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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以为她已经认命,所以走近她。

  仿佛连上帝也给她最后一线生机,一个男人突然从后门冲进来。

  “你在做什么?”他喊道,熟悉的声音让心娃惊讶。

  但她已经无暇顾及,趁着偷儿分神的时候,她使尽所有力气推开他,反身跑出大门。迎面而来的晚风让她闻到自由的气息,她几乎因为这份自由的气息而哭出声,奔在街上的她只有一个念头━━逃到齐霈阳身边,他会保护她不受任何威胁、任何可怕的事物。哽咽着,她在始终未修复的路灯下,摸黑直奔大路。

  “等等!别出去。”后来的男人跟着跑出去,喊道∶“小心……”话没说完,就看见一辆没打着灯的车子疯狂的朝心娃迎面冲撞而来。

  “不要!”他喊首、叫着,想阻止这一切,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心娃犹如一个破布娃娃般撞倒在地。

  他的心恐慌起来,像是全身虚脱似地冲过去。

  他害怕……他害怕他面对的是一具尸体……

  倒在地上的心娃头痛欲裂,勉强地爬起来,她还不太清楚到底发生什么事,一片灯光突然打得她睁不开眼睛,她不得不用手遮住愈来愈近的刺眼光芒。

  “快闪!”他喊道。

  半睁开眼睛,她终於看见车内驾驶人的狞笑。

  来不及吃惊逃开,她的身躯像是四分五裂似的,再度被撞倒在地,一道血痕缓缓地延着额际流到冰冷的柏油路上。

  模糊之中,唯一盘踞心头的是齐霈阳那张难得的笑脸。

  直到黑暗攫获了她。

  他恐惧地奔到已经昏迷的心娃身边。“老天!你想杀死她!”

  他不敢伸手探她的鼻息,深怕她就此死去……

  “你没有达成答应我的承诺,由我收拾也是理所当然。”

  “你只要我吓吓她,没有要她死呀!”

  “结果都一样,你上不上车?或者你要在这里等警察来?”

  迟疑不决半晌,他看了一眼毫无血色的心娃,终於上了车。

  车子呼啸而去。

  他的罪恶感迫使他回头。

  那一瞬间,他看见的不是躺在路边几乎死去的娇小身躯,而是他终生所将背负的罪恶感。

  一辈子挣脱不了的罪恶感。

  他的心霎时沉重了起来。

  他们完全遗忘了另一个男人。

  他阴沉的目光从头到尾看完这场惨剧。他唇边正扬起恶毒的微笑。

  自从齐霈阳赶到医院后,恐惧就像是一条毒蛇般紧紧缠住他几近喘不过气来的高大身体。在顾行云眼里他从未见过齐霈阳像现在这般充满恐慌、失去自制,若不是他力劝齐霈阳镇定下来,恐怕此时齐霈阳会发疯似地冲进急救室一探究竟。看了一眼挂在手腕上的电子表,顾家兄弟中一向最冷静的行云也不禁为心娃感到着急。

  自从一个钟头前他们到达心娃住所,见到满屋子的混乱,齐霈阳的脸色就难看到极点,如果不是心娃邻居已经把在路边奄奄一息的心娃送到医院,心娃此时刻恐怕早就……顾行云不敢再想。死亡对他而言,早像是一个定时炸弹随时会在他体内爆发,罹患先天性心脏病的他一直以为他会是顾家兄妹中最早离去的,而今,面对游移在生死两界的心娃,他才愕然明了到任何一个顾家人先他而去,对他而言都是一种无法承受的痛苦,如今他反倒庆幸他的病疾将免於他这种痛苦,行云安慰的想道。

  不安地坐在急救室外的齐霈阳耐不住性子的站起来。

  “该死!那些医生到底在干什么?难道他们连一点小小的伤都没有办法医治吗?”说着说着,眼前齐霈阳又想冲进去一探究竟。

  顾行云急忙拉住他,说道∶“霈阳,你疯了是不是?你明知道娃娃的伤不只是你形容的那样……轻描淡写!那些邻居说得很明白,他们叫救护车的时候,娃娃不但昏迷不醒,而且头部出血,你要给他们时间……”

  “给他们时间,他们就会还我一个完完整整、无痛无伤的娃娃?”齐霈阳像是寻求保证地嘶问道。

  顾行云没有办法给他想要的答复。“你必须信任那些医生,他们是专业人才,会尽全力救娃娃的……”他不敢想像另一个结果。

  齐霈阳亦然。他死瞪着急救室的大门,仿佛想透过那扇厚重的门,看见里头一切救治的情形。自从他听见心娃送医院急救后,他的心就一直飘浮不定直到现在,他必须确定她一切安好,她才能松懈自己;他不敢想像在她受伤之前到底经历过多大的恐惧,透过电话他听见她求救的声音,他恨不得立刻飞身过去,那种锥心的痛楚是他以往所没有经历过的感受,像是瞬间被冻结成冰,没了呼吸似的难爱。他宁愿牺牲一切,也不愿听见那声饱含恐惧、害怕的求救……

