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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可不好,得想个法子得到他的信任才行,不然哪天怎么偷偷被他害死都不知情……

   

  “碔砆,你怎么啦?”聂沧溟对上她的眼眸,似在探索她会如何响应。

   

  她连眼也不眨地笑说道:“大哥,我真是吓怕了,幸好有你来救,既然连我的命都救了,不妨连我的肚皮也一块救吧。只要供我吃喝,我这辈子绝对不离心。”

   

  他亦微笑。“你的要求真小。”要求愈小的人,愈不易掌控。

   

  “那是大哥不知我多挑食,能养得起我的人不多。”

   

  所以她找上了他?他的眼神如此询问。

   

  她笑颜漾深,随即苦笑摀肚,拱起身来。

   

  “我好饿……”从下午饿到现在,历经死关一回,更耗体力。

   

  “饿?好好,我马上差人去煮。”段元泽最见不得的就是细瘦的孩子挨饿。

   

  “我不吃无料阳春面,不吃无味白馒头,冷食我不要,饭无菜不吃,多谢了,段爵爷。”她叫道。

   

  段元泽错愕了下,脱口道:“你真挑,若是只有一碗白饭,一碗白面,那你岂不饿死?”

   

  她的笑纹明露,叹说道:“那就让我饿死吧。谁教爹娘生了我这样的身体,你瞧,我的弱点多好抓,只要饿上我几顿,我自动见阎王。”

   

  她的眼投向聂沧溟,彷佛在说,她已将所有弱点曝光在他眼下,请他尽管安心。

   

  他仍在笑。笑纹都出来了,仍不愿给她个肯定答复。

  第四章

  “这儿有你说话的分吗?”章大人恼斥道。眼角瞥到邵道人绕着聂沧溟缓缓走着,目露打量。

   

  “我们可曾见过?”邵元节忽然问道。

   

  聂沧溟微笑,双目柔和。“我老家南京,后而北上,不曾去过道人故乡,与道人应是未曾相识。”

   

  “那为什么……我总觉得我见过你?”

   

  “天下貌似之人,并非没有。”他不徐不缓地说道。

   

  邵元节瞇起眼,专注望着他的眼睛。“不,我不是说相貌,而是你的眼睛。昨晚,我只见到段爵爷领兵来救人,怎么没见到你?”

   

  “他领兵救人,我领兵追人,可惜没有追到。”他叹道。

   

  “我听说,聂爵爷身手极好,没有逮到京师大盗,是因救了新科探花?”

   

  “正是。新科探花路经那里,遭贼人挟持,我为救她,不及擒盗。”

   

  “是这样吗?”邵元节转向章大人问道:“可否请谭大人出来?”

   

  聂沧溟与段元泽的眼神彼此交会,后者显得困惑;聂凔溟则暗暗吃惊,微恼自己昨晚没杀了谭碔砆,今日大患是自己害的,恕不得人。

   

  有仆引谭碔砆出来,她笑脸迎人地向章大人拱礼。

   

  “大人,您府厨子的手艺真是一等一的好,让下官差点离不开桌,就此赖上了这儿呢……啊,二位爵爷也在此?”

   

  聂沧溟向她笑道:

   

  “谭大人不在府里养伤,身子好些了吗?”身侧五爪成拳,青筋暴于袖内手臂,恨极自己的愚蠢。

   

  “还有点不太舒服。”她虚伪笑道:“幸而章大人邀我过府品尝美味手艺。您知道的,我贪吃又挑嘴,在聂府里连吃点心都要钱,不免让人气恼。”

   

  “不必气恼,不必气恼,你若爱吃,时时刻刻都欢迎。”章大人笑瞇了眼。当日在殿试里,远远地没有瞧清谭碔砆的脸,只觉这探花胆子好小,今天细看之下,才发现相貌奇佳,让他心痒难耐。

   

  他是养过娈童,谭碔砆虽是少年,但如果不是官,真想将他占为己有。

   

  “多谢章大人。”她笑得淘气,眼角瞥到聂沧溟平静的脸色。“下官的弱点啊,就是十分贪嘴,哪里有美食,我就往哪儿跑。”

   

  聂沧溟的牙关咬紧,已渗出薄血来。现在才知要保持一贯笑容有多难。

   

  “谭大人,你昨晚……怎会遇上京师大盗?”邵元节插嘴问道。目光又落在聂沧溟熟悉的双目上。

   

  谭碔砆缩了缩肩,笑容收敛。“说起昨晚……真是吓坏下官。我生了病,聂爵爷好心送我回府,半途遇见恶贼,将我掳去,幸而后来爵爷追上救人,否则下官小命休矣。”

   

  “那恶贼你可有瞧清?”

   

  “恶贼蒙面,瞧不清楚。”

   

  “那么身形呢?”

