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霄应该是察觉了吧?对我防备起来,时时以言语劝退。
我知道冷霄对她也有同样的爱恋,但是我已经失去过一回,这一次,我不会再让她由我手中溜走,她注定是我的,就算是儿子也绝不相让!
那一夜,冷霄极冷地说了一句。“她有丝毫损伤,我不惜同归于尽,爹明白,我说到做到!”
看来,他也下了与她同进退的决心了。
天真的傻儿子,他以为毒蛇事件还有可能再重演吗?这一回,他再怎么以身相护,都顾全不了云求悔了,就算牺牲掉儿子,我都势在必得,谁也别想再阻止我!
字字句句看得她手脚冰冷,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难怪大哥会被逼到如此境地,因为他明白,父亲压抑了一辈子的绝望情感,已陷入极端疯狂的状态,除非生命结束,否则谁都无力阻止。
为了保全她,他毅然决然地选择了这条无法回头的不归路──
手札自掌中滑落,她将脸埋入膝中,心,揪扯着。
纵然情感疏冷,莫无争终究还是他的爹,弑父是大逆不道、天地不容的行止啊!她相信那一剑刺下时,他比谁都痛苦。
明知她与他今生难两立,他还这么做,好傻……
他的这一片心,她不是不懂,也早就下定决心,与他生死相随。
他曾经对她说过,这天地间有些事物,是生来就该在一起的,分不得,也不能分。而今,她明白了,正如他与她。
这一路走来,太多的刻骨铭心不容抹杀,他们的血与泪是交融在一起的,生死缠绵。
只是呵,环境不容许她与他相守,她无法漠视两人之间深沈的血债,不去见他,就不必背负血海深仇的压力。既然身不能相守,那么就让她用心,与他相依,同时成全了她的家仇,与她的私情。
她重重咳了几声,没意外的见着掌心一片血红。
她还能有多少时日呢?是否拥有,已经不重要了。
就让她这么走了吧,他不需要知道,她是带着深恋着他的心离开人世的,遗憾或许能少些……
这,已经是对他们最好的结局了。
这回,她没掉一滴泪,轻扬起唇角,笑得凄冷而绝艳──
☆☆☆
“庄主,大厅有客求见,是一位姑娘。”
“不见,你去代我处理。”莫冷霄头也没抬,执笔的手没有停顿。
韩刚心知肚明,这女人又不姓云、叫求悔,他当然没兴趣!
“庄主,你已经从早上忙到日落西山了!”每夜在远处傻傻的望着云求悔房门到天亮还不够,连白天都不放过自己!韩刚受不了他仿佛没有知觉的自虐行径,上前夺去他手中的毫笔。
莫冷霄寒郁地凝起眸。“韩刚,你逾越本分了。”
“庄主砍了我啊!”韩刚不知死活地回应。
“你──”互瞪了好半晌,他叹气。“我去见。”
来到大厅,里头正坐着一名娇美可人的女子,约莫十七、八岁吧,一双大眼睛明亮有神,也许是等得无聊了,水灵灵的眸子转呀转的四处打量起来,美丽玉足不安分地在椅子底下晃呀晃的。
他一眼便看出,这女孩和宁儿是截然不同的人。宁儿是标准的大家闺秀,行之有度,举手投足带着动人心弦的柔雅风韵;而这女孩不同,像是惯于山野市井,无拘无束,自由自在。
不可否认,她比宁儿快乐多了。
心微微地疼着。他的小宁儿啊,这一生总是悲多于欢,少有真正开怀的时候──
“喂,发什么呆!”一双小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回过神来。
“姑娘有何指教?”
“你是莫冷霄吧?”先确定一下比较好,免得闹笑话。
“是。姑娘尊姓芳名?”
“我叫童心。”她很大方地免费奉送他一记甜笑。
“我不认识妳。”完全没表情。
好冷漠的回答。童心并不泄气,笑笑地道:“你不认识我没关系,我知道你就好了。”
“为什么?”
“你是我的未婚夫嘛!”
如果她是想试探莫冷霄的反应,那她可能会吐血吐到死了!
“韩刚──”他维持着同样的表情回头喊人,预备将这个神智不清的女人给丢出去。
看穿了他的意图,她不敢再玩,急忙道:“等等、等等!先别急着找人把我撵出去,我有证据的!”让人当成面粉袋给丢出去实在太丢脸了,她手忙脚乱,终于拎起怀中的玉佩,在他眼前晃了晃。
莫冷霄蹙眉。“妳怎么会有我的随身玉佩?”
