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八闻言,胖胖可爱的笑容倏地冻结。
「你……你不是……不是想要害死西门恩吗?」是嫌她没用,还是连杯羹都不让她分?这么小器?
「我有这么说过吗?」
「你……一定会的啊!没有血缘、没有手足之情,你不害,难道要等其它义子害了,你再来后悔吗?」
西门义微微笑了,笑容有些阴阴毛毛的。
「是人的话,就没有自己伤害自己的身子的道理。为什么我要冒着疼痛的危险,去弄死我身体的一部分呢?」他忽觉祝十五对自己投以奇异的眼神,他当没看见,只对祝八说道:「你想待在西门家,就给我乖乖地不要闹事。只要府里出了事,不管是谁惹来的,我一律当你做的。能久居商场的商人绝非善良之辈,你懂了没?」
祝八最多只能算是一个愚蠢的坏人,留下最多碍眼,却不会搞什么大名堂;笑大哥在搞什么?就算要闹个媳妇回来,也要好好身家调查一番,姻亲之中竟有这种虫子,让人看了就反感。
祝八迷惑地盯着他瞧,想要看出他到底是不是真心,还是诓骗她?她怎会看错人?明明天时地利人和都站在他这边,不造反简直太对不起他自已了啊。
她迟疑了下,眼角瞄到祝十五,心里闪过一计,可爱地说道:「你不怕,我把你们通奸的事说出去?说给西门恩听?」
话语方落,祝八连眼睛都来不及眨,他已扑到面前,颈间立遭剧烈的痛楚。她大声惨叫,不复可爱之声。
「你要是敢在恩弟面前嚼舌根,我会亲手杀了你!」他紧紧掐住她的胖颈,面貌极为忿怒,像是巴不得活活掐死她,省得再多惹事端。
祝八低喘了一声,眼角往祝十五望去,原要她为自己说话,后来发现祝十五面带残怒地瞪着自己。
颈间猛然再缩紧,让她难以呼吸,她胀红脸,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不会乱传……绝对不会说出去,你放心……我快不能呼吸了……」
西门义狠狠地瞪着她,直到她剩最后一口气,才慢慢松手。
「给我滚!」
祝八不敢再试探他的底限,也没本钱再试,忙不迭地手脚并用,逃离书房。
西门义冷哼一声,回头瞧见祝十五背着自己,显是羞惭难当。若不是见恩弟对她有情,想尽办法也要把她们一家子都赶出西门府,省得乌烟瘴气。
他嫌弃地再哼一声,拂袖而去。
书房转眼空荡,只剩她一人。她没抬头,仍将小脸埋在腐味极重的古书里。
「不生气,不生气……」模糊难辨的声音传出:「有人出气了,我还在气什么?」
良久,才微抬起脸,细长的眸盯着皱巴巴的书页。
「我一点也不同情她,真的。」正因如此,才觉得自已绝情。
今日发生之事,让她更为确定这一辈子对祝八的观感不会变,永远也没有办法将祝八视作亲姊妹,如身子的一部分看待。
身子的一部分啊……她听见西门义将西门恩比作自己身子的一部分的当时,心里好震惊又羡慕,可是她与祝家的姊妹永远也不会亲到这种地步--以前以为天地只有她们,也怕自已会如她们所说变成恶灵,所以她一直忍一直忍,就算满腹委屈,她也得忍。但她必是体内流有怨恨,不够良善,才会在祝八一提及要伤害他时,心里的恨如洪水滔天,难以再忍。
「我不要她们了,她们也不要我,我只剩下你了……」她直盯着书,喃喃道:「所以,不要离开我……不然我什么都没有了……」
门轻轻地被推开,蹑手蹑脚地走进来。
「你回来啦。」
她一惊,转身瞧向坐在床缘的西门恩。
他微微一笑,问出了她眼里的疑惑。「我今天精神还好,不怎么困。」
精神还好?他已有些倦容,怎会不累?
