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爷,这里天热,不如进前厅纳凉去——你们刚谈些什么,怎么我一个字也听不懂?”
“令千金似乎认为我有本钱去做男妓。”他淡淡的说。
“本来就是嘛。”汝儿小声的回道,却遭来莫大仲的白眼。
“男妓……”莫大仲虽然自幼念过几年学堂,不过天生懒散,几年下来只识得几个大字。男妓这两个字拆开来看,他是识得,不过放在一块儿,这——
“汝儿,你说。”
汝儿耸耸肩。“就是跟妓女做同样的事,只不过服务的对象是女人罢了。姓朱的,我劝你早早离开莫府,免得让人用扫帚赶了出去,那脸可就丢大了。整天带着一个巨人四处游荡吓人,不觉丢脸呀?劝你趁早找个工作定下来,免得饿死街头。”
“大胆!”莫大仲震惊的大喝:“死丫头不知死活,竟敢跟朱爷这般说话!你娘是怎么教你的?今日若不给你一点苦头吃,还当莫府里没有家规,任你这野丫头在这里撒野!”一个箭步,莫大仲已来到汝儿面前。瞧不出他那一身的痴肥竟也如此灵活,同时还把手扬起,眼看一个巴掌是躲不过了。
汝儿是很想逃开,不过她知道逃开的后果。十岁那年不过是顶了莫大仲一句话,当场一个巴掌打下来,她由左厅飞到右厅,活脱脱的像是空中飞人,尤其莫大仲似乎意犹未尽,赶上前想再打她一巴掌,却被她机灵的逃开了。当晚回到西厢小阁,才见到她娘双颊上各有五爪印,以及她娘刻意遮掩的瘀青,虽说她一时气不过,过了几天悄悄在莫府的饭菜里下了少量的巴豆,让莫大仲及大娘他们拉了几天的肚子,但这可不能表示她可以躲过眼前这一巴掌。虽然不知莫大仲打她之因,但起码挨了这巴掌,她娘就不会再受皮肉之苦,大不了再做一次空中飞人便是。主意一定,她紧紧闭上眼睛,静待这一巴掌,脑子里还拚命想着月兔教她的一句话:忍字头上一把刀。反正她是挨惯了棒——等了许久,略感奇怪,这个巴掌怎么这么久都不落下来呀?
“朱爷……”略嫌痛苦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那是莫大仲的声音,她悄悄的睁开一只眸子,瞧见老爹肥胖的手离她不过一距离,而那猪公正替她挡了这一巴掌——有力而精壮的手臂正紧扣住莫大仲的手腕,难怪他爹正面露痛苦之色。
“朱爷,小女对您大不敬……”
“我不准任何人打她。包括你!听见了吗?”朱琨庭面无表情的看着莫大仲,一双眸子还冷冷的瞪着他,像是要将他冻成冰块似的。
“是!是……”莫大仲忙不迭的答应下来,急欲减轻他施加的力道。”
老天!练过武的男人就是不一样,看朱琨庭一脸轻松的样子,他莫大仲可是痛得死去活来,只怕届时留下来的红印过半个月都无法消除。
朱琨庭暂时满意的放开手,果然在莫大仲的手腕上出现一道红印,看样子只消当时再加上几分力,这莫府当家的骨头就得碎了。
“很好。”朱琨庭转向汝儿。“你没吓到吧?”
汝儿看看他孔武有力的手臂,很机灵的摇摇头。
“丫头,我不会伤你的。”
“不伤才怪。”她低语道。
这个大白痴!天字第一号大白痴!难道他不知道今天他阻止了这一巴掌会发生什么事啊?她甚至可以想见悲惨的未来,也许等他后脚一出莫府,莫大仲会连打带踢的整她们母女俩。他要逞威风,她不会阻止,但他不能去找其他人逞威风吗?