  “终於找到你们了!”风鹏出现在他们面前,一张黑黝健康的脸庞写着微许困惑、微许紧张。“我接到行云的电话立刻赶到娃娃家,娃娃邻居告诉我……”他的眼光停留在齐霈阳那双正死瞪着急救室大门的痛不欲生的眸子。

  “老天!娃娃的伤还好吧!”风鹏没想到会严重到这种地步。

  顾行云回答了这个问题∶“打从我们赶到这里,医生就在急救。”

  “直到现在?”风鹏哑然失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到娃娃家,简直像是世纪大灾难似的……”

  “娃娃的邻居告诉我们,他亲眼看见一辆车朝娃娃撞去,见娃娃站了起来,又倒回去撞第二次。”就连平时不易动怒的行云也不免愤慨起来。

  风鹏瞪大了眼∶“这是谋杀?”

  “显然是。”

  “如果让我发现了是谁这么残忍地伤害娃娃,他可别想再见到第二天的太阳。”齐霈阳发狠似地承诺,尤其当他想像心娃当时的恐惧,他整颗心都拧疼了起来。

  顾行云与风鹏不约而同的开始为那个偷儿感到害怕。齐霈阳一向说到做到,何况他对心娃的爱逾越过自己的生命,只要谁敢伤害心娃,哪怕是一根寒毛,齐霈阳都不会放过他。

  尤其是现在,那个偷儿简直是在和自己赌命。

  叹了口气,顾行云只能说∶“把这些事留给警察处理,他们会给我们一个交代的。”他不想让齐霈阳有机会决定亲自去对付那个偷儿。

  风鹏急忙点头,就算他向来粗心大意,他也看得出齐霈阳眼里的那股狠劲。

  “霈阳,把一切交给警察,现在最重要的是娃娃,我们必须以娃娃为优先,是不是?”行云劝他。

  “当然。”齐霈阳用力咬着牙,眼光又移到急救室门口。

  顾行云、风鹏对看一眼,无奈摇着头,沉默不语。

  半个钟头后,在焦急的等待下,终於走出来一位年轻的医生。

  齐霈阳立即走上前,期盼的眼神既希望他说出“无伤大碍”之类的言辞,又不敢问出口,这种患得患失的心理对他是头一遭。

  顾行云细心的为他问了。

  “医生,里头的病人……还好吧?”他自己和风鹏也是急出了一身冷汗。

  年轻医生皱起眉头,拿掉口罩。“大致上是没有什么伤害,最多只是些皮肉伤。”

  齐霈阳终於放下吊在心头的一块大石,但随即他注意到了医生的犹豫。

  迟疑了会儿,他问道∶“医生,娃娃……我是说,里头的女孩子除了一些皮肉伤之外,其他方面……”他的一颗心又开始如吊水桶般七上八下。

  轻咳一声,年轻医生回答∶“除了一些皮肉伤之外,最严重的算是眼睛……”

  “眼睛?”齐霈阳声音高亢不少。

  “你别担心。”年轻医生急忙安抚他,不安的瞄了一眼齐霈阳,他真有些担心眼前高大的男子会亲手勒死他这个专报坏消息的小医生。“由於病患的脑中可能凝聚一些瘀血压迫到视神经。所以双眼可能会短暂失明……”

  “短暂失明?”

  顾行云安慰他∶“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至少我们该感谢上帝,不是让娃娃永久失明,只是几个月的时间而已。”

  “或是几星期。”年轻医生小心地补充。

  “除此之外,娃娃没有受到其他伤害了吧?”风鹏问道。

  “照理说,应该没有。”

  “照理?”齐霈阳注意到他话中的语病。“你是说,你没有完全把握娃娃没有受到其他严重的伤害?”他几乎想揪起医生的衣领。

  “天底下没有绝对肯定的事,所以病患需要住院观察。”医生不安的注视齐霈阳泛白的拳头。“如果没有事了……”

  “我可以进去看一眼吗?”

  “病患还没有醒来,我想……”

  “只要一眼就好。”齐霈阳收起那股令人生惧的威胁感,恳求道。

  医生犹豫了会儿,点头。“一眼就好。”

  怀着感激的笑容,齐霈阳上前推开那扇他老早就想撞开的大门。他的笑容迅速地僵在脸上。

  苍白毫无血色的脸蛋令他不敢相信那就是他以往相识的娃娃,尤其微卷浓密的黑色秀发披散在两颊四周,更突显出那被层层厚实的妙布所缠住双眸的脸蛋是多么的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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