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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及此,清俊瘦削的脸庞浮起浅浅的笑意,向孩子招手,柔声道:「你进来陪大哥哥聊聊,好不好?」

  他在笑耶!在对她笑吗?她抓抓乱翘的头发,很害躁地推开门走进去。

  一进去,西门恩一见这孩子穿著女孩家的衣服,心里惊讶却已是不及阻止,只好露出笑容,道:「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见她走到他面前,小心地从衣里拿出一朵扁扁的小白花,递给他。

  「送给我吗?还没有人送过我花呢。」他轻笑,接过手。

  「送花,笑笑!」

  连躲开的机会都没有,她突然扑上来,让他整个身子倒在床上。

  他吓了一跳,连忙道:「你有没有事……怎么突然跳上来?」

  「你对我笑笑!送花就笑笑,好高兴!好高兴!第一个人对我笑!」心里说不出来的高兴,把小脸埋进他的胸前直磨蹭着,真希望能揉进他的身体里。好好,这人对她笑!不是大家都不喜欢她,至少,他肯笑!

  面具被弄掉了,她眨眨眼,要拾起面具重戴上,西门恩连忙对这趴坐在自己身上的小孩说道:「不碍事,面具掉了待会再捡就好。你有没有事呢?有没有哪里疼疼?」

  「不疼!不疼!姊姊说,面具不能掉,不能让别人瞧见脸脸。」

  他失笑:「你不说,我不说,你姊姊不会知道的。戴着面具多不透气,那面具又大,戴在你脸上,直要掉了,不好说话。」

  她点头,心想也对,随即抬起脸笑道:「姊姊说,看见脸脸的第一个外人,要变成香公,你不说,我不说,没人会知道的。」

  香公?相公?他一时哑口,瞪着她美丽到透明的小脸,不知该震惊她拿下面具的意义,还是吃惊她的貌美。然后,他注意到她的小脸上有两道清泪,讶问:「你怎么哭了?」

  「哭……」她抹抹眼泪,破涕笑道:「我高兴得掉眼泪,好高兴,好高兴……你怎么又不笑了?我……我去摘花送你,你要笑笑!」

  「别,别去了。」他立刻露出温暖的笑来:「瞧,你的花还在我这里呢,我怎么会不笑呢?你看你的头发都乱成这样了,去把梳子拿来,大哥哥替你梳头,好不好?」

  她用力地点头,又像小狗一样在他怀里磨蹭一会儿,才依依不舍地跳下床去拿梳子。

  西门恩虽不知这小小的姑娘为何执着在笑不笑上头,心里却对她不由得生出几分怜爱来。

  她拿来梳子,乖巧地望着他,他露出笑来,她高兴地又要扑上前。

  「别再扑了,我的腰都要被你给扑断了。小妹妹,你转过身,大哥哥一边陪你聊,一边帮你梳乱乱翘的头发,你要喜欢,随时可以回头,大哥哥会对你笑的。」

  她闻言,好高兴好高兴,乖乖地坐上床缘,让他慢慢地梳起她的长头发来。

  一个下午的光阴都窝在房间里跟这个会笑的好人在一块。这人真好,一直笑着,都不会害怕她。如果可以,真希望可以永远看着他的笑,可是姊姊的叮咛,她不敢忘,匆匆走出房门,瞧见姊姊正好拐进转角,往这里走来。

  「你记住他的脸了吗?」

  「嗯。」他的笑脸永远也不会忘。

  「接下来姊姊要你做什么,还记得吗?」见她点点头,又道:「闭上眼睛,在心里想着他的脸,默念着西门恩,别让姊姊失望喔。」巫女取出一长盒,盒中有符录,摆在上方的是咒人,中间的是咒鬼,下方唯一流传下来的一张符录是封神。

  不会让姊姊失望的。她卷起袖口,闭上眼睛想着他的笑,用力地咬破腕口。好痛喔……

  血一直滴在地上,要多久才能停止?她不敢张开眼,只听见姊姊念咒的声音。念得好长好长,如果中途打断,一定会生气的。

  屋内好象传来猛咳声,她心里有些害怕,他怎么一直咳?咳不断?

  「好了,乖十五,你可以张开眼睛了。」

  祝十五张开眼,瞧见姊姊细心帮她扎好伤口,她害臊地露齿一笑,想起他说的话,很讨好地撒娇道:「姊姊,我痛痛。」不知道姊姊会不会像他一样哄她?她心直跳着。

  那巫女却不理,迳自拿下面具,看着紧闭的门,喃喃自语:「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以为有救了,却更离死不远了。」她牵起祝十五的小手,走出院外。

  「谁?」她突然喊道,瞧见有一名青年迎面而来,避之不及打了个照面。

  那青年呆了一下,迟疑问道,「你是……」

  啊!面具没戴!