   

  “身形与聂爵爷极为相似,若不是他俩有对上几招,我还真以为是同一人呢!”她老实说道。

   

  “哦?”邵元节与章大人对看一眼,后者似乎在说他太过多虑了。“那么你的伤……”

   

  “是匕首伤的。”一思及伤,她脸露惧意,解开绷带。伤口是新鲜的,刚涂上药,随时又会渗出血来。她将手腕举起来,叹道:“聂爵爷也有一伤,正是恶贼欲伤我之时,爵爷护我所受的伤……”语毕,眼泪滚在眼眶里。

   

  “你……你不要哭……”章大人忍不住脱口,见不得这样的文弱少年泪汪汪。

   

  “呜……大人莫要取笑我,我一想起昨晚差点魂断京师,就忍不住流下眼泪来。幸而有聂爵爷相救,不然现下我不是只受了点伤就了事……”袖尾连连擦拭眼角掉出来的泪珠。

   

  一个少年当着众人之面哭,是有点孬;但一个少年哭得好看,则让人心痛。

   

  章大人心痛了,连忙说道:“好了好了,这些浑事就别再提了。你快回去养伤吧,别要伤口又裂了,擒贼之事就交给五府去办。聂爵爷,你先护谭碔砆回去休息吧。”

   

  邵元节似要再言,却遭章大人阻拦。谭碔砆吸了吸鼻子,拱礼退出,眼角上扬,瞧见聂沧溟一脸平静地领命。

   

  她暗自微笑,他没有流露情绪,但并不表示她猜不到他的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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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章府,她坐上轿子。段元泽随轿子走一段顺路,便与聂沧溟低声说道:

   

  “章大人……不会是看中了碔砆吧?”

   

  “就算看中,她也自有办法。”

   

  “办法?什么办法?你瞧他方才光提到昨晚发生之事,便吓得魂不附体。他太年轻,怎能应付姓章的那个老色魔?”他忧心道。

   

  “我也吓得魂不附体。”聂沧溟喃喃道。

   

  “什么?”行至街口,便要分道,他不及问出下文,只好说道:“你送他回去吧,劝劝他以后少到章府去。是没听过那老色狼玩过少年,但防着点总是好的。”

   

  唉,人太好看也是一种错误,这年头谁说女人是红颜祸水?男人……其实也是祸水。

   

  “大哥,段爵爷走了吗?”轿内传出声音。

   

  “嗯,他往城门去了。”

   

  “那请停轿吧。”声音有些急促。

   

  女人是麻烦,一点也没错,聂沧溟让轿夫停下轿子,不悦地掀开轿幔,说道:

   

  “你要饿了,就忍一忍吧——”

   

  她连瞧他一眼也没有,钻出轿子,冲往墙角连连作呕。

   

  是吃坏了肚子吗?一股淡臭传来,他见她别下身子翻吐不已,迟疑一下,走上前去。

   

  “呕——”她又连翻作呕。

   

  他蹙起眉。“你……是吃了什么,怎么吐成这样?”

   

  谭碔砆又呕了几声,悉数将方才所吃的东西全吐了出来,才虚弱地拭去嘴角残渣。

   

  “我饿了……”

   

  “又饿了?”

   

  她向他伸出手。他瞪了一会儿,才勉为其难将她拉起来。她的手掌冰冷,身子倾了倾,他连忙退一步。

   

  “你要昏,先上轿子吧。”

   

  “大哥,你真残忍,枉我对你真心真意,为你开脱其罪。”她抬起脸,颊上泪痕满布。

   

  聂沧溟撇开眼,注意到轿夫望来的奇怪眼神,他要收手,却被她抓得紧紧的。这女孩到底知不知羞,扮男装扮过火了吧?

   

  “大哥,为什么要排斥我呢?明明你我已是同一阵线的,如果我有心扯你后腿,方才正是最佳时机,但我的心是向着你的,难道你还不明白吗?”

   

  怎会不明白?先前她大可揭露事实,但却为他隐瞒,这一隐瞒下来,表示什么?表示将来若被人发现,那么她算是共犯了。

   

  他不是不愿接纳她,只是他一向多疑,也独来独往惯了,直觉排斥亲近他的人。

   

  “大哥?”

   

  “你的弱点太多了。”他笑容微敛。

   

  “但你却留下我这个弱点太多的人,表示你对我已心软。我对你忠心啊,章府的厨子算什么,他就算技如易牙,我也忍痛割舍,不愿留恋。”

   

  他望着她良久,才缓缓说道:

   

  “你都如此表真心了,我还能说什么?别让我发现你背叛我,碔砆。”他越过她,走回轿前撩开布幔,叹口气说道:“快上轿吧,贤弟。”

   

  她暗松了口气,抿嘴一笑,悄悄扮了鬼脸。忖思道,他的心是硬,但毕竟年轻不够老辣,所以留下她一条小命来。

   

  上轿之前,他忽问:

   

  “为什么会吐?你不是说,你极爱章府美食?”

   

  “因为我不吃奸臣之食。”她应答如流,像极有骨气,但一想起章府厨技,就忍不住全身发抖,说到底,还是聂家厨子堪称易牙高手。如果让他知道她不背叛的原因之一是为了聂家厨子,不知道他会是怎生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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