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丫头,妳还在磨蹭什么?送去少爷房里的糕点弄好了没?」一声尖锐的呼喝声贯入耳膜,她一时没留意,小手烫了一下。
抽回手,忍着痛,她迭声应道:「就快好了。」
一声丑丫头,并没令她太过感伤,她早习惯了。
一名弃儿,没有名字是否是理所当然的事呢?别人如何,她并不清楚,只知道她从来没有一个足以代表白己身世的姓氏,甚至连名字都没有——也或许有,只是不在她的记忆中。
打从她晓事以来,一个「丑」字便一直跟随着她,成了她的代称词,久而久之,有没有名字似乎也不再是件多重要的事,反正用不着。
加快了手脚,她赶忙将手边的糕点备妥,弄上精致的小碟。
「弄好了。」她恭恭敬敬地奉上。
厨房的女管事瞪了她一眼。「弄好就快送到观风苑去。」
观风苑?她愣了下。
那不是少爷住的地方吗?
「可是——」她从来没离开过厨房呀!
外头的事,一向轮不到她,进到府里三年,她一直都在厨房帮忙。大伙儿总讥笑她丑,还是别到外头去吓人的好;再不然就是说,少爷身边的人,个个都是天姿绝色,美得像仙女一样,她呀!
最好安安分分地侍在厨房,免得自惭形秽。
所以,不论是接待外来访客,还是端送茶水、膳食到少爷房中的婢女,都颇具姿色,而她,一向只适合干粗活。
「叫妳去就去,哪来这么多话。」张大娘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大伙儿都忙得不可开交了,妳以为妳是少奶奶呀?想有清闲
命?」
「是。」她低低应了声,不敢再有第二句话。
「送了糕点就快回来,免得碍了少爷的眼,当心讨皮肉痛。」
张大娘不忘交代几句,在所有人眼中,她一面是上不了台面的。
「我知道了。」端着托盘,她闪身出了厨房。
但是不到一刻钟,她就后悔了。
观风苑该往哪儿走啊?一向只在厨房一带走动的她,对整个府邸的地形根本就不熟悉,这会儿——惨了,迷路了。
「真是的,房子没事盖这么大间做什么嘛!又没那么多人可以住,简直是折腾人……」她一边喃喃自语着,一面做着该往左还是往右的「人生抉择」,一个不留神,迎头撞上了一堵人墙。
「唔……」好痛!这人的胸膛是铁做的啊?她长得已经够「可歌可泣」了,要是再塌了鼻子,那就真的连鬼都不领教。
屈胤碁伸手扶住她,不盈一握的纤肩,给了他极舒服的触感。
打不远处,他便隐约见着她摇头晃脑、自言自语的娇憨模样,正觉得有趣时,她便一头撞进了他怀中。
他很少这么轻易地让女人勾动心绪,仅是再简单不过的接触,却让他恋上这道柔软娇躯栖于他胸怀的契合滋味。
而他甚至尚未看过她的容貌。
她揉揉发疼的秀鼻,本能地抬起头看向这个有着比墙壁更硬的胸膛的人,这一看,当下毫无预警的「哇——」一声,叫了出来,还跳开一大步,两眼瞪得好大。
「见鬼了吗?」屈胤碁不悦地道。若不是对自己的容貌太有自信,她这表情真的是和见着鬼魅魍魉没什么差别。
「不……不是。」她吞了下口水,瞧得目不转睛。
这个世上,怎么会有活么俊的男子?两道极富个性的眉,浓淡适中;宛若寒星的黑眸,漾着点点幽光,蕴涵无尽冷魅、引人沈沦的力量;刚毅直挺的鼻梁下,是略显冷情、却也同样完美得无懈可击的薄唇……她甚至找不到任何句子足以道尽他的出色眩目,他就像是上天最精心的杰作,在这张犹如刀镌的出众容颜上,刻划着无与伦比的绝俊完美,找不到一丝缺憾。
他是她见过最好看的男子了!
「你……长得真好看。」不知不觉,她心头的惊叹化诸言语。
屈胤碁冷眉似有若无地一挑。
又一个花痴。
他该觉得厌烦至极才对,毕竟这样的话他早就习以为常,但是很难解释的,他唇角竟勾起一抹兴味,直想逗逗这名小丫头。
也许是因为她那股纯真、不含任何杂质的钦慕吧!
