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孩子,还楞在那里做什么!她是你们的妹妹,你们没有任何举动来表示对她的欢迎吗?”
顾霈阳瞪着这个走路一摇一摆,脸上沾黏着不知什么白白的、黏黏的恶心东西的小娃娃,她的双眼流露出纯真的好奇,一手拉着顾父,一手抱着破旧的布娃娃和一张发黄的照片。
而在未来,她将是他们的妹妹。
顾霈阳一时之间说不出任何话来。
在短短一年中,他由一个孤儿变成拥有父亲、母亲、兄弟和妹妹的普通人。
他不知道该欢呼抑是喜极而泣。
“心娃,来叫哥哥们。”顾父轻推她上前。
颤巍巍地,她一摇一摆地走向他们,身为长子的顾霈阳立刻从另外两个尚在呆愣的男孩中挺身走出。
他下意识地拉住她沾染油彩似的小手,接受她毫不保留而又好奇的打量。
她是他的妹妹!
他终於也有一个妹妹,就像全台湾任何一个正常的家庭,他忍不住激动地想着。他原以为这辈子他的命运离不开孤独两字,但他绝没想到在短短一年里,他会多出这么多的亲人,甚至有一个可以疼、可以爱的妹妹。
他激动地说不出话来。
“你━━是━━我━━‘各各’?”她缓慢而费力的念道,盯着他的眼珠不曾移开”。
愣了愣,顾霈阳抬头望向顾父。
顾父轻声解答他的疑惑∶“别吃惊,她只是学习能力慢些,不过这也不能怪她。她几乎是一出生就待在孤儿院里,孤儿院经费不足,人手不够,没有足够的能力去教导每一个小孩子正确的发音,她只能从其他大孩子的身上学习。”
顾霈阳的心有些揪疼了。
她吃力的看看发黄的照片,再看看顾霈阳严肃的脸孔,慢慢地挣脱开他的手。
“你不是━━我‘各各’。”
“我当然是你哥哥。”顾霈阳充满耐心。
困惑地,她的目光再回到照片上十几岁的男孩,她摇摇头。“‘各各’是大毛‘各各’,你不是。”她又一摇一摆的走回顾父身边。
顾霈阳再度不解地望向顾父。
顾父长叹口气,轻拉着不情愿的她走上前。“那张照片恐怕是她家人唯一的合照,她有个大哥,跟你差不多年纪,一家子出了车祸全丧生了,幸好当时她留在家里让保姆照顾。照片后头题毛姓,孤儿院老师告诉她,照片里的男孩子是她的大毛哥哥,而心娃……是由我和你母亲重新为她取的名字。”
“代表从头来过。”他喃喃道,想起自己和行云、风鹏的名字全是由顾家夫妇重新取过。
他闭了闭突然充满热气的双眸,跨前一步,一把抱起拚命挣扎的心娃。
“傻娃娃,我是你的大毛哥哥,你忘了吗?”他哄着她。
“不是,你不是。”她指着照片上男孩给他看,“你跟他不一样。”
“大毛哥哥变了嘛!瞧!心娃不也变了吗?以前是个小婴儿,现在像是大石头一样的重了,这代表心娃长大了。”
她傻气地看看照片,再看看他,“大毛‘各各’也长大了。”
“是‘哥哥’。”他纠正她的发音。
“‘咳咳’。”
“‘哥哥’。”
她扁起嘴∶“大毛‘各各’就是大毛‘各各’。”
顾行云上前,“心娃,我也是你的哥哥。”他微笑。
她睁大眼,“有两个大毛‘各各’?”她的眼光又移到照片上,对於多一个顾行云,感到十分困惑。
“傻瓜!”顾风鹏大声说道∶“哪有两个大毛哥哥!你的大毛哥哥是我们的大哥,你懂不懂!小傻瓜!”他天生就一条肠子通到底,尤其获知自己不会再回到孤儿院,一张嘴又咧得老大。
她看着行云,“大毛‘各各’是你的‘各各’,那你就是我的二毛‘各各’。”
夸张地拍了拍额头,风鹏翻了翻白眼。“老天!她在胡说些什么呀!”
她被风鹏的喊叫吸引,睁着大眼望着他,“你就是我的三毛‘各各’。”
“我……三毛?”他指着自己。“老天!你用点脑子,好不好……”
“风鹏!”顾霈阳出声阻止他。
望着那天真小脸还在细细比照那张发黄照片里的男孩,顾霈阳难掩心中一阵激动。
“傻娃娃,从今以后我们就是你的新家人了,把照片交给大毛哥哥,好不好?”她迟疑地望着他,“你会还我吗?”
