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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我挑也挑不起、扛也扛不动,将来等小堇长大了,我就娶你这个什么都会的小姑娘好了。”谭碔砆轻笑,在小堇还来不及抗议时,就先推开花厅。
一阵温气袭来,她连忙走进屋内。
圆桌上是热腾腾的北方饺,段元泽笑道:“你总算来了。我还在赌,赌你这瘦弱身子会在哪年新年的大朝仪倒下去呢!”
她啐了一声,与聂沧溟同时入座。她的对面是谈显亚,会注意到他,是发觉从一进门,他的视线就在她身上打转。
她露出浅笑,道:“显亚兄,你是怎么啦?”
“啊……”谈显亚回过神,脸庞微红,急忙垂下视线。“没什么……没什么……”只是一时看傻了。
他与谭碔砆有同事之谊,却从未瞧过褪下官服的她。官服之下他虽修长,却有柔弱的气质,难怪……难怪聂沧溟会有断袖之举,因为对象是碔砆啊……连方才他的心脏也猛跳了两下。
段元泽看他一眼,再看看浑然不在意的聂沧溟,打圆场说道:“谈先生也别在意,碔砆人比花娇是事实,连我这个时常瞧他的人都会偶尔看傻眼,何况是你呢?”
“什么人比花娇,花有分种类,大哥,你说我是什么花?”谭碔砆笑言,似乎不介意旁人说她似女。
聂沧溟微笑。“我说,你什么花也不是,倒像是黄鼠狼。快吃吧,凉了就失了味道。”将圆盘饺子推到她面前,随即对着谈显亚说道:“谈大人请用吧!新年新气象,厨子动了手脚,您若尝到甜味,那可要恭喜你今年必定喜泰平安。”
谈显亚举起筷来,望着圆桌上二、三盘的饺子,再往谭碔砆面前独特一盘的水饺,迟疑了下。
“要讨好采头,怎么碔砆不与咱们共享?”莫非有病,怕传染?
“因为她挑食。”
“挑食?”谈显亚声量略高,瞪着谭碔砆心满意足地细嚼盘中饺,心头生起薄怒,叫道:“大男人挑什么食?难怪旁人都当你……”当你是聂沧溟的附属品,当你是聂沧溟的男妻,当你是雌雄莫辨的兔子。
多恶心啊!他一直以为是旁人太过火,只因碔砆的容貌似女,就赖他是断袖癖,如今……好不耻!幸而他来了,愿救碔砆脱离万劫不复之地。
在桌三人见他慷慨激昂,聂沧溟眸光微闪,并不答话。
谭碔砆颇觉有趣,笑道:
“显亚兄,你这话失之公允。难道只有女人会挑食吗?”
“大男人大丈夫,何来挑食之说?”要改谭碔砆行止,先纠正其思想。这个蠢碔砆,存心帮他,难道看不出来?
他正要拨开她筷中饺子,聂沧溟忽地伸手来挡,温和笑道:“谈大人,碔砆有二日未进食,她要挑食,你就随她吧。”
“是啊,是啊。”段元泽也觉他大惊小怪,说道:“人嘛,总有好恶,喜欢与不喜欢在一线之隔,瞧我,我也有不喜欢的人、不喜欢的事,不喜欢的食物嘛。”
“不喜欢,可以忍。”谈显亚怒叫,目光灼灼瞪着谭碔砆。
“我忍不了,我会吐。”谭碔砆笑道。
“忍不了,难怪你仍是翰林小小学士!”话一脱口,顿觉悔意涌上心口。即使事实如此,他也不能如此伤人。谭碔砆是笨,可是很干净,始终未染官场习性,这一点一直是他羡慕又妒忌的。
肚子在叫,她开始恼为何要让谈显亚来打扰她的用饭。如果可以,宁愿躲回自己的被窝里吃,真是倒霉。眼一花,她倒向聂沧溟,低语:“替我挡吧,大哥,我不行了。”
谈显亚见状,倒抽口气,颤抖的手指,指向他俩:“你们……你们……”
聂沧溟啼笑皆非,叹笑道:“碔砆是饿晕了,谈大人不必多想。”
“就算是多想,碔砆跟着沧溟兄也只有好日子过。”段元泽满嘴饺子,忍不住说道:“起码,比起那个喜好娈童的章大人,沧溟兄是正常了些。”
“章大人?”谈显亚吃惊不已。“难道……他在打碔砆主意?”
“谈先生不知情?你的消息太落伍了。”伸手欲夹谭碔砆盘中蒸饺,谭碔砆立坐起来拍开他的筷子。
“你在说笑,章大人喜好娈童,碔砆已过了年纪,怎会打他主意?”
