗?

  咦,搞不好这是遗传?

  苦笑着摇摇头,推开没上闩的房门,床上过分苍白的容颜映入眼帘,他眉头深深锁了起来。

  怎么搞的?姜骥远没好好照顾她吗?怎么她的身子比起三年半前,一点长进都没有,生了病仍是一副面无血色的样子?

  心,隐隐抽疼。

  甫张口,本想唤醒她,可见她沉睡,又不忍心。

  看了手中浓稠的药汁,心念一动,抑不下狂涌的情潮,他含了口汤药,俯下身印上她的唇。

  近四年了吧?这是他一个人的秘密,他用他的方式,去挽回当时几近凋零的生命,多少甜蜜、多少悲凄,一一辗过心头。

  重温旧梦的滋味,竟是这般酸楚——激荡的情悸,深深扣住了他每一分思维,他闭上眼,让心去沉沦,这一刻,他愿做回过往的风无痕,那个为她生、为她死、为她笑、为她泪的风无痕——他多希望两人之间,不曾有过那三年半的空白,那么也许夜雪不会爱上姜骥远,他仍是她唯一的挚爱。

  多自欺的想法呵!一颗想飞离的心,又如何守得住?

  汁液一点一滴流入她口中。隐去了哀戚,他睁开眼,对上她清灵的眸子。当年的她,没有意识,不会响应,但现在的她是清醒的,不会坐视他的伤怀。当他想起身时,她伸手搂紧了他,密密的让唇相贴,主动的、缠绵的吻他。展牧云一震,旋即热烈的攫住柔软芳唇,让交缠的唇舌,舞动一生难分的缱绻情醉。

  「很想我?」激情稍歇,他依着她的唇,随口戏谑了句,谁知娇容竟泛起了红云。

  她真的想他?!

  展牧云掩饰微愕的情绪,坐直身子,将碗递给她。「起来,把它喝下。」夜雪悄悄抬眼看了他一下,不敢有半句异议,带着「悲壮」的神情,一口口的喝下它,愈喝愈皱眉,一张睑苦得像刚遭遇什么惨绝人寰的事件。

  也只有在他面前,她才会乖乖就范,不敢讨价还价,从以前就是这样,一提到吃药,没人奈何得了她,只有他。

  瞧瞧,这哪像个生过孩子的女人。她和当年的娃儿根本没两样!

  一股好温馨的感觉包围住心房。他好怀念从前的日子,一无所有,但至少有她,便足够他一生无憾;而现在,他拥有大多、太多,可代价却是失去了她……甩甩头,他接过她唱完药的空碗随手一摆,几乎是习惯性的拈了颗糖往她嘴里送。「可以不摆如丧考妣的脸了吗?」

  口中滑动的甜意,让夜雪有些诧异地眨了眨眼。「这个……」

  若在从前,她一点也不意外,他会随身携带甜品,为的是她这个药坛子,可现在……有必要吗?

  「妳儿子留在我这里的,借花献佛。」那小鬼就是这样,凡是只要被他定义为「好」的东西,全都往他这里送,小小人儿的心意他是很感动啦,可是一个大男人,学个孩子吃些有的没的,不被人笑死了!

  「如风……没惹你心烦吧?」她带着忧心,小声探问。

  「你还是多担心自己一点吧!才多久没看到你的人,你就拿这副鬼样子给我看?」他气闷地道。

  他这是在——关心她吗?

  「你……还会在乎?」声音轻轻地,有丝难察的哀怨。

  展牧云一僵,变了脸色。「别试图用这种幼稚肤浅的把戏试探我!妳是死是活与我何干,我是怕倒尽胃口!」过于绝情的话语,为的是维护脆弱的自尊,可不知情的她,心已被刺伤,鲜血淋漓。

  「我懂自已唯一的利用价值是什么。」她黯然心伤地垂下眼帘。

  该死,心又疼了!「妳知道就好!」

  不知是气她还是恼自己,展牧云一把抓过她,唇覆了上去,突如其来的举动,令夜雪一时反应不过来。

  「有感情的宣泄,是情欲,而无感情的,充其量只能称之为兽欲。对妳,我永远只有兽欲!」不带情绪起伏的说完,他挑下床幔,降下身子。

  芙蓉帐暖,一室春宵。

  热烈情缠中,心底某一处,悄悄写上失落,那是她的怅然。

  狂爱翻腾中,灵魂某一处,默默写上幽戚,那是他的迷惘。

  ***有展牧云盯着她,夜雪一口药都没办法去少喝,因此病情想不好转,然而展牧云愁蹙的眉宇仍是化不开。

  夜雪打小就是月来一小病,年来一大病的,这荏弱的身子,真是让人忧心啊!「庄主?」程杰见他拧着眉状似凝思,早神游太虚去了,那还听到他在讲什么。

  「嗯?」展牧云拉回思绪,也不管话题接得突不突兀。「前几日,北方雪山顶不是寻得一株千年雪参?」

  程杰一时摸不着头绪。「是的。」

  「不论花多少代价,得到它。」展牧云眼都没眨。

  「呃?」庄主 几时对这种东西感兴趣了,甚至不惜一掷千金?

  虽说千年雪参之珍贵难得,非笔墨所能形容,能使习武之人内力倍增,功力突进,而体弱之人则能补身养神,可庄主向来不将凡尘俗物看在眼里的,怎么这会儿……

  蓦地,一抹了然的神情浮上脸庞。

  「夜雪姑娘的病情好多了吧?」

  展牧云不大自然地别开脸。「再用那双贼眼看人,我保证会将它挖下来喂狗。」程杰一听,很快地收回视线,不敢再造次。庄主向来言出必行,他可不打算以身试法,因卖弄了点小聪明,而让自个儿的眼珠子成了狗仔的腹中飧。

  第九章

  展牧云几乎是夜夜留宿卧云轩,这一点,全庄内有眼睛的人都知道,至于庄主是将这名女子当成玩物,抑或有几许真感情?那便见仁见智,说法过于众说纷纭,没个准儿,真相只有庄主本人才知道了。

  过午,展牧云抽了个空,踏入卧云轩。

  他听婢女说,夜雪中午只吃了几口饭。

  这个任性的小女人,她几时才会长大?没人时时盯着她,她就不会照料自己了吗?真怀疑没有他在旁守护的这三年半,她是怎么过的,姜骥远能取代他到什么程度?

  感受到莫名的视线凝注,夜雪回过身去,倚在门边的展牧云这才移步走向她。她近来清瘦了许多,几许的憔悴、几许的苍白占据了丽容,只剩一双水亮的星眸依旧清灵。

  展牧云默默凝视她,愈看眉宇愈见深蹙。

  娇弱如她,是禁不起他过度索求的,可他不曾顾虑深想,只要一碰到她,他便情难自禁地想占有她,看她为他疯狂。只有那时的她,会强烈的需要他、对他有感觉,就算只是欲望也好,那一刻,他感觉到自己还拥有她——虽然短暂。不自觉中,他心怜地抚上她柔弱的娇颜。

  夜雪无声一叹,认命的轻解罗衣。

  每一回,他会碰她,永远只代表一种涵义,除此之外,他不会多看她一眼。展牧云因她的举动而怔愕住。

  看来,他在她心中的形象,除了兽性之外,就再没有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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