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她的梦里有王师婆?
就算梦见王师婆,也断然不可能梦见前院的场景啊。
还是……她跟王师婆皆入了那赵将军的梦?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天啊!恩哥,救命!她怕吞口食她,也怕恶鬼啊!双足无法移动……为什么?她明明可以跑的啊,为什么跑不动?
惊恐之中,隐约觉得身后有物。是什么东西躲在她身后?
赵将军!
莫名地,她心中浮现这个想法,小鬼们若通过她,那赵将军就活不过七十大寿了!
王师婆!拜托,救命!
想喊,却发现喊不出口来。努力要招来王师婆的注意,却发现自已不管怎么挥舞,永远被黑暗笼罩;王师婆气喘如牛地砍着小鬼……
砍不完啊!
祝十五双臂护住脸,害怕地瞧见迎面小鬼个个血流满面,冲上前来要讨命--
恩哥……心乱如麻中,浮现西门恩的笑脸。他一口咬定她不是恶灵,是镇族驱鬼的守护神……好吧,就算不是守护神,也拜托她是一个最可怕的恶灵吧!
她合起眼,默念西门恩的名字,集中精神想着她要回去。她要回去,绝不要莫名其妙在这种梦里被小鬼吃掉--
她暗暗吸口气,双目突然暴凸大张,血盆大口对着将要逼近的小鬼大喊:「滚开--」
突然间,她的话就像是强大的旋风,将小鬼们一一地震往紧跟在身后的王师婆;王师婆见状,趁机举起剑,不费吹灰之力地让小鬼们自动死于桃木剑下。
心跳尚未平复,祝十五呆愣愣地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真的能驱鬼?
那,她到底是恩哥说的守护神或者是强大的恶灵?
「十五?」
远远地,又传来熟悉的叫声了,一股温暖的气流袭身,让她回过神来。
「是恩哥在叫我了……」唇畔竟不由自主地笑着,最后不由得开心地大笑起来,喊道:「才不管我是什么呢?要当守护神、要当恶灵,都随便吧,我只知道我是恩哥的妻子,那就够了!」
脚才跨出一步,竟发现自己能踏出阴影,心里直觉知道若是被光照着,王师婆就知道她也入梦来了。
迟疑了下,想起被视作巫女后接踵而来的麻烦与富贵,都不是她想要的,她真的想要的是--
「我从小到大的愿望是当巫女,偏永远及不上姊姊,那就让我当西门恩一个人的巫女吧!」
心结已开,她想笑、想抱着恩哥,想要很多很多……都是与祝氏一族无关的!
「无关了!让我从梦中醒来后,就与祝氏一族的联系断了,别再找我回去了!」她闭目低喃,随即又听见西门恩急促地叫她几声,身子忽然被提起,再张开眼时,已出梦外。
西门恩就在眼前,她忍不住开心地抱住他。他微一楞,低语:「十五,方才你睡着了,王师婆她--」
不及说完,就听见王师婆的大嗓门叫道:「祝氏巫女,老身除完了鬼,来瞧瞧你,却不料发现你梦周公去了,谁是南京城第一师婆,不用老身提醒了吧?」
「嗯!」她露齿而笑,忽见地上飘散的符纸。
西门恩轻轻搂紧她的腰身,担忧地低语:「有没有哪儿痛的地方?方才王师婆一来,硬先洒了满天的黄符说要驱个干净,你睡得怎么也叫不醒,我跟六姐忙着挥开,仍有一、两张不小心落在你身子上,会病吗?」虽说拨得极快,心里还是会怕。
「我一点感觉也没有啊……」心里奇异,她迟疑一会儿,大胆地拾起一张黄符。
「十五!」西门恩着急大喊,要打开她的掌心,她却不肯放手。「你放手啊!放手啊!」
「我不痛呢!」她轻声说道:「一点都不痛呢。」符纸在她手里就像是普通的一张纸。
为什么?因为符咒法力不够?还是其它原因?
