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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页

 

  「练央!」聂渊玄大惊。

  「不打紧,她只是将方才的淤血顺势吐出来。」男人缓缓走到他们的面前,逼得聂渊玄不得不半将汪意力转移到他身上。

  他看起来┅┅很颓废。凌乱的头发披肩,俊美的脸皮有一双浓眉大眼;唯有这一双大眼是眼熟的,因为每一天都在自己的脸上看见。

  是啊,他的脸也毁得差不多了,只有一双眼睛跟嘴唇奇迹地没有受到伤害,如果当年没有那场意外,他确实会跟眼前男人一般的才貌出众。

  「渊玄,」男子轻声开口:「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不止貌色,连这样低沉有力的声音也会属于他的,不必每每讲课时,担心学生听不清他受损又粗哑的嗓音。

  「你认得我吧?」男子又问。怎会不认得,他们毕竟是兄弟,曾经同心同意的双生兄弟啊!

  他聂八,而他聂九,同母同父,再亲热不过的双胞胎。直到其中一个人狠心地用一把火毁了另一张相同的脸庞┅┅

  ※※※

  湿答答的水珠淌在她的脸上,她微张开眸凝聚焦距,见他没有遮面的半脸净是汗珠。

  「这些年来,我过得很好。」过于生疏简洁的回答,让聂六聚起剑眉,聂九则是未置一词。

  「好个屁!渊玄,你这种脸怎会过好日子?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有多痛苦,我就是来为你解除痛苦的啊!」直觉要抓聂渊玄,练央出手挡他。

  「练央别运气!」

  「好个忠心护卫,渊玄你倒真幸运!」

  「她不是护卫!」聂渊玄少见的激烈,随即低脸关切望着她失去血色的脸。

  「练央、练央?」他立刻抱起她的身子,跄跌了下,又强撑奔回房。

  「等等,老八┅┅」

  「大哥,让他去吧。现在他的眼里没有咱们,只有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的伤又不碍事,我倒觉得那是老八在找理由避咱们。」

  「六哥,一对上他的事,你便顽固得像头驼子,听不见任何人的话。」

  一奔进房,聂渊玄立刻将她放到床上。

  她又张开眼,注意到他的双手微抖。为什么?是担心她或者是在怕聂九?她对聂九的印象仅止于初到多儿园时,他时常徘徊在聂渊玄的房外不敢进来,那一张像鬼魂般的阴郁白脸一直让她难以忘怀,后来才知他是毁脸的元凶。

  「你是何时知道我是谁?」她握住他的双手,沙哑问道。

  「从船上就发现了。练央,你须不须运功疗伤?」他担心地拭去她嘴边的血。

  「这么早就发现了,你却不戳破?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他怕戳破之后回到原点,怕戳破之后她告诉他,她找他并非私情,而是为了其它原因。是啊,他多没有自信,他多孬啊!就在之前还被人吹捧是才子佳人,他能够配得上她,而他真要起了错觉以为自己与她相配,但当他见了老九┅┅

  「为什么要遗弃我?」她终于问出十年来心口的疑惑。因为不遗弃,他怕自己会连她一块都毁了。

  「为什么你在发抖?你在怕聂九?」

  「不┅┅我不怕他。」

  「那,你发抖,是为了我?为什么呢?」她逼近他的面具,他直觉往后退,却惊觉双手紧紧被她握住。

  「我┅┅我┅┅」

  「我喜欢你。」她抢白道,换来他的瞪视。她微苦涩笑道:「你不该会吃惊,我相信这些时日,我做得很明白了。」

  「我┅┅」是啊,他隐隐约约有感觉,但却不真实,怕自己误解情意。「我们之间毕竟相隔了十年,那只是幼年的记忆误导你。」

  她目不转睛地望着他心虚的眼神,然后放开了他的双手,笑道:「你以为我为什么劫你?我原打算与你相处一段日子,重新拉回彼此的关系,如果我仍然喜欢这样子的你,你对我也有情意,那么我不讳言,我甘愿委身的对象只有一个人。」

  童音力持平调,却在他耳畔轰轰作响。他的双手颤动了下,低语:「我┅┅如果没有毁容,今天我的脸会是外头的那一张。」

  「你要治脸,六爷已有七八分把握。」她柔声说道。

  「为什么要治?我已经习惯这样子的聂渊玄了,众人瞧见的聂渊玄就是这副模样!就是这张脸让我下定决心走向今天的路,如果我治愈了,那不等于否定我过去的所有作为?」

  「那就随你啊,我并不在乎你的脸长得怎样。」她忽然向他面具抓去。

  他眼明手快地挥开她。「你干什么?」

  「我看过你的脸,为什么不能再看?」

  「谁都能看,就你不能!」

  她一愕。「你还是拒我于千里之外?」她始终不明白为何他防她之心甚重。

  「既然你一开始就知道我是谁,为什么还要处处防我?如果真这么讨厌我,为何当年还要收我为护卫?」

  「我收你为护卫是三哥怂恿的,我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要将你收为护卫!」见她震惊,他急忙说道:「你不要误会,我是为你好┅┅」

