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妳还好吧?”
那声音更添一分忧虑,令她自觉有些惭愧,因为她明明没事,却让对方如此担心。于是,她怯怯地抬眼一瞧,却惊讶地看见了这个世界上最最温暖柔和的一双瞳眸,似水般地荡漾着满满的关切之情,瞬间便抹去了她的畏怯与恐惧。
“我很好。”虽然她的声音依旧微微颤抖着,但她真的不再感到害怕了,甚至还舍不得移开眼错过那双瞳眸中的温柔──即使对方是个身着汉族银色长衫的陌生男人。
这大概是自她八岁以后,头一回不害怕人吧?
“真的很好?”
“真的很好。”
于是,那形貌俊朗洒逸,又斯文温柔的银衫男人笑了,笑得如此欣慰、如此柔和,教她又在刹那间失了神。
“那么……”银衫男人体贴的伸出手,担心她吓得站不起来了。
毫不犹豫地,少女立刻把纤细白嫩的柔荑交付到他手上,而银衫男人微微一使力,少女便毫不费力地起了身。
然而,就在她挺直身的那一刹那,忽然又瞧见银衫男人身后尚有一名蓝衫男人,即使那人同样斯文温和,且满面笑容,看起来一副无公害的模样,她却依然宛如惊弓之鸟般,吓得尖叫一声后,就躲进银衫男人怀里去了,双手还紧紧揪住银衫男人的衣襟。
“那……那……那人……那人……”
那蓝衫男人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我不是这么恐怖吧?”他可怜兮兮地摸着自己的脸。他是老了?还是生活不正常,长痘痘了?或者是工作太操劳,皮肤开始粗糙了?
银衫男人连忙温柔地拍抚着少女的背。“不用害怕,他是我的同伴,不会伤害妳的。”
“但……但是……”
“姑娘,我发誓,他绝对不会伤害妳的!”
少女实在不太敢相信,但那温柔的声音却坚定得教她不能不信。
“真……真的吗?”
“是真的,姑娘,妳真的毋需害怕!”
又踌躇了一下,少女才把埋在银衫男人怀里的脸蛋稍稍露出一点点,让那双满布惊疑之色的大眼睛眨呀眨的,在蓝衫男人身上逗留了好半晌之后,才怯怯地说:“对……对不起。”
“没关系,”蓝衫男人滑稽的挤着眼。“只要妳相信我不会吃了妳就好。”
少女不觉带泪噗哧失笑,旋即又羞怯地躲进银衫男人怀里。
虽然银衫男人理智上明白自己应该推开少女,与她保持安全距离,可非理性这边,却又觉得不能随便推开她,因为她是这么的胆小,搞不好一推开她,她又要开始尖叫了也说不定。
“姑娘,那些人是?”他用下巴指指横躺在四周的瓦剌族人。
不过……他好像说错话了,因为那少女一听,眼角一瞥,竟然又开始凄厉地尖叫了起来。
“他们……他们……他们……”
看吧、看吧,又叫了吧!
银衫男人暗叹着,赶紧又抚慰性地拍拍她。“妳放心、妳放心,他们已经昏死过去了,大概有好一阵子都醒不过来。”
少女的惊叫声蓦地噎住。“真……真的吗?”
“真的,我发誓,他们已经伤害不到妳了。”
尽管银衫男人如此说,少女仍然用自己的眼睛亲眼证实过那些瓦剌族人果真一动不动后,她才松了一大口气,可她那两只柔嫩的小手却依然紧揪着银衫男人不放。
“哇~~你好厉害喔!比我哥哥还厉害呢!”她赞叹道。“居然不声不响的就打倒了这么多人。”
多吗?银衫男人不经心地往地上那五个瓦剌人扫一眼。就这么几个跳梁小丑若还需要惊天动地的解决,他早就被师父踢回山上去重新练功了。
“他们为什么要抓妳呢?”这个问题才需要重点讨论。
一提到这个,少女马上就可怜兮兮地皱起了小脸蛋,“他们……他们要抓我去嫁给一个很可怕的男人,可是……”她委屈地呐呐低语。“可是我原本是要让哥哥带我去找我的未婚夫的嘛!但是……但是我妹妹说,我应该嫁给那个可怕的男人,所以……所以不能嫁给我哥哥,因此……因此……”
她到底在说什么呀?两个男人同样满脸困惑地面面相觑。
什么可是、但是、所以、因此,又是可怕的男人,又是未婚夫,又是妹妹,最后还来个……咦?畏兀儿族可以兄妹成婚吗?
那岂不是乱伦?
“好吧!那令兄现在在哪里,妳知道吗?”
“不知道。”
银衫男人皱起眉。“那令未婚夫在哪里,妳知道吗?”
“哥哥没告诉我。”
双眉越锁越紧,“那妳家在哪里,这总该知道了吧?”银衫男人仍是很有耐心地再问。
没想到少女竟然委屈地红了眼眶。“当然知道,可是……可是我嫂嫂说不要我再回去了呀!”
