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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我放手?好啊。」她的唇角微勾,又起玩心。她一松手,他立刻缩回,她向他再近一步,他忙伸手挡她。

  她的身子不算高,如果他要挡,会摸上她的两团软玉,她眨眨眼,笑道:「原来讲书师傅也是男人,想要摸我,早说嘛。」她跨前一大步,摆明就是不畏他的魔掌。

  「十八姑娘不要乱来!」他几乎失控地吼道,及时将双手收到身后去。她顺势贴靠上来。他无法后退,只能挺着异常僵硬的身体站着,戴着面具的脸无语仰望天空,无视怀里的女人香。

  「哎呀,你想当柳下惠?」她好笑说道,闭上眼汲取他熟悉的味道。

  「你这是何苦?」

  「苦什么?反正我也是没人要的,不如咱们凑合凑合,你说好不好?」她的头枕在他的胸膛前,热气微微往颈上冲来。

  她一向不喜近人身,更别谈让人靠近她。拾儿与十一郎皆知她的习惯,所以与她同处一室,必保持距离。而他,是她唯一主动亲近之人。他的身躯已非当年瘦高的少年身姿,也不似文人放纵松弛的身体。

  纤指攀上他结实的手臂,心知这些年来他有多么致力于自己的目标┅┅忽地,不防他突来的力道,她跌坐在地。

  「小八姑娘,请你自重!」他粗哑的声音显得严厉。

  她怔怔,随即露笑,道:「温柔的男人多半拒绝不了投怀送抱的女人。你拒绝我,只是因为你不爱我的丑颜。好吧,我去找聂六来,等我恢复容貌,你再要我,这样好不好?」

  「你简直在胡闹!在下不知你我之间究竟有什么纠葛?如果真有仇有恨,你尽管说开,只要是我欠的,必想法子奉还。你是姑娘家,就算有千万个不甘心,也要好好珍惜自己的身子,何苦糟塌自己?」他愈说愈气,不顾她跌坐在地,拂袖跨过她离去。她扭曲的脸庞上丑疤太多,读不出任何表情,美丽的瞳眸轻轻往右飘了下,有趣地笑了。

  「他还真是老八股。」翻身随意躺在甲板上,阖上美目。「天上浮云无常,他却永远不变。」多少让她松了口气。

  听说他是个没脾气的老好人,真怕他对每个人都温柔,这种男人在无意间易给人情根却不自知,而他没有,这真的让她暗暗的心喜。轻微的足音踩在甲板上,有段距离地停下。

  「你偷听的功夫愈来愈到家了,十一郎。」

  十一郎打蛇随棍上,厚脸皮说道:「我怕师父吃亏,所以守在一旁,但我什么也没有听见。」拜她为师,学的不止拳脚功夫,就连嘴皮子也愈磨愈见光滑俐落,真怕有一天他的甜言蜜语连自己也给骗了。

  「我瞧你倒是怕他吃亏。」她酸酸说道:「昨儿个不就是这样吗?我才一叫,你们冲进来第一个护的是谁呢?是他呢,枉你们之前承诺过绝不护他。」

  惨了,女人心简直像拾儿绣针盒里的针孔一样小,他急促道:「冤枉,师父!我与拾见对您的忠心天地可表,他┅┅他┅┅他是师父极为看重的人,咱们爱乌及屋定必然,除此外,他算什么?对我与拾儿来说,不过是个聂家人而已。」

  她闻言,似笑非笑地转了话题。「拾儿呢?」

  「他刚送饭去给聂元巧。」

  先前将心思净放在聂渊玄身上,倒忘了还有这个毛头小小子。她一跃起身拍拍衫上灰尘,随意睨他刚硬的脸庞一眼,笑说:「我习惯了你的脸配上绿眼珠,忽然让拾儿换色,就如同你嘴巴抹蜜一样,真让人难以适应。」

  十一郎知她在取笑,但仍下意识地调开他的视线,随着她走进船舱之中。

  她的背影好娇小,就算这时候偷袭,也不是她的对手吧?他不像拾儿,喜爱挑战。没有完全准备,他绝不轻易出手,也许错过了许多机会,但至少他在累积自己的胜算。

  「如果能打蠃我,从此以后我就放手,你们不必跟随我冒险犯难,输了的话就要懂得尊师重道,我说什么,你们就去做什么。」

  当日,她大方地给了选择,而他们也赌下去了。从日出打到日落,他伤重啊,至今老觉得背脊隐约传来疼痛。他是不知当日拾儿心里怎生的想法,却很明白现在的自己完全没有胜算,但他咬牙赌了!

  他尽力地打,纯是过招领教,好不容易有机会可以光明正大地与她交手,不必有师徒之分。就算侥天之幸,烧香拜佛兼积福蠃了她,他也会陪她完成心愿啊。她对他的意义,岂止是一声师父可以代表的?