「这么晚了,早该休息了。」目光落在他的书上,她走来拿过他的书,道:「晚上看书,对眼睛也不好。」
语毕,正要去吹熄微弱的烛火,西门恩忽地拉住她的手,温声道:「先别吹,我想瞧瞧你。」将她拉坐床上,发现她双颊极红,他楞了下,不由得抚上她蜜色的脸颊。
温温烫烫的,却不似发烧。
「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因为我很高兴啊。」她露齿笑,闭上眼睛蹭着他的掌心。
西门恩少见她如此高兴,心里微微惊讶,却也没有怀疑她什么,视线落在她鲜红欲滴的朱唇上一会儿,才悄悄移开。
「你做了什么事,这么快乐?」
她张口,随即摇头,笑道:「秘密。」不能先说,怕万一猜错,那就再让他失望了。
西门恩的表情未变,眼底却透着担忧,柔声提醒:「你要做什么都好,就是别做伤害自已的事。」
「没,我没有。啊,我好高兴,高兴得都快睡不着。」
他却不能不睡,她将抱回房的书跟偷拿回来的馒头一并放在桌上,解了衣。注意他的视线刻意落在它方,她不以为意,吹了烛火,爬上床的内侧,在他还没有主动抱自己之前,一双藕臂已经紧紧环住他的腰,鼻间都是他的气味混着淡淡的药味。
说出来一定会被笑的,她一天之内最快乐的时刻就是抱着他睡觉。
「你带馒头回房做什么?」烛火熄的刹那,他瞧见了。「你没用晚饭吗?」
「我忘了,刚才饿得很,便上厨房拿了个馒头,不过回来瞧见你,我快乐得又饱了,吃不下了。」
她到底在快乐什么?有什么秘密不能说出来?显然,这个秘密是在今天才发生的。脑中浮现祝八告诉他的话,他眉头一皱,忍住要脱口的话。
「我好喜欢你,别离开我。」
他闻言,微皱的眉宇松开,自觉怀里躺的不是老婆,而是一只老爱磨蹭他的小狗狗。掌心慢慢顺着她柔软的发丝,笑道:「我知道,你不用天天说。」
「姊姊说,这叫言咒。天天说,用最诚的心去说出每一个字,迟早会灵验的。」话锋一转,她问道:「你觉得那个姓聂的大夫开的药有没有效?服了之后,有没有觉得好多了?」就算他的病与医无关,但还是奢望着有奇迹出现。
巫与医本是一家,直到后来才分开……对她来说,总有几分相似之处。
他沉默了一会儿,没告诉她那聂六也十分惊奇,瞧不出他的病状,只能开些调理身子的补药。他微笑道:「我精神是好多了。」
黑夜中,几乎可以瞧见小脸发亮了。
「真的有效吗?他是神医啊!」她又惊又喜。一天下来的喜悦几乎满出了过去十七年来的快乐。她好怕这些都是在作梦,梦醒了什么都没有。
西门恩不动声色地跳离这话题,改说道:「以后你记得要定时用饭,若是真不小心忘了,就叫阿碧去厨房煮碗面都好,别空着肚子或拿冷馒头吃了。」
「嗯,你若愿意跟我一块三餐定时,我一有人陪着,就不会忘。」
这丫头分明是拿她的健康要胁自已,他没有说任何话,却知自己会依着她。
她又道:「今天我只是待在书房久了点--」
果然是在书房。
心里的担忧又现,他斟酌着如何开口,才不会引她怀疑,过了一会儿,才柔声说道:「我听笑大哥说,你十姊最近常上书房,我知道你这几日不想见她们,不如你要什么书,我吩咐阿碧去找给你,你就陪我待在房里……」
想起她的肤色是长年曝晒在阳光之下,与幼年那几乎透明的肌肤相比,简直天差地远,由此见,她应极喜在外头走动。
思及此,他补充道:「你若觉得闷,我让阿碧陪你出门走走,好不好?」
「不好,我不想自个儿出门,我等你。」
「等我?」
「等你身子好了,能走动了,我们一块出门。」
如果他不好,岂不是要她一辈子都要守在西门府里?心里觉得不妥,正要开口,她却将整个脸埋进他的胸膛里,作势欲睡,他只好住口不语,任她将自己抱得紧紧的。
他是无所谓,但天气热,门窗都关紧,她这样抱着自己,不会发汗吗?就算这样问她,她也是不肯放手吧,她十分喜欢人的体温……是不是该感谢她第一个见到笑的男子是他、第一个抱的也是他,而非西门家的其它人?
低头轻轻吻了下她的发顶,她似乎震动了下,腰间快被她勒断了,想来她还没有睡着。他知她极喜欢有人碰触她,尤其是他一碰她,她就像小猫小狗般的凑上来。
他唇畔含笑,轻轻将她环进自己的双臂里。他身子已是累极,神智在似睡非睡之间,方才只是强撑在等她--这几天她不知埋在书房里做什么,怕她陪着自己无聊,也放任她去,只是没像今晚三更天了才归来。
他想起祝八加油添醋的说法,不觉为十五担心起来。义三哥是自己人,就算现在长年不在府里,但自幼一块长大,怎会不相信自已人,反而相信一个外来的祝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