  「为我好?你怎么知道什么才是为我好呢!」她薄怒说道,随即强压下心里的苦闷,放低声量说道:「我原想再等等的,偏我又性急,好不容易等到这时机┅┅我想囚你一段时日,培养你我之间的感情;毕竟你说得也对,十年的时间没有再见,你我都会成长,就算我直接到你面前说我喜欢你,你也不见得相信。倘若,你始终无情,我就走,不强求。」

  「练央──」若是前一天甚至前一个时辰,她这样问他,他一定会不顾一切地说出他的真心话来;但聂六来了、聂九也来了,打碎了他的奢梦。「我以为你喜欢跟我在一块。」她向他伸出手。

  他微微撇开脸,低语:「难道你看见他,没有什么的想望?」他会颤抖,不是怕聂九,而是怕她见了聂九之后┅┅「什么?」

  「他与我曾是同体同心,倘若你喜欢我的人,必定也会喜欢他的脸┅┅」

  练央听得他不成道理的说辞。「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方才见到他了,难道心里没有任何感觉吗?他就如同我一般,如果我没有毁容,今天你看见的他就是我,我就是他。」

  空气在流动,彼此静默了好久,她才弄懂他的话。

  练央目光须央不离地望着他,寒心说道:「这就是你的想法?」

  她粗哑的声音让他调回视线,而后大惊。「练央,你怎么了?」从她的嘴里不停地流出的鲜血。

  「我怎么了,也不关你的事,聂渊玄!」她气得差点晕过去。「随便你了!你要缩在你的壳里一辈子都不肯出来,我也不理你了!聂渊玄,我不要你了!不会再有一个十年了!永远也不会,我会如你的意,消失在你的面前!」她一运气,用力扯斯他们之间的长索,嘴里的血一直在流。

  「不要再运气了,练央,我让六哥进来为你治伤!」他急叫道,怕她伤重难愈。

  「不劳聂八爷费心!」她跃起来,欲飞窜出去。

  聂渊玄直觉伸出手来,想要抓住她,忽然又忆起自己的残容与聂九。才子佳人、才子佳人,才子配佳人也须有良好的容貌,如果没有聂六跟老九的出现,他必会永远在这场美梦里不醒。他及时缩回手,滑擦过她的指尖。

  她的脸白了,看了他最后一眼,敛笑飞出门外。鲜血飞落他的双掌,是她的。她不笑时,冷若冰山,但因为她常笑,不管生命里是否有苦难,她依旧以笑过日。看惯了她的笑,现在才发现当她没有表情时,是多么地拒人于千里之外。这回,她连他也拒于门外了,是他自己舍弃的。

  他已经错过第一次了,失去第二次的好运,他再也得不到她了,永远地。

  ※※※

  「渊玄,行李已经打点好,一等马车到,就可以上路了。」

  「劳你费心了。」

  聂九沉默了一会儿,缓步跟在他的身后,心里知道就算他嘴里说不恨,但永远无法像亲手足般了。

  是自讨的,他知道。当年同是天之骄子,骄纵到无法忍受在爹的眼里还有另一个自己的存在。他放火,是出自于恶意的,但从来没有要双生兄弟死在自己的手上。小时候只图谋自己的快乐,只要高兴,就算烧了一整栋屋宇部不放在眼里,那一天┅┅他真的没有想到后果,眼睁睁地望着大火窜烧起来。

  他没有喊救命,只是等着渊玄吓掉半条命地逃出来好嘲笑,但等了又等,等不到人,后来六哥带着仆役前来救火,他才害怕地吐实。

  那时火势已经大到无法进去救人了,六哥也只能侍在外头伺机而动。一场大火毁了三个兄弟人生,他知道六哥始终执着在渊玄身上是为了当年无法救亲兄弟所致。

  「你一向不是行动派的。」

  「什么?」聂渊玄心不在焉地停在树下。

  秋风吹落枯叶,生长在多儿园里的这棵树韧性极强,从小看到大,连这些时日与练央脱离世间,生活在这个相依为命的园里,这树也占了很多的回忆。她喜欢坐在树上看书,他就坐在树下,彼此垂着相系的绳索,有时候差点要误以为那是月老牵的红线,就这样一辈子相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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