一想到这里,汝儿就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只怕明儿个她们母女俩连拿筷子的力气都没有了,说不定比上回更惨。记得上回不但一身瘀青,舞娘的小腿还给打到骨折,这莫大仲非但不看一眼,还得意洋洋的持棍离去。
“你质疑我的信用?”朱琨庭眯起眼,有些不敢相信。
汝儿偷偷瞧一眼脸色发白的莫大仲,又看看这猪公毫不在乎的模样。她的脑袋转了转,很聪明的猜到这猪公来历不凡,要是当着老爹面前冒犯了他,只怕她娘俩真是死无葬身之地了。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反正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更遑论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弱女子呢!大不了回头在背地里骂他便行了,也不必逞一时口舌之快。
于是乎,她垂下眼帘,半遮掩住那双灵动的眸子,很小声的说道。
“小女子不敢。是小女子一时心直口快,没有经过大脑便胡乱说话,望猪公您不要见怪。”她偷偷笑着,眼角还瞄到莫大仲满意的点点头。
“我以为我认错人了呢!”朱琨庭喃喃说道,看着她说变就变的脸蛋,真令他有股想要大笑的冲动。
原本此次拜访莫府,是想探个虚实,不料撞见这小丫头片子——事实上,他的确是想再见到她,不是为了思念她刁蛮的态度,而是为了证实那只不过是一时新鲜,见了她二次,应该就会淡化这股思念之情。
不过,这似乎没多大作用。再次见到她后,他几乎已经可以确定自个儿的心意了。尤其一看见莫大仲如此待她,他不禁后悔没早点来,一想起往后,这丫头都要受莫大仲他们的虐待,他就无法控制自己的怒火。
这种新鲜的感受对他而言可是头一遭。很不好受,也无法克制,如果可能的话,他倒宁愿不曾认识这个丫头。
不过说归说,要他走出莫府大门,不理会这丫头,说什么他也是办不到的。而那传家之宝偏偏又落在莫大仲手里……
忽地,望着她那张娇艳的俏脸蛋之际,一计从他心中生起。
汝儿悄悄的瞄他一眼。看他一时之间脸色阴晴不定。瞧!最后还有一抹微笑挂在他的嘴角,贼贼的,让人看了就想忍不住拔腿就跑……对啦!那笑脸活像抓到老鼠的猫。
不过话说回来,那老鼠是谁?老爹吗?似乎不像。看他瞧她的模样……一股寒意从她背后蔓延而上,就连头皮也发麻了……他干嘛这般瞧她?她不是属鼠,这辈子还不曾有人这般放胆的瞧她呢!她气鼓鼓的想道,差点就朝他破口大骂,若不是莫大仲就在一旁,只怕她真的会扑上去呢!
“莫老!”
“是。”莫大仲正用衣袖擦着不断从额上冒出的汗,一听朱琨庭叫喊,忙不迭的像只哈巴狗匐伏在他面前。
“令千金可活泼得很。”
“哪儿的话!不过是个野丫头,没好好管教……”一见到朱琨庭射来的两道冷光,他急收了口。“朱爷说得对!朱爷说得对!”
这丫头为他惹来这么多麻烦,还让他心惊胆跳的,稍后非要她娘俩好看不可!
朱琨庭跨前一步,不自禁的摸摸她如云的秀发,却遭来她的白眼。
“我可警告你,你要是再上下其手,我对你可就不客气了。”她放下狠话,用很小声的语气警告他,免得让莫大仲听见。
他嘴角微微上扬,一时间不由得让她看痴了。
直到下一句话,才震醒了她的思绪。
“丫头,你很快就会是我的了。要是不对我恭敬些,当心有你的苦头吃。”他扬扬眉,不可一世的模样几乎让她跳起来打他。
“你在胡扯什么……”她话还没完,他就转身向莫大仲提议到前厅一起商谈要事。
“丫头,咱们很快就再见了。”临走之前,他抛下这句话,还亲昵的捏捏她的小巧鼻头。
“再见?鬼才跟你再见?”她咕哝道,怕让莫大仲给听见。
不过想想那猪公离去之前不怀好意的笑容——
她感到寒毛直立。
第四章
“啊——啊——啊——”持续的尖叫声在小小的电影院响起,像是配合那电影的恐怖程度,而极尽所能的尖叫出来。
这家电影院说大不大,说小倒也不算小,成天播着比其它城镇晚一步的影片。年轻一辈早去台北闯天下,这小镇上只剩下五十岁以上的老人,当然也不乏少数胸无大志的年轻人;而月兔就是其中之一。
只见这小小的电影院里充满了月兔高分贝的唯一尖叫声,没办法嘛!这电影院里除了几个老人坐在前头之外,就剩她一个未成年少女,要她不制造点音响,难不成还让那些老人尖叫?太过无聊的下场就是到电影院来消磨时间,外加发泄心中怨气,不趁此时尖叫,又待何时?所以她用尽全力的大叫,还不时补充水分,瞧她隔壁的座椅上起码有一打饮料等着她。
只见前头几个老人回过头来,一脸惊吓的表情,电影里的剧情没吓死他们,这月兔的尖叫声倒是先吓出他们的心脏病来了!
“阿兔,你也来看电影?”抚着心口的福伯大声说着。
“是啊,福伯!要不要喝红茶?”月兔隔空丢几个罐饮料过去。别看这群老人起码也有六十岁以上,要论身手,月兔可是佩服得紧。
“阿兔,今天就你一个人来镇上?”这群老人一见有聊天的对象,就连电影也懒得看了。反正今天播的是洋片,他们压根儿就没兴趣。
“对啊!今天没事做,所以来看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