  「你是祝氏巫女?你在这里做什么?方才你不是说要回房休息吗?这里是恩弟的房间--」见此女脸色有异,必定有事发生,想要快步进院,却瞧见此女面露凶光。

  巫女微微眯眼,心里迅速有了决定:「见着我的人,没有其它的选择。」

  「什么?」糟了,祝氏一族好象有不能偷看其貌的规矩。他可不要随便娶个女人啊!

  「祝氏规矩不可废,所以--」她举起左手划了一个咒,指着那青年沉声说道:「从现在开始,你的眼里只有你最尊敬的那个人,不会再娶其它人了。」

  那青年呆了下,她牵着祝十五从他身后离去。

  「十五,你一直回头做什么?」

  「姊姊,那人对我好好,我可不可以再回去看他?」

  「哦?当然可以--只要你有机会的话。」

  祝十五高兴地直点头,连手上的痛都可以忍受了。她不知回了祝氏一族后,祝氏巫女用咒让她忘了在南京城的一切,也忘了那个待她很好很好会笑的少年,更在未来的几年里让她遗忘了那种好高兴、好高兴的心情。

  玩心三起--

  「又在偷看了耶……」

  「好毒的眼光啊……」

  「如果有一天聂家老四被害死,我敢笃定杀人凶手一定是他……」

  远远地,巷道角落里,有一个阴沉的男人注视着书肆前的聂老四。

  曾经体弱多病的聂家老四凭什么可以早一步先恩弟生龙活虎的?西门义眯起更露阴森的目光,让旁人偷偷倒抽口气。

  「哼,人人都说南京城里西门家与聂府是对影--」瞧见书肆前聂老四用扇柄轻敲了一下身边的聂十二,仿佛兄弟多情深,呸!「根本是狗屁话,哪儿像了!」众人岂能了解他的心情?

  「义少爷……是不是要回府了?」身边的仆佣嗫嚅道。真的很怕自己的主子干下滔天血案。

  西门义哼了一声,收回阴毒的目光,拂袖走回府里。

  「义弟!」一回府中,就听见西门笑叫他。他心一动,不甘情愿地回过身。「义弟,你在忙吗?」

  「我忙,当然忙,很忙很忙。」

  没料到他会这样回答,西门笑微怔,随即道:「就算再忙也要休息,万一累出病来了,怎么得了?」

  你听不懂我是在拒绝你吗?西门义心里虽恼怒,却知恼怒的对象不是西门笑,而是他自已。随口含糊应了声,不顾西门笑的叫唤,掉头就走。

  他不能停步,一停了,只怕真会干出众人难以接受的事情!

  外头都在谣传,他长年不回西门府是为了谋夺家产,哈,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长年不回府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万能的天神!请赐于我神奇的力量!给我解咒的能力!」

  天未打,雨未下,连一点点的闪光都没有,分明不给他面子!

  「有什么差别?那个祝十五一句'解咒',都可以解恩弟身上的咒语了,为什么我不能?她都说西门家的咒全解了,为什么我还被恶咒缠身?」西门义对着天空大喊,心中愤愤不平。

  一到夜晚,他都来学祝十五喊解咒,已经一连好几十夜了,什么方法都用尽,连不会跳舞的他都学着乱跳;拿着偷偷买来的桃木剑乱挥,差点砍中自己,但没有用啊!

  「难道我一辈子就受咒语所困?」可恶!再来一次!「万能的天神,请赐与我解咒的能力……是神的就给我解!要不然我天天反咒你!」

  他喘息,闭上眼,脑中一浮现那人的身影,就不由自主地浑身燥热。

  分明没有解啊!他懊恼地低叫一声,愤愤丢下剑,走出院外。

  「谁是你最尊敬的人?」

  「那当然是大哥啊!」十二岁的他,眼里只有西门笑,虽然知道自已被收养的原因是为了照顾西门恩,心里也着实疼惜他,但若要论最尊敬的人,必是西门笑无疑。

  他从被收养开始,就是西门笑教他养他疼他,明明没大自己几岁,却一手包办了教养一个孩子的过程。西门笑到底是怎么想的,他不清楚,他只知道每个孤儿并不是极其幸运都有机会得到一盏灯的。

  而他的灯,就是西门笑。

  过去的生活不再回忆,他的记忆是从入西门府开始,是从西门笑对他伸出手,叫他一声「义弟」开始,只是……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份感情变了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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