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人,还站在门口目送,一见她回头,露出美丽的微笑来。
她差点失了神,看见肌肉王子突然出现在那男人的身后,一把抓住他纤细的手臂。肌肉王子是她的最爱啊!为什么她移不开自己的视线?为什么?
「天,就算他长得漂亮,我也不是一个贪色的人啊!」她哀叫,用力拍了一下额,不敢再回头,冲出大门。
你说,我们的缘分有多深呢?
很深很深--
到底有多深呢?
盛暑热人,就算是入了夜,浑身仍一股燥热。他天生体凉,熬得住这股来势汹汹的暑意,但他的小妻子却热得好几夜都难以入眠……明明她热得难受,偏还要抱着他的身子推说不热,唉,只得诱她说话,转移对热度的注意。
「多深……我们的缘分很深很深……」她半趴在他身上认真答道。
「很深吗?」他合目,微微笑道:「深到下一辈子吗?」
「嗯,到下一辈子。我只要你,不是你,我不要。」
他心弦一动,知她说的是真心话。未来虚无缥缈,谁能真正预知呢?
「你要怎么知道是我呢?」
「你会笑,对我。」
他张开眼睛,轻轻一笑,想起他是第一个对她笑的人。即使现在她心中只有他,她仍爱看旁人的笑,有时他也不得不想到若是对她笑的第一人是别人,自己只怕与她就没有夫妻的缘分了吧?说到底,还是冥冥中注定。
「每个人,都会对你笑的,十五。」他柔声说道:「那时,你要怎么认我呢?」
她微楞,随即答道:「只有你的笑,会让我意乱情迷。」
西门恩闻言,眼里闪过讶异、惊喜。从来没有料到会是这个答案,心里满足自然不在话下,最后他轻轻抬起她布满薄汗的小脸,轻哑问道:「十五,你真的不热吗?」
她原要摇头,怕他要赶离她,后见他眼神透着淡淡的情欲,她脸一红,知道他要做什么了。
「不热。」她细声答道:「一点都不热。」
他微笑,轻轻吻着她的额、她的鼻,她的唇,挑起彼此另一种热度,身子慢慢覆在她身上,小心不压疼她,附在她耳边低语:「十五,下一辈子,我就靠你来认了,就靠你来认了……」
「咦?又要送便当?」
又要去见那个白脸书生?心脏猛跳着,支支吾吾说不出理由来,只得再骑着脚踏车送便当啊。
「这么有缘?不不,不是跟他有缘,是跟肌肉王子有缘!」
一想到肌肉王子健美的身材,立刻打起精神来,让脑中浮现王子的英姿,准备流口水--
不到三秒钟--
「哇!我怎么又想起他的笑了?缠了我一整夜还不够吗?」山坡路上传来大叫:「我的目标是肌肉王子!加油啊……啊啊,我的便当别跑啊--」
玩心二起--
天黑黑的,月亮圆圆的,勉强仰头望着,却没有办法让月光照在自己的脸上。
靠着铁栅外的黄土上,有一朵开得很漂亮的花……她知道这叫花,每天每天有人经过时,她都会看见几人捧着这东西,嘴里喊着「花」。
有的人,会把花送给另一个人,另一个人总会笑嘻嘻的……如果,她把花送给人,那会不会有人对她笑?
瘦瘦的手勉强从铁栅窄小的空间伸出。努力地伸啊伸,却始终碰不到那朵离她不远的花。
她心里一急,拼了命地踮起脚尖,整张小脸紧紧贴上铁栅。再差一点点……差一点点就能摘到可以让人对着她笑的小白花了。
从她有记忆以来,她就一直缩在这间连一个大人都塞不进来的小地牢里,从她鼻子以下的身子都在黄土之下,只有这两年,她长高了一点点,小眼睛才勉强能从上方透气的铁栅中窥视出去,她才发现原来她之前在地牢里听见的声音、看见的微光都是从铁栅外的世界里来的,那……为什么她不能跟外头的人一样走来走去呢?
远方有人走近,她认出那是每天来送饭的人。她立刻缩回手,讨好地对着那人笑着。
那人,仿佛没有注意,一脚踩过那朵看起来很漂亮的花,随即一碗饭菜放在铁栅前的地上。她小心翼翼地陪着笑,看他的脸板得很紧,没有松动的迹象,她只好伸手抓着饭吃。
「快点吃,吃完了……就带你去见咱们的巫女。」那人忽然开口。
她吓了一跳,细细长长的眼睛努力要抬向上看那人。
那人却退了几步,有些颤声道,「别看我!快点吃!」
他在对她说话耶!
