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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允尘?”皇上的心思,不在他俩的私自出宫,而是惊异两人的相偕同游。“是的,臣媳不该私自出宫,请父皇降罪。”秦云铮自认触犯宫规,她甘心受罚。然而,如要她选择,不论接下来会面对什么样的责罚,她还是会与允尘出宫。“降什么罪?允尘的个性,朕还不清楚吗?以他张狂的行事作风,想做的事,是没有任何商量余地的。”

  这话是什么意思啊?难不成……父皇想怪罪于允尘?

  “别……父皇,这不是允尘的错,是……臣媳缠着他,要他陪我出宫,父皇若要论罪,就请论臣媳的不知轻重……”

  瞧她那惊急的模样,怕是已极度在乎允尘了。

  皇上叹了口气。“朕了解允尘,难道就不了解你吗?以你知礼守礼、庄重自律的性子,就算再怎么想出宫,也不会容许自己放肆的,想护着他,也得找高明一点的说词。”“那……”该怎么说?她真是词穷了。

  “傻孩子,朕有说要降谁的罪吗?允尘愿意亲近你,朕再开心不过了。告诉朕,他待你如何?”

  “很好,真的很好。”好得超乎了她所能想象。

  “那就好了。”皇上微微宽心,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只是……”明知不该,但她还是问了:“允尘并不快乐,父皇,您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执箸的手僵了下,皇上放下碗筷,神情凝重起来。

  见着他这反应,她更加肯定他必然知情。

  “如果我没记错,允尘应是皇室长子吧?那又为何独居于偏远荒凉的涤尘居呢?纵然不是嫡出,也不该有这般宛如天壤的差异呀!”她替他感到委屈──为他所受的不公平待遇。

  皇上奇异地看了她一眼。

  这是他头一回看到柔婉似水的云铮表达强烈情绪,她是那种受了苦,也只会含泪和血而吞、逆来顺受的人,没想到她头一回有了自己的情绪,为的却是允尘。看来,这对小夫妻,已经学会如何珍视对方了。

  云铮──会是改变允尘的那个人吗?他凝思着。

  或许,他该将一切告知她。

  “秋儿,你错了。”

  “什么?”突来的话,让她一时抓不住话题重心。

  “若要认真细算,允尘应该是嫡长子。”

  这样的回答,令她备感意外。“您说──怎么可能呢?”

  如此尊贵的身分,又怎会沦至偏苑独居的地步?还有他的娘亲呢?那个本该是皇后的女子……

  彷佛看穿了她种种的疑惑,他缓缓启口,打开了尘封的记忆之门──“允尘的娘,曾是朕独宠偏爱的女子,她姓季,芳名云雁,与你一般,都是那么的温婉善良、柔情似水,后宫三千,朕全不放在眼里,就只为她一人倾心着迷,与她共处的那三年,是朕这辈子最难忘的美好岁月……”

  站起身,他由层层锁柜中,珍爱万分的取出一卷画轴,递了过去。“这便是她的画像。”

  画中佳人,纤柔清丽,顾盼之间,流转着明媚醉人的波光──多美的一双眼!多脱俗的佳人!

  乍看之下,那股清灵飘逸的风韵,似乎……像兰妃!

  是的,像极了那名与允淮爱得轰轰烈烈、芳魂已杳的兰妃!

  愕了下,她有所顿悟。

  或者,不该说像兰妃,而是──兰妃像她!所以,父皇便情难自禁地有了移情作用。这是不是解释了他为何毫无道理的偏宠兰妃?是这样的吗?

  “她──好美!”秦云铮惊叹道。

  美得连她都自惭形秽了,难怪她能生出允尘这般出类拔萃的儿子。

  “可是──也不对呀!既然父皇如此珍爱她,而她也为您孕育了允尘,又为什么……”

  “允尘……不是在那时有的。”顿了下,皇上突然有些难以启齿。“她……是在朕废去她的后位,打入冷宫之后,才……传出喜讯的。”

  废后?

  秦云铮张口结舌。这是什么情形?

  “她……那阵子,朕因国事繁忙,极少陪伴在她身边,于是,她也自然而然地与朕的另一名妃子情谊交好……只是她的心思太单纯,永远学不会什么叫防人之心不可无,对每一个人总是真诚相对,却忘了别人未必会如此待她……当时,朕实在是太痛心了,完全无法冷静下来,所以也没有深思到这一点……”

  “等等、等等!”她蹙了下眉。“我不懂,父皇痛心什么?”后妃之间情谊投契,这很好啊,有什么好痛心的?