“当然是订亲信物喽!”知道自己没有被扛着扔掉的危险,又开始不正经地嬉闹了。
韩刚在一旁叹气。这丫头真是不知死活。
莫冷霄沈下脸,寒眸凝迫。“姑娘,希望妳知道,我并没有开玩笑的兴致。”
“我也没开玩笑啊!是你自己亲手将玉佩交给我爹,承诺会允他一事的,那他唯一的要求,就是你要娶他的宝贝女儿,一辈子照顾她喽!”她说得理直气壮,证明她今天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师出有名。
“那个宝贝女儿该不会是妳吧?”庄主脸色已经很难看了,韩刚只好代为弄清来龙去脉。
“怎么,我不够资格?”童心气鼓鼓地瞪他,决定他只要有一丝丝点头的迹象,就扑上去和他拚命。
只是,韩刚并没有理会她,看向莫冷霄。“庄主有头绪了吗?”
无缘无故冒出一个未婚妻,也难怪庄主面色沈郁了,要换作是他,心情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我记得,我应该是将玉佩给了驼峰山,那个脾气古怪的老人……”他蹙眉凝思,在三年前,宁儿病危的那一回。
“喂,说话客气点,什么叫脾气古怪的老人?我爹可是世上最慈祥、最可爱的人。”
慈祥?可爱?哪会铁石心肠的让他在雪地里跪上七天七夜?
他冷着脸,不与她辩驳。“我是答应过,他日如有需要在下的地方,必当竭力相助以报大恩,但那并不包括娶妳。我们彼此都没有感情,相信妳也不会同意这样可笑的婚姻。”
“谁说的?我同意呀!感情是可以培养的嘛!我这么可爱,很多人都说想不喜欢我很难呢!”她甜甜笑道,无视他的千年寒冰脸,自动自发地挨向他,扯着他的手臂撒娇。
莫冷霄瞪她,面无表情地扯下她的手。“姑娘自重。”
“哎呀,这是你对未婚妻的态度吗?笑一个嘛,枉费你长得这么俊,笑起来一定更好看,会迷倒天下的女人哦!”
这女人八成没神经,都感觉不到莫冷霄阴沈的神情几乎冻穿一条活牛了吗?
韩刚觉得自己有必要发挥善心救救她,免得她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那个──”还没来得及开口,一名婢女神色匆忙地跑来,边跑还边喘着气。
“庄主,不好了,小、小姐她……她昏倒了,还……吐了好多血……”
莫冷霄身躯一颤,心,坠入无底深渊,好半晌不复知觉──
☆☆☆
九死一生,是云求悔目前最贴切的形容词。
守在床边,握住她冰凉得几乎感觉不到活人温度的小手,他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以他的温度煨暖她。
降下身子,脸庞熨贴着她同样苍白失温的小脸,感受她游丝一般的生息。他必须这样才能说服自己,她依然活着──
“记得妳最爱与我共吟的那首诗吧?我没忘,一直都没忘,关于妳的一切,我都不会忘,妳不是最想听那一句吗?但愿人长久,但愿人长久啊!人若不能久长,妳要我何处共婵娟?”生不离,死不弃,这是他的承诺,从第一声唤她宁儿开始,就已下定决心,要用生命守护她,他的心,她真不懂吗?
“我可以救她。”清甜嗓音传来,他望向门口,神色有几许空茫,一时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回应。
“你可不可以不要老用没有表情的表情来看我?”童心噘着小嘴。自从遇到他之后,她自信心严重遭受打击,开始怀疑起她真有这么碍眼吗?
本以为这个人生性就一副死人样,可她见他对病美人可柔情温存得很嘛,这是她从来没见过的,一个刚强硬汉在流露脆弱与无助时,那样的铁汉柔情,会如此的摧折人心。
“如果我可以救她,你可不可以也像对她那样的对我好?”
“妳可以救她?”莫冷霄惊跳而起,揪着她的肩问。除了这一句,他什么都听不到了。
“那你要娶我,这是你早承诺过我爹的,这药,就当是嫁妆,要药,就得要我,这样你也要吗?”这等于是变相的逼婚了。
莫冷霄连犹豫都不曾。“只要能救她,什么条件我都答应!”就是要他双手奉上一条命,他也绝无二话。
“那好。白衣圣手与你有点交情吧?请得到他来,应该就没问题了。”
“韩刚!”莫冷霄没多浪费片刻,唤来属下。“帮我送封信去给君楚泱!”
☆☆☆
“不好了、不好了──”原本温馨宁和,连落叶声都听得到的君府,近月来常听到类似的鸡猫子乱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