她心里高兴,嘴里努力吞下满满的饭菜,瞄到那人招了几个人过来,他们手持奇怪的东西,围在她头顶的四周,忽地,头上的泥墙响起极大的声音,让她害怕得缩起身子,看着泥墙一块一块地崩下。
月光,从正上方一点一滴地泄了进来。她的眼睛张得好大,双手想要掬起亮亮的月光,可是泥沙一直掉在她的手心上。
好神奇啊,以前月亮老是照不着她,她只能伸手去碰黄土上的光,现在月亮把她整个人照得闪闪发亮耶!
「这样好吗?放出来……我们会有危险吧?」
「闲话莫说。这是巫女的决定,她说的,没有错。喂,你,爬得出来吗?」
她意识到那人又在跟她说话,她高兴得快要昏倒了,连忙点点头,用力地钻出待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小洞穴。
「你小心点!千万别让自己流血啊……」一股恶臭从洞里……她身上散发出来,那人不由得捂住口鼻,瞧着浑身乌漆抹黑的小身子爬出地洞外。
「这么臭……怎能去见圣女?可是,若带她去清洗一番,万一不小心弄出了什么伤口,我岂不是……」他顾不了这么多,看着她一双充满好奇的眼睛在东张西望,他退了好几步远,说道:「你跟着我来,不不,不要太靠近我!离我十五步远,近一步都不行!知道吗?你走路要小心,若是跌跤了……我……我就再将你关回去,懂不懂?」
她用力点点头,见他走得有些快,赶紧学他走路,斜斜摆摆地跟上他。
她……她在走路耶!
她一直抬头看着月亮,不管走到哪里,月亮一直照着她呢!有好多好多的木屋在四周,以前她只能在小洞洞里看着这些小木屋,看着每个人一到晚上就走进小木屋里。不知道里头有什么?也是黑黑的一片吗?
「到了,到了,快进去!」男人忽然停在一楝木屋前。
咦?她可以进去吗?可以吗?细长的眼睛闪闪发光,露出白白的牙齿,他见状,不由自然地退了一步。
「快进去!巫女在等着你呢!」
「哦……我进去。」嘻,第一次有人跟她说话,而她答话呢。很想问她答得好不好,但见那人转身就走,她只好乖乖地、好心地走进小木屋里,走进改变她一生的路。
「姊姊说,一直走一直走,就会遇见一个一直咳一直咳的人,在哪里呢?」小小的身体小心翼翼地走在庭院间,她走了好久好累,为什么还找不到咳咳的人呢?
一个月前,她走进小木屋后,天地之间再也不是黑色的了,姊姊说她再也不用回到黑黑的小地洞里生活……好好喔,原来她有姊姊,好多好多个姊姊!姊姊说,所有的姊姊都是她世上最亲最亲的人,所以她要听最亲最亲人的话,她乖,她当然听!每天每天的生活都跟以前不一样,可以看见光、可以摸到光--
「只是……为什么没有人对我笑呢?」她低声喃道,忽地被树枝打到,她痛叫一声,赶紧扶好脸上的鬼面具:「不能流血,姊姊说,她没说,就不能流。」
还好还好,有面具挡着,吓她一大跳呢。
「咦,有花!」她高兴地叫道,见到枝上开满小白花。她摘下一朵,小心地藏在怀里。「有花,就可以笑笑。」又走了几步,忽然听见咳声,她双目一亮:「找到咳咳的人了!」
她赶紧循着声音跑,跑到一间屋子前。
房屋门是关的,她心里有些胆怯:「先偷偷看一下。」
走回窗前,悄悄地推开窗子,瞧见房内有一个少年坐在床上在咳咳。
「啊,好高兴!好高兴!终于找到了!」她脱口叫道。
屋内的少年听见有童音在叫,直觉抬起睑,赫然瞧见窗前有个……小鬼?
一个小鬼在看着他!
他的黑眼几乎暴凸出来,呼吸梗在胸口,差点死于非命!
那小鬼青面撩牙,其丑无比,是来索命吗?终于,他的命也要到尽头了……
「咳咳。」小鬼用力咳两声,像在学人。
是人不是鬼?微楞一下,定睛一看,是个鬼面具。是哪儿来的小孩?在西门府里,就连同龄的同伴都没有,会是哪儿来的小孩戴着鬼面具吓人?
忽地想起笑大哥前两天提起,有巫女上门祈福,所以这两天他身子较好。啊,笑大哥还说同行之人里有个孩童,难道是这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