“美之物,人人爱,尤其碔砆相貌难辨男女,若不是碍着有沧溟兄,也许已成章大人手下收藏。”
谈显亚瞪着又吃起水饺的谭碔砆,脑海浮现章大人因性欲而松弛的身体。即使他对这类消息并不灵通、也无兴趣,但也曾听过几名娈童被章大人玩死过,他一直以为事不关己,再者流言百变,谁知是真是假,可是——
“谈先生,你放心。”段元泽说道:“听说最近那老色鬼转移目标,盯上一名美少年。”
“小心隔墙有耳。”聂沧溟提醒,看了一眼谈显亚。
“大哥别要担心显亚兄,他人正直又护下属,我在翰林院全赖他照顾,他不会在外头胡乱说话的,是不,显亚兄?”谭碔砆朝他微笑,一时之间让谈显亚又失了神。
聂沧溟微瞇黑瞳,随口应了声,暗恼她凈用一些吹捧的手段来收买人心。难道她忘了她是女儿身,若是招惹出什么,她担得起吗?尤其一思及当年她就是用这种手法试图缠上他,他的心头就略嫌不痛快。
在旁段元泽天生对小道消息特别敏感,目光落在聂沧溟身上。
绣芙蓉2003年7月11日更新
“谈先生说得没错,碔砆真是年年出落得比女人还漂亮。”饭后,段元泽试探地说道。
谭碔砆已回房休息。外头风雪过大,也暂让谈显亚留宿一夜,但他的睡房离谭碔砆极远。这样的刻意安排,还是再瞧不出,他也不会留在官场数年,还未遭杀身之祸了。
“是吗?可能我天天瞧着她,所以没有感觉吧。”杯盘狼籍尽收起,摆上温酒,聂沧溟径自倒上一杯,浅啜说道。
“我可以瞧得出你对碔砆有感情。”
“她是我义弟,自然会有感情。”他仍笑道。
“我是你朋友吗?”段元泽一本正经地问道。
“当然,你我是生死之交,是朋友。”
“你说起谎来,还是面不改色。”段元泽面露苦涩之意。“相处多年,就算无法了解你的全部心思,但多少也知道你有许多的秘密难以与人分享,不管何人,你从未把心打开过,除了碔砆。三年前……究竟发生什么事,让你如此信任他?”
聂沧溟避重就轻地说道:“三年前我与她兄弟结拜。”
“这个兄弟真宝贵,我确实一直以为你视他为弟,但现在,我迷惑了,我从不知道原来你真有断袖癖。”
聂沧溟哈哈笑道:“怎么连你也不信我了?碔砆与我亲弟年纪颇近,我从小离开家园,虽然兄弟众多,但从未亲近过他们,碔砆算是弥补了我对兄弟的感情。”只是从兄弟改为贤妹而已。
兄与妹,差不多也就是这样了吧。她的性子与家里的兄弟不同,较难捉摸心思,但妹子骄纵是常有之事,他能忍,也尽力保她清白。
只是,心里总有被骗的感觉。原以为接纳她,她能为自己有所帮助,后来才发现她根本只想找个靠山,一旦靠稳了,就不愿再动脑。
而他已付出兄妹的情感,不忍毁她了。
“沧溟兄!”段元泽皱起眉,认真说道:“你真是当他是弟?”
“难道还有假吗?”
“可是,你们未免太过亲近?纵使你对碔砆有心有情,相信旁人不敢说话,但以往你行事小心谨慎,有进士住进聂宅,你绝不轻言进聂府一步,如今你时常过府见他,你不怕有心人说话吗?”
聂沧溟沉默了一会儿,笑道:“当初住进宅里的进士皆陆续搬出去,只剩碔砆。她在朝中不成气候,不会有人在意的。”
“可是……我总觉他有点奇怪……”
“奇怪?”心漏了一拍,笑容有些僵化。
“是啊,但我总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段元泽叹了口气,直勾勾地注视他。“他与你,都是一肚子神秘的家伙。沧溟兄,我只是想让你明白,朋友不是作假的,咱俩是一块从沙场出身的朋友,你有秘密,我不强问;你喜欢碔砆,我乐见其成,倘若有一日,你需要我时,就请告诉你这个可怜的朋友吧!我能收集宫中闲言消息,却始终收集不到你真正的心思,你不说,我是不会明白的。”
聂沧溟的脸色不变,微微笑道:“我懂。”
“你懂就好……”段元泽微恼他又是一脸微笑,转身看窗外飞雪,说道:“心有余而力不足,我想请调东南沿海,却始终未有下文。在朝中,我也只是个领着薪俸的无用将领,也许再过几年,我会辞官回乡当农夫,自给自足好过身不由己。沧溟兄,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