“你已经有我们,还需要那张照片吗?”他反问。
努力地想了想,她答道∶“老师说我的娃娃破破,不能玩了,你会帮我修吗?”
“当然,”顾霈阳抱紧她,“我还会买很多很多漂亮的娃娃给你的娃娃作伴。”
满意地点点头,她继续问道∶“我喜欢吃冰冰,你也喜欢吗?”
顾霈阳这才恍然大悟她脸上的“东西”是冰淇淋留下来的。
他点头。“娃娃喜欢的东西,大毛哥哥都喜欢。”
像是合格似地,他用力地点着头。“我喜欢你,大毛‘各各’。”她把照片不舍的交给他。
“你以后会有很多很多家人的照片。”他允诺。
顾父暗暗拥紧顾母,大声的笑了笑。“不必等到以后,现在你们四兄妹就将留下历史性的一刻。”他从车里拿出相机。
风鹏立即欢呼一声。
“来吧!孩子们,来为我们的新家族留下一个纪念。”他催促着想抢风头的风鹏站在行云身边,顾霈阳站在他们之前抱着像无尾熊般紧攀着他不放的心娃。
顾父按下自动照相按钮,立即拉着顾母冲上前,留下一个弥足珍贵的记忆,即使顾家人到了七十岁、八十岁都不可能忘记的回忆……
齐霈阳的眼光从桌上那张充满回忆的照片移到墙上的抽象画。
如今即使顾家夫妇已经逝世多年,顾家子女皆有所成,而他在十六岁那一年找到生父,由顾霈阳改为齐霈阳,成为齐谷清的次子、齐氏集团第二顺位继承人,他仍然无法忘怀那段苦乐交织的日子,依稀之中他仿佛见到心娃那张带有稚气的脸孔正傻气地向他笑着,那时他便暗中立誓将会保护她一辈子,即便是过了十多年,这种想法仍然深深烙印在他心底。诚如他昨晚毫不客气地告诉马纯欣,他能接受任何对於他的侮辱,但他绝不容许任何人伤害他的娃娃,就算他的未婚妻也不可能……
“齐先生?”对讲机传出天娜的声音。
他回过神。“有事吗?”
“一位沈小姐找你。”她小心地回答。
“沈小姐?”
“呃━━您的‘前任’未婚妻。”
“沈宁?”他蹙起眉。
“是的━━您要不要见她?”
考虑了会儿,他点点头。“请她进来。”
过了半晌,他才听见轻脆、有礼的敲门声,不知不觉中,他又拿她与向来横冲直撞的心娃作比较。
“进来。”
穿着保守的沈宁一度曾是齐霈阳的未婚妻,但此刻冷眼打量起来,他无法理解当初怎会跟她定婚约,一如他困惑於一个月前他是如何的对马纯欣动心。
“齐先生━━”“叫我霈阳”他开门见山地说∶“你也是一早看了报纸?”
“你以为我是来嘲笑你的?”
他笑了笑,难掩其中魁力。“妃纯欣才是那个会把报纸掷到我脸上嘲笑我的女人,你不会。”
“至少我还有点可取之处。”
“这代表你愿意说出你来找我的目的?”他想每回心娃匆匆来找他,为他带来愉快的朝气,而沈宁的到访则让他心湖平静无波,甚至可说是有点乏味。
沈宁犹豫着,摆在皮包上的细长手指紧握得泛白。
“我只是来警告你的。”
“我等着听。”
“最近多注意一下安全,无论是你自己或是心……你的亲人……”
她不敢坦白马纯欣对顾心娃的威胁,她怕齐霈阳会为了几句狠话而对付马纯欣。
扬扬眉,齐霈阳不以为意。“是什么原因让你向我警告?有人放风声出来?”
“不━━”她完全慌张起来∶“没有任何人放风声,我只是想……多注意点总是好的;况且你最近和马小组解除婚约,可能会有人来找麻烦……”
“谁?”
不安地眨了眨眼睛,她迟疑道∶“可能是马小姐的歌迷,我听说有些歌迷是很疯狂的。”就为了这个原因?”齐霈阳根本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无论如何,你自己多注意些。”
“谢谢你的关心。”对於沈宁,他总感到有份歉意。
她无奈地笑笑,知道他根本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但她的警告也只能说到这里。
“既然都说清楚了,我也该走了。”
“我不送你了,”齐霈阳站起身来,“免又传出什么绯闻。”
目前他只想和所有女性保持距离。
沈宁只好叹口气,离开齐氏。
她真的很想帮齐霈阳,但却无从帮起。她想起她曾是他的未婚妻时,心娃对她照顾有加,心里不免为她着急几分,她只希望马纯欣的狠话不过是在发泄心中的闷气,并不会真的实行,否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