两个男人又一次面面相觑。
他们不会是捡到了一个大麻烦吧?
注:是沙山中的石英砂粒藉由振动,相互摩擦而发出来的声音。
哈密鸣沙山以其奇、美、响而列于我国四大鸣沙山(哈密鸣沙山、敦煌鸣沙山、宁夏沙坡头和内蒙古响沙湾)之首。说它奇,是因为它四周都是草原,这沙丘从何而来?且无论人如何攀爬踩踏,它的高度始终如一;说它美,是因为它既有美丽草原拥抱,又有远处雪山相映;说它响,是因为它沙质好,从山上往下滑,会听到犹如喷气式飞机所发出的轰鸣。
据说汉时有位司马率壮士五百人,与匈奴血战于此,全军覆没。
另一当地民间传说,唐朝女将樊梨花带兵征西时,有一营女兵与敌人遭遇,战斗激烈,因众寡悬殊,全部阵亡,樊梨花率师赶到,大败敌兵,将女兵尸体全部葬在沙山上,阴魂不屈,所以常常从沙山底传出厮杀呐喊声。人们还根据这传说,为这景点取名为“沙山藏营”。
第二章
红楼别夜堪惆怅,
香灯半卷流苏帐。
残月出门时,
美人和泪辞。
──菩萨蛮.韦庄
乡亲们都爱马群里的枣红马,今天我们要娶走曼兰里最聪明的姑娘。
姑娘像金色的花朵,小伙子是冬天的花朵。
一个是夜空的皎月,一个是夜空的明星。
两人真是一对幸福的伴侣,两人会像奔流的河水,两人会日夜唱着幸福的歌。
打着手鼓,吹着哨呐,弹着塔尔、热甫(畏兀儿的乐器),新郎在朋友们的簇拥下兴高采烈地高唱着“迎新娘”上女方家去迎娶新娘,沿途还陆陆续续不断地加入不少凑热闹的百姓和小顽童,组合成一队超大型的迎亲队伍。
这是畏兀儿王子的婚礼,自然比一般百姓的婚礼来得更盛大热闹,几乎所有的平民都欢天喜地的参与了皇族婚礼,显示出畏兀儿皇族受百姓尊崇喜爱的程度。
而当迎亲队伍终于来到女方家时,那些立即砰一声把大门堵上,并扬言索求不到礼品便不允许迎亲队伍进门的女方亲朋好友们,几乎不亚于迎亲队伍的人数。待索取到礼品后,女方才盛情招待前来迎亲的人们,然后在新娘家的院子里跳一会儿舞,以增添喜庆的气氛。
畏兀儿族的婚礼仪式是在女方家举行的,由阿訇主持举行“尼卡”的宗教仪式,在唸完一段古兰经(注1)之后,主持会分别问新郎新娘是否愿意与对方结为伴侣,等得到肯定的回答,阿訇便拿出两块蘸过盐水的面饼(注2),请新郎、新娘各吃一块。
傍晚,新娘蒙上盖头,由迎亲队伍扶上马车。迎亲的人们离开女方家前,新娘会辞别父母,请求父母为自己祝福。新娘的父亲便在众人面前为女儿祝福和祈祷,新娘也不知是真是假地流下依依不舍的泪水,这时,小伙子们又大声唱起“劝导”之曲──
莫哭泣,姑娘莫哭泣,今天是妳的婚礼,妳已安家在金花灿灿的新房里。
莫哭泣,姑娘莫哭泣,这会儿妳该是大喜,妳和雄鹰般的小伙儿结为伉俪。
莫哭泣,姑娘莫哭泣,这会儿正是妳的婚礼,英俊的美男儿成了妳的知己。
迎亲队伍返回时,热情的小伙子们依然打着手鼓、弹着热甫,唱着歌走在前面,新郎和新娘则分坐彩车随后,迎亲队伍的妇女们跟随在后面,整个迎亲过程(注3)充满了欢乐的气氛。
当迎亲队伍簇拥着新郎新娘来到新郎家门口时,新郎家人就在门前点燃一堆火,由司仪者勾一点火在新娘头上绕三圈,再让新娘绕着火堆转一圈,才允许她进门(驱鬼辟邪)。
待进屋坐定后,青年男女便开始歌唱跳舞,进行揭面纱仪式,其中一人趁跳舞的机会迅速揭去新娘的面纱,新娘即起身向大家行礼,这时,当然少不了有一番笑谑戏闹,犹如汉族的闹新房。
之后,新娘进入洞房,客人们便入席吃喜宴。喜宴之后,紧接着举行歌舞晚会,大家尽情地唱歌跳舞,以示庆贺。几乎所有的人都随着鼓铃翩翩起舞,欢乐的气氛达到最高潮,直到深夜人们才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