  皇上闭了下眼,艰困地道:“朕痛心的是,那一天晚上,让朕给撞见她与另一名男子……衣衫不整……”

  秦云铮倒抽了口气。“这……怎么可能?”她真的无法相信,这么美好的一名女子,竟会做出对不起父皇的事。

  “当时,朕的反应与你相同,都是那么的震惊,那么的心痛,那么的难以接受!愈是在乎的事物,愈是会失了镇静及判断力,那时,朕所有的感觉都已让遭逢背叛的惟心之痛所占满,什么也无法思考,想杀她,却又狠不下心,毕竟,她曾是朕全心珍爱的女子……所以,朕将她打入冷宫,不去面对,也不想思考她所带给朕的痛苦与屈辱……偏偏就在这时,她才发现她有了身孕……”

  深吸了口气,皇上沉浸于往事的冲击之中,心绪久久难以平复。

  宛如一记闷棍击上胸口,秦云铮掩住唇,哑然失声。“父皇的意思,该不会是指,允尘他……”

  “不!允尘是朕的骨血,千真万确!”他也是在好多年以后,才心痛地顿悟了这项事实,然而,遗憾已经造成,一切都来不及了。

  “朕的那名妃子──她姓傅,在那之后的数月,她也有了身孕,之后便生下允淮。依着大明例律,朕封她为后,立允淮为储君。

  “几年下来,朕一直不敢去想那对冷宫之中的母子,在那时,对朕而言,它是道亟欲摆脱的难堪疮疤,她让朕颜面尽扫,更让朕不晓得该如何去面对她,一开始是悲恨失望,演变到后来,为了维护皇室尊严,就算有心原谅她,也无法再迎回人人口中失贞败德的她,只有在夜深人静时,由着心灵的冲动前去探她,却无奈地只能站在不为人知的角落,看着她对烛垂泪,同时也无声地问着她、问着自己:‘既知如此,何必当初呢?’“走到这一步,咱们谁也回不了头,就连十多年前,她含恨而终,朕都不能光明正大地到她的坟前看她……”

  明眸泛起水光,秦云铮不由自己地为这个故事揪心,也为无奈的父皇与季母后感伤。她一直不晓得,原来父皇也有过这么一段伤心往事。

  其实,父皇也是个至情至性的男人,否则,他不会在季母后离世多年后的今天,依然对她念念不忘,并且寻来神似于她的兰妃。

  “就因这样,所以允尘怨您?”

  皇上沉重地点头。“他怪脱愚昧昏庸,是非不明,错待了他娘,任他们母子尝尽世情冷暖,苦楚受尽。”

  “这怎么能怪您呢?”她能理解父皇的苦楚,面对一个深深爱着,却也深深恨着,不能爱,却又偏偏无法忘情,想恨,却地无法恨得彻底的女人,他还能怎么办?“秋儿,谢谢你。朕果然没看错,你真的是个善良冰心的女孩。”

  “臣媳不敢当。”她摇摇头,又道:“容秋儿斗胆,父皇可曾想过,季母后或许有所冤屈?姑且不提父皇待她情深意重,她没理由这么做,光提她身为一国之后,一举一动皆受人注目,哪有可能不着痕迹地将一个男人给弄进后宫?”

  “你说得很有道理,这一点,朕后来地想过,而且,爆发此事的那一天,朕明明说好今晚会过去找她,她怎么可能还……这实在太巧了,尤其,当时她是昏睡状态……”“那就是了,会不会──她是被人给迷昏?”而能办到这一点的,必是与她十分亲近,并且能够取得她信任的人。

  思及允尘提到允淮时,异于寻常的阴沉神色,会不会……

  他沉重地点了下头。“有这个可能,但是当时,朕已完全失去理智,任她含冤莫辩,凄励欲绝,却没听进一字半句,轻率地定了她的罪,后来虽有心追查,却苦无证据。”秦云铮由他话中听出了端倪。“莫非──父皇已知悉是何人居中为祸?”“多少有个底,除了她,不会有第二个人了。”

  “是──”她鼓起勇气。“傅皇后吗?”

  皇上一阵惊异。“你也知道?”

  “猜的。父皇既然知情,那又为何──”

  “朕有朕的难处,若单凭片面之词,便定了一国之后的罪,朕如何能使天下人信服?又如何面对允淮?他们,都是朕的儿子呀!”

  原来,父皇内心承受着这么大的压力。失去心爱的女人,他心里头比谁都苦,却还得强自撑持,他的悲伤,又有谁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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