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问女何所思
陈毓华
过了二月,老牛拖著破车,眼观四面风光,蠢蠢欲动的心老想著风光明媚的路边草,好想在草地上打滚,一直赖著不要起来。
於是一本书拖呀拖的,终於……在最高指导元帅徐姊的威胁下,(她没有利诱ㄟ!)我竟然乖乖的投降,认份的把书写完,人家说一物克一物,是不是这样? 这个女主角的个性是我比较少碰触到的,下笔的时候满有新鲜感,写得慢是因为我这无聊人一次开两本稿,蜡烛两头烧的结果,什么都没做好。
一整年都在古代稿里面搅和,猛然回头,几乎要忘记自己是现代人的事实,谁来拉我一把,告诉大头华今夕是何夕,有时候下小心咬了文,别跟我计较。
换了mail之後,没有昭告诸亲朋好友,没想到还是有神通广大的老友寻了来,被骂得狗血淋头,不过……嘿嘿,能见到老友,真开心!
蓦然回首,阿华也在这条路上摸索了很久,掐指一算,呃,(原因太过复杂,阿华的脑袋已经记不住自己在这块田地打滚了几年。)让我混过去算了,很多跟我一起成长的朋友都是专科学生,或者离开校门出社会了。
阿华常在想,本来无心插柳在这块言情天地,许多读者帮我长了见识,开了智慧,出版社待我极厚,这一切,除了感恩还是感恩……
今年呢,我给自己许下的愿望是快乐,我没有忘记喔,因为从年後到现在,阿华都过得很开心,小愿望,小快乐,俯拾皆是。
要随手做环保喔。
要爱护花草树木喔。
要节约使用身边拥有的一切资源。
没有大自然就没有人类,息息相关的ㄟ。
难得说了比较严肃的话,大家多想想喔。
咕得掰!
第一章
脉脉烟雨往湖面上飘落。
穿过指缝,拂过人面,不知何处去。
轻雾斜风带著花树的孢子漫过苏堤上游人的发顶、湖里的荷浪,忽高忽低,有的栽入水面,有的飘向更远处。
湖水流动的声音,一波一波,哗啦哗啦翻涌著。
曹瞒站在舟子的中心,聆听船身与湖底水草的摩擦;有些吵,不大温柔。
雨打上了她的脸,凉凉的感觉,更多的雨水沁入布料被吸收,她听得分明。
滴滴答答,滴滴答答,雨势转瞬从山的另一边转移过来,罩住整座湖。
恍惚听见船主要人入船舱躲雨的叫声。
船,行至曲桥下。
透过船蓬隐约感觉得到,桥上如织的行人因为这场骤来的雨扫了兴,到处奔跑著,只求先躲过这阵雨再说。
「小姐,进船舱吧。」青杏娇嫩的唤著,试图把她带进温暖无虞的地方,那是她身为贴身侍女该有的责任心。
「我又不是纸糊的,躲什么躲?」被称做小姐的曹瞒一身湖水绿,与湖面的荷叶共一色,直挺的鼻梁带著一抹刚强,精雕细琢的五宫有个性得很。
「你是千金之躯,要是著凉,老爷太太要怪罪的。」
「他们要说什么有我挡著。」
「小姐!」青杏自讨了没趣,只好自己进船舱躲雨,可是也不敢安心缩进里头,半副精神仍然记挂著主子。
从这样的角度看得见白堤上遍植的花木,五彩缤纷的海棠花办随风飞舞,在细雨中纷飞。
姊姊的喜宴令人欢愉,莫名其妙的细雨春天,却令她心情低落。
「小姐,靠岸了,我扶你下船。」
船头在曹瞒发楞的时候重重的顿了下,原来是靠了岸。
她转过头,瞧见方才一同搭船的各样人鱼贯的跳下舢板,然後用手边的东西挡住头顶,拔腿飞奔。
雨急了,大珠小珠飞泼的撒入湖。
在她前头的是个高大的男子,厚实的背,长腿,简单的衫子有些泛白,还有补丁,看起来是个靠劳力吃饭的人,腋下的花布包包著长短不一的竹头。
那该是浙江的淡竹吧。
渡湖的船,搭载了各样人,每个人的营生皆不同。
几个跨步,那男人轻松的跳上空无一人的岸边。
「小姐,雨好大,马夫怎么还没来啊?」青杏拉开一片水袖遮在小姐头顶,却不经用,雨水浸湿薄薄的衣料,滴进了主子的发髻。
「没来我们自己走回去。」是被雨困住了吧。
「那怎么行,老爷要知道会把我骂到臭头的。」下过是越过湖探个亲,去时还好好的天气,回程老天爷就变天翻脸了。
「青杏,你是我爹的丫头还是我的?」曹瞒不在意那突地落下的雨,对丫头的唠叨不断反而比较受不了。