  他的唇畔浮起笑,忆起方才她害臊地靠在聂渊玄的怀里。

  「她终究装不来妖娆女子。」他偷笑。

  「你说什么?」她耳尖,听见他的自言自语。

  他顺势进谗言以表忠心,道:「师父,你少与男子接触,自然不知玩弄男人心要如何下手,徒儿愿意尽其所能倾囊相授┅┅」

  一个应以仇恨筑心的女子,却能教出他的正直(拾儿的疯颠不算),这种女人要是聂渊玄不好好把握,算他没有福分。┅┅也算自己与拾儿没福报,得继续伺候这个让人劳神的好师父,他叹息。

  ※※※

  当房门一打开,正夹起银芽肉丝的元巧闻声抬头,双筷不由自主地掉落。

  「十一郎,去重新换双筷子给他。」

  「央┅┅师父┅┅」十一郎面有难色。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怕她会吃亏,尤其之前听闻聂表十二少油嘴滑舌又贪恋女色,难保不会着他的道。忘了她功夫高人一等,他狠狠瞪向僵住的聂元巧,才迅速奔下厨房。

  「聂元巧,你的脸在抽搐呢。」她笑道,不拘小节地坐在定住的圆凳上。

  圆凳就在他的身边,说还有胃口用饭,那是骗人的。元巧努力挤了挤眼皮,暗暗捏住大腿一把,才勉强将嘴角扬起。

  「敢问姑娘,你可是掳我与我八哥来此的主事者?」

  「正是我。」

  哎呀,回头必定要将那个送饭的家伙狠揍一顿。竟然敢骗他,说是个天仙绝色将他们绑来,害得他高高兴兴换上备好的新衣、高高兴兴地用饭,高高兴兴地等着仙女姐姐来看他──迟早,他一定会被女人给害死。

  她读出他极力掩饰的表情,笑道:「显是拾儿骗你什么了。」

  几乎要冲口问她,她是不是在笑?她的脸实在太魏了,丑到他一双眼珠化为定石,难以移开,但仍也分不出纵横交错的疤下是不是展颜在笑。他忽然伸出手想要摸她的疤,确定究竟是火烧还是鞭打所致,也很像是刀剑的手法┅┅她微微侧脸避开,不爱人相碰。

  她的凤眼清澄有神,里头没有恨意也无杀气,那就不是为仇劫人了。从清醒至今,他还未见过八哥,仅听之前负责饭菜的青年提到八哥安好,他没有硬闯救八哥,是因为看出他们没有敌意。

  当然啦,一听策画绑架的是名女子,他的心就软了一半。他对女人,果然没辙,尤其是对第一眼就相中的女子。

  「实不相瞒,通常我喜欢的女人都比我大,而且下场都成了我家嫂嫂们,存心让我只能远观不能亵玩焉。」他没头没脑地说道,仍是目不转睛地。

  她微怔一下,也不避开话题,笑容可掬说:「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前二日我才怪自己的记忆愈来愈差┅┅」元巧半眯起眼,不再看足以吓昏他的丑颜,只锁住似曾相识的眸子。「我们是不是见过?」

  她的笑容僵了。

  「一定见过,对不?」他大喜,见她的反应微恼,直接以掌拍额,说道:「我必是见过你的!」

  「你见过我,记得我,他却记不得了。」

  他?脑中呈短暂空白,而后一脸恍悟。哎┅┅哎呀呀!难不成她掳人不是为他这个聂元巧,而是为他那个独身一人走天涯的八哥师傅吗?

  「他不记得我,也就算了。」她很快打起精神,见他的眼神愈来愈怪异,如他在拼命回忆。

  「我对你八哥并没有敌意。」

  「我知道。」

  「我也请人走一趟聂府,告知府上说我留你们作客数日,你不必担心。」

  「哦?」他还是盯着她的凤眼苦苦思索,随口说道:「既然你意在八哥,那就不是掳人要钱的强盗,随你去跟他们报什么┅┅最好报我有多可怜,吃了多少苦头,不是骗你,你青葱素指虽美,但点起穴来,真是毫不留情,让我至今隐隐作痛呢。」他抱怨。

  大多抱怨之人,多面露愤愤不平之色,易扭曲其姣好的面貌,但元巧的抱怨,却十足像极了小男孩在撒娇。这种抱怨多亲切啊,亲切到几乎以为时光倒流了。

  她笑叹:「日子若能回流,说不定我还是那个心地单纯的小丫头。」声音放柔,随即又振作起来,愉快说道:「倒流的日子我还不要呢。」时间不走,她又怎能追得上聂渊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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