西门恩见她果然没有痛苦难当,暗松口气,但仍连忙将她手中符纸抽走揉碎。
「你别再胡来,要试也不是这种试法。」差点把他吓死。
「恩哥……这是不是表示……其实我还是可以跟你走在外头,晒着外头的太阳?」不用东躲西藏,不用看到镇鬼物就吓个半死。
西门恩闻言,露出温柔的笑意,轻声说道:「是的,你爱在外头多久就多久,只要别忘了回家就好。」
祝十五开心得又想抱住他温暖的身子,忽地瞧见仆役奔出来大喊:「老爷醒来啦!王师婆,老爷说您救命有功,快进屋去!」
祝十五瞧那仆役鄙夷地望了自己一眼,又见王师婆离去之前得意洋洋的神情。
「到了明天,是不是又会有一连串的传闻?」而且可以预料不怎么好听。
「十五,你在意吗?」他轻声问道。
祝十五眯起眼笑嘻嘻的,满足地投进他的怀中,回头看一眼赵府,一语双关地答道:「我才不要当'三姑六婆'里的其中一个呢。」
西门恩虽不知她为何突然变得如此快乐,但她能开心,他自然也不会多问什么,只是握紧她的手,微笑道:「回家了吗?」
「嗯,回家了,回西门府,回有你的地方,回真正属于我的家。」
尾声
忙碌的妇女穿梭在回廊间。
「少爷,你怎能进去?在外等着吧。」
「已经一天了……」西门恩蹙眉,听见屋内传来叫痛的声音,脸色不由得微白。「刘产婆,真的没事吗?我妻子她已经痛了一整天了……」
「恩弟,女人家生孩子都是这样的--」西门笑搭住他的肩,正要安慰几句,却见他投以「你是男人家,真懂女人生小孩吗」的眼神,只好尴尬地笑两声:「我自然不懂……」
没成过亲,府中也没有兄弟的媳妇生孩子,当然没有什么经验啊,能怪他吗?
「反正啊,不就是那么回事吗?蹦地一下,就跳出来了。」西门义轻松自若地饮茶摇扇兼赏花。「恩弟,你先坐下,哈哈哈,我想到就开心啊!几年前,恩弟还奄奄一息时,聂老四竟能活蹦乱跳地出来为他兄长主持书肆,当时把我气得牙痒痒的!他了不起啊,哈哈,了不起到咱们恩弟成亲生子了,他还孤家寡人一个!」
啊!他的心情真好,果然凡事不能看开头,恩弟跟十五成亲时匆匆忙忙的,连点喜气都没有,等孩子满月了,一定要请聂家老四过府喝一杯满月酒好炫耀。
屋内尖叫断断续续,屋外西门恩心里着急,来回在院里走动;尖叫愈密集,他走得愈快,额面汗珠不停滑落。
「要当爹的人,都是如此吧?」西门笑叹道,走到亭内喝了一口茶。
「大哥,你想要自己的孩子吗?」西门义轻声问道。
西门笑微地一楞,见他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笑答道:「恩弟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也是你的啊!」
不及再深谈,屋内忽地传出婴儿哭啼的叫声,屋外众人一呆。
「十五!」才走两步,忽地胸口气闷,难以呼吸。
槽!
「恩弟!」西门笑眼明手快地扑上前,及时扶住他直挺挺倒下的身躯。不会吧?难道西门家历代的惨事又要发生?
「我……没事……」西门恩大口喘气:「我只是又忘了……」
「忘了?」
他苦笑,紧握住西门笑的手,道:「我忘了让十五吃苦,我自然也是要受点罪才公平的……」
「啊……」突然想起西门恩曾说过若是让十五流了血,亲人会受难。女人生子当然会流血……
「我没事,大哥……拜托你……别让十五担心,就说我高兴得昏倒了……」终于用完最后一分神智,颓然倒在西门笑的怀里。
西门笑闭了闭眼,轻声叫道:「义弟,去找大夫来。」
「好好,我立刻去!立刻去!」
「你叫别人去,你留下照顾恩弟。」
「啊?那大哥你--」突然瞧见抱着西门恩的兄长满头大汗。
「你的茶……有问题……」
茶有问题?不会啊!他喝了好几杯,怎么就不见出事?
「等等,等等大哥,你跟恩弟太重了,我抱不动啊--快来人啊--」
数年后--
一回生、二回熟,凭他西门义在商场上横扫千军的名声,怎么会斗不过祝十五那么一点小小小小的血呢?
京城有名的大夫已在偏厅等着了,饮食也经过特别的注意,他就不信还会闹出什么场子来!
「爹,娘在叫疼呢。」小小的男孩抓紧亲爹的手。
「是啊,娘再疼一下下就不疼了……」心神分了一半给儿子,西门恩叮咛他道:「你千万不要随便乱跑,要不舒服一定要说,懂吗?」
「好。」小男孩用力点了个头。
西门恩露出淡笑来。这孩子外貌极酷似他,性子却像十五,让人十足的心怜。
「你娘很辛苦,所以我们要分担她的辛苦才公平。」
「好。」
「这一次我倒要看看怎么分担法?」西门义喃喃说道。
上回的满月酒席,请得有点小窝囊,来送礼的宾客嘴里是说夫妻情深,西门恩才会紧张得昏迷过去,背后却道他们西门家的男人好没用,连女人生孩子都会昏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