低下头,他首度正眼打量这名娇小人儿。
她有一副极好的体态,抱起来应该很柔软舒适,想必也该有着出水芙蓉的美貌……然而,往上移的视丝却接触到那张不若想象中完美的脸蛋,屈胤碁不甚明显地皱了下眉。
是失望吗?不管是谁,想必只消见着一眼,绝对不会再有深入探索的兴趣,然而,他并没有将目光移开,如果不去看那片碍眼的痕迹,她其实有着极秀致清雅的面貌。
但,那又如何呢?他撇唇冷笑。
女人最重要的是身体,只要尝起来的滋味够美好便成,至于是美是丑,熄了灯不全是一个样?
「口水擦一下。」冷不防地,他丢来一句谑言。
「啊?」她回过神,下意识摸了摸唇色。
乱讲,哪有什么口水!
「你骗人!」她噘着小嘴指控。
「未雨绸缪呀,妳看得两眼发直总假不了吧!」他很不客气地加以嘲笑。
「你……你这人真可恶。」她又不是故意的,借她多看一下会死啊?小器鬼!
「我绝对不是什么善良老百姓,记住。」屈胤碁一点也不介意她的指控。必要时,他可以完全没有人性。
她偏偏头,不甚明白。
怎会有人说自己坏呢?而且还叫人家记住,真是怪人一个。
「欸,你叫什么名字?」她好奇地问道。
她才不管他是好人还是坏人呢,也不晓得为什么,就是好想交这个朋友。
「我?」英挺的眉挑了起来,这下,他终于肯定,她是真的不晓得他的身分。
这可好玩了,整座府里曲,居然还有不认得主人的小丫鬟?
他扬起带点恶意的微笑,逗弄着她。「我为什么要告诉妳?」
她一下子哑口无言。
好一会儿,才不满地道:「喂!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小器啊!说一下又不会怎样。」
「说是可以,不过嘛——」屈胤碁存心吊人胃口地顿了下,才又慢吞吞地接续道:「能让我报上人名的女人,只有两种:一是芙艳不可刀物的红粉知己,二是我未来的老婆。」
说完,他邪己魅地瞥了她一眼。「妳是哪一种?」
他的话令她泄气地垂下肩头。「算了,你不用说了。」
「这么快就放弃了?」屈胤碁扬眉,真不好玩,还以为她会死缠活追呢!
「因为我两样都不是,所以也不指望和你做朋友了。」
这女人倒挺有自知之明的嘛!
「朋友?」他细细玩味着。「什么朋友?」
她眨眨大眼,小脸迷惑。「朋友有分很多种吗?」
屈胤碁嗤笑。
在他眼中,女人只分三种:一是别人的女人,二是他的女人,三是他不要的女人,而这当中,绝对没有归类在「朋友」的那一种!
「妳想跟我做朋友?」他反问。
「现在不想了。」
「为什么?」从来只有他要不要,可不容许他人有想不想的余地。
「因为你很不好相处。」
屈胤碁大笑。这女人够坦白!
他发现,他对她的兴趣愈来愈浓厚了。
「我在批评你耶!」怕他听不懂,她还加以提醒。他怎么可以被骂还笑得这么开心?
「我知道。」
「那你要觉得很惭愧呀!」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屈胤碁实在无法相信,这世上居然存在着有如白纸一般单纯天真的女孩,无瑕剔透的灵魂,宛如初生婴孩,全无心机。
「惭愧?不,我骄傲得很呢!」他存心和她唱反调。
「你……我不要跟你说话了。」这人很难沟通!
她转身想走,才又突然忆起迷路的惨痛事实,只好又回过头来。「喂,你知不知道观风苑要往哪边走?」
「妳不是不要跟我说话吗?」他凉凉地回了句,爱理不搭地。
「你……你……」她气鼓了嫣颊,一双灵活大眼瞪着他。
「要我说也行。」屈胤碁不怀好意的眼落在她手中的托盘上。
「东西分我吃,我就告诉妳。」
「那怎么行!」她想也没想就回绝。
「怎么不行?」用着令人措手不及的速度,他伸手拈了块糕饼往嘴里送,让她想阻止都来不及。
「你——哎呀!哪有人这样的!」她惊叫连连,跳开好大一步,像维护什么宝贝似的,以着拚死捍卫的姿态远离土匪。
「这是要送到少爷房里去的,要是让他知道你偷吃了他的东西,你就完蛋了。」
义正辞严的模样,让他觉得有趣极了,戏弄这个小女孩会让人乐此不疲。
「有什么关系!吃个一、两块,他又不会发现。」说完,他又想伸出魔爪。
「不行!」她大叫,并且很用力地瞪着他,屈胤碁一点也不怀疑,他要再靠近一步,她绝对会和他拚命。
「是妳不让我吃的,到时,妳就是求我吃,我都不会理妳哦!」他语出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