「我当然是小姐的丫头。」
「那干么一直拿我爹来压我?」
青杏呆了一下,看船上除了船家已没别人,急急道:「小姐,我们先下船找地方躲雨好吗?」她在心中哀呜,自己早上精心上的妆恐怕都被雨洗掉了。
曹瞒依言轻巧的走下舢板,小脚触到泥泞的泥地。
「小姐……」青杏著急的想离开这水气弥漫的地方。
曹瞒感觉脚底的绣鞋开始有些潮湿,泥地中的湿气钻进鞋袜,有些难受。
她低头,拉了拉黏住小腿的内裙。
「你别烦。」先找个凉亭什么的避雨吧,她边想边走。
一抬头对上的是一双黑黝如深井的眼瞳。
他皱起的眉头想夹死蚊子很容易。
也许是因为眉毛颜色很浓的关系,眉头紧靠的样子像江洋大盗。
他的手上有把伞。
头上的雨实在下得不像样,曹瞒思考片刻走向他。
「你有伞。」
男人似乎不是很习惯两人这么靠近,退了一大步。
「你不用,就借我吧。」
他一脸困扰,似原本没注意到那密密麻麻落在他肩膀上的雨花,是以这会那凝结在曹瞒眼睫上的透明水珠让他多看了一眼。
他再迟钝,见那一双不懂放弃的大眼凝睇他半晌,也有了回应。
刷地,伞撑开来,一道倾斜的暗影为她隔绝飞雨的侵袭。
油纸伞递到少女洁白的手中。
「谢谢,你住哪,回头我会让人把伞送回去。」轻吐出来的话带著烟,悄悄散去。
曹瞒的手指修长洁白,指甲圆润。
他摇头。
曹瞒还想说什么,一颗小小的头颅从两人中间冒了出来。
青杏劈头就问:「你想对我家小姐怎样?」
男人眼皮也没有抬一下,挺起胸膛,更显出他壮实的身躯,不是示威,是一种习惯。
望著他那羞辱人身高的反应,青杏抽了好大一口气。
「你离我家小姐远一点!」
忠心护主的青杏被当做无关紧要的风景,男人没有理会,走了。
想不到他连指正青杏的指控都省略了,直接走开避免吵人的噪音。
「小姐跟他借伞是看得起他,他拿什么乔!」
「青杏!你看我少了块肉吗?」大惊小怪,莽撞的丫头。
「什么东西?」不待细想,她又接说:「看他青面獠牙的样子一定没安好心,小姐,这把伞我们还是扔了吧。」
曹瞒把伞栘到青杏头上,为她遮去大半风雨。「这会儿,你说还要把伞扔了吗?」
青杏挣扎了下,接过小姐手中的大伞。「我承认这把伞够大,好吧,我就勉强用一用,算是给他面子好了。」
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小姐,以後你有什么需要说出来让青杏做就好了,你这样,我很没面子耶。」她小小声的抱怨,希望小姐能接纳她的忠言。
「你太吵了,青杏!」
老天爷,雨尽量下大些吧,最好遮掩过这多嘴多舌吵人的丫头。
放眼只见早无人迹的前方一片蒙蒙烟雨,鸟飞绝。
西湖多烟雨,重重复重重。
***
半年後
应天府有四大望族。
这四大家族的关系密下可分,以金家为中心,金家集六代财富,皇亲国戚之类不乏金家人:康家、宝家互结为亲戚,前者主事老爷官拜江南织造,主管臣民献给皇室的衣物,织造一职是个金饭碗,後者是应天最大的米商,两家联姻之余,这康家的女儿又嫁入金家为小妾,至於曹家,则排名最後。
会挤上应天四大家族之列绝对不是曹雨堂想要的。
曹雨堂的祖先以蔗糖发迹,而他对生意完全没有兴趣,好好先生的他虽说是地方士绅,做的也只是负责岁捐、地方建设的募款等等。
他对诗词歌赋、戏剧杂要的兴趣多过一切,甚至免费的支持一些有才华却穷苦的才子发行诗集,马戏班子来同他募款,绝少有空手而回的。
由於他的兴趣广泛,对於养育马匹也有一股天生的狂热,自己豢养了许多来自东北大荒、大蒙的战马,这恰巧合了万岁爷的脾胃,万岁爷五次江南行,有四次以曹家为行宫,奠定曹家的社会地位。
俗话说,要富过三代才懂吃,四代看穿,五代看文章,吃穿不成问题才懂生活,生活无虞才懂身段。
曹家无丁,三个都是女儿,曹雨堂却以女儿们为傲,依照每个女儿的个性,从小教导女红、裁衣、刺绣、烹饪、做生意的方法,甚至防身的拳脚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