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天言情小说 > 妾心璇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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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叹了口气。要怪就怪当初对他的仰慕之情已深植心底,想要一口气拔除,非是三两天可以成功的。

   

  “我不爱人碰我的腿。”

   

  “我也不爱去碰啊。”她自言自语,手未见停顿地继续推捏。

   

  她的话与她的举动不搭轧,她的技巧有待加强,但她的神情却相当认真而苦恼。他微微倾下了身,发觉连她发间也是淡雅的纸香味。

   

  自从出了事,除了每晚朝生会揉捏他的双腿外,从没人敢无视于他来碰触或者提及这一双腿,而现在……这该死的丫头,瞧瞧他连想骂人,也因她的近身而起不了怒火。

   

  “现在好点了吗——”她抬起脸来问,一时没料到他倾身过来,撞上了他的脸颊。

   

  他的脸颊粗犷而温热……天哪,只是短短的刹那碰触,她的唇却酥酥麻麻的,脸在发热,必定是红透了。她垂下眼,心漏跳了好几拍,视线落在微微发颤的双手。老实说,她受了惊吓,很大的惊吓,不觉得恶心或冒犯,心底只感到有些无措及悸动,熟悉而又陌生……

   

  她强自镇定地站起身,退了几步,看见圆桌上的饭菜,喃喃自语地:

   

  “饭菜凉了,璇玑拿去温热。”心脏像要撞出胸口之外,而她的理智则冲破了迷惘的情绪,提醒了他尚未用饭的事实——

   

  多可笑啊,她对他残留的仰慕之情竟如此强烈,连他有无用饭也记挂于心,这让她有些措手不及,这是她头一遭对“人”这么的在意。

   

  “不就说我都气饱了,哪还有胃口吗?”他的声音听来没怒意,倒有几分心不在焉的感觉。“元总管派你去哪儿了,得花那么久的工夫?”

   

  不是关心,只是为了掌握她每刻的行踪,她忖思。这确实像是他反反复覆的把戏,但她也照实答了:“元总管让我回大通铺那儿帮忙贴壁纸。”

   

  “哦。”他扫了眼她弱不禁风的身躯,再瞧搁在一旁包起的纸张。“那是什么?”

   

  “一些书肆不要的纸,都是瑕疵货。”

   

  谈到书肆,就想起上午阳找他的目的。他沉吟了会:“明儿个,我要你跟在身边,不要再有今天的事发生……不,从今以后,没我的吩咐,就不准离开上古园。元总管要你去哪儿,也得经过我的同意。”

   

  “奴婢遵命。”她福了福身,微不可见的讥诮含混在语气里。

   

  他掀了掀嘴唇。“不要忘了明儿个一早过来。”顿了顿——“为什么我老瞧见你的身子瘦得像要被风吹走似的,元总管没饭给你吃吗?”

   

  语气不像斥责,倒像他心情很不错。璇玑悄悄抬了眼看他,微微吃惊了下。他在笑,天啊,他真的在笑呢,这是聂封隐吗?平常讥讽的唇淡淡地上扬,虽然是淡淡的微笑,也足够让她吃惊不已了。

   

  先前他不还在恼怒吗?男人心,比海底针还难捉摸啊,但不可讳言的,他的笑让她想起了三年前在书肆遇见他的那一幕,那一直是她心里最珍贵的回忆。如果说,在这世上有什么值得她珍藏有关人的回忆,也只有他……

   

  “我在问你话,是耳聋了吗?”口吻是淡淡的不悦。

   

  “奴婢忘了……”

   

  “是忘了吃还是忘了我究竟在说什么?瞧你迟钝的。”瘦巴巴的,真像一出门就卷上天。夕生让她去贴壁纸,是存心为难她吗?

   

  他的心情起起伏伏的,却生不出气来。“你去把饭菜弄热。”

   

  “是。”

   

  “顺便去把你自个儿的端过来,我可不想哪天上古楼里多了个饿死的丫头。”

   

  “是……”璇玑垂着脸,讶异地退出去。这是变相的关心吗?他要盯着她吃饭?这对他来说有什么好处?

   

  她有些惊惶,有些起疑,但依旧上了厨房,不为别的,单为他愿意用饭,她是宁愿陪着他一块吃的。

   

  他的心情似乎相当的好,肯定不是因为她。那就是上午聂四少爷带来了好消息?什么样的好消息会让他一出来就找她,还能让他的心情转怒为笑?

   

  那必定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上古楼静悄俏的,窗依旧是开的,里头的男人沉思着,手指来回轻抚着嘴唇。

   

  她以为她碰上的是他的脸颊……实则不然。

   

  她的唇是软的、是凉的,依旧有属于她的气味。只是这一回,多混了他的味道,还不错的滋味。

  第五章

  天大的好消息如雷击般狠狠地劈中她的身体,难以动弹。

   

  她瞪着那名瘦高的男子。再怎么天大地大,也没有想过会是这种好消息。

   

  他差不多三十出头,面目清秀,衣衫略旧,瞧得出他曾过了一阵困厄的生活。

   

  难怪一早就见聂封隐的好心情持续着。是鲜少瞧见他的好心情过了夜,就连昨天陪着他一块用饭时,他的脾气也好到偶尔谈论几本小说的地步。

   

  那样的感觉让她很……享受,几乎希望这样的聂封隐能永久不变。他不知当他谈论着书时,脸庞上的神情有多吸引人,他丰富的学识有多么的令她心折。她难得搭上一、两句,或有反驳或有赞同,他都不以为意。

   

  那让她……心跳不已,彷佛昔日仰慕的青芽再度受到滋润而茁壮。

   

  然而,再怎么料,也没料到他所谓的好消息对她而言,像是鬼魅平空冒出。他要她寸步不离地跟着,就是为了跟他分享这种好消息?

   

  “你就是笑世生?”聂封隐的声音响起,目光随意扫过厅上男子及坐在椅上的阳。

   

  厅里寥寥数人,是应这名自称笑世生的男子的要求,除了元阳之外,仅剩他身后的朝生跟璇玑。

   

  她该高兴有这项殊荣能亲眼一见《孽世镜》的作者。即使没有明说,也能从她的举动瞧出她爱书成痴,所以他带她来了。

   

  但,他眯起眼,注意到元阳的视线越过他,往身后的璇玑看去。

   

  “正是。在下正是撰写《孽世镜》之人。”那男子瘦瘦高高的,一身彷有傲骨撑着高直而僵硬。

   

  “哦?”他的目光调回,语调不重不缓的。“请恕我无礼,你有何证明?”

   

  “证明?聂四公子该同三公子提过,近日我曾将《凤凰传》的手稿本交给柳苠,上头尚有我的刻印,那是陶印所盖。”他抖了抖袖,精巧的印章滑落出来。

   

  朝生将印章接过,递给聂封隐比对。

   

  是的,刻章刀法与盖在《孽世镜》及《凤凰传》上的印子相同,他的笔迹先前也让元阳对照过,除了柳苠这家伙远赴北京,少了一个有力人证之外,这男子几乎已验明正身了。

   

  “听说三少爷在腿伤之后,唯一看过的手稿本就是《孽世镜》,凭三少爷的名气,肯为在下的《孽世镜》写跋,在下感激不尽。”规规矩矩的,不过分狂傲,照理说,该是让他欣赏的个性,但总套不上笑世生的模子。

   

  是心里将笑世生推崇过高,所以没有丝毫激动之情吗?

   

  “好说好说。”聂元阳见他恍若未闻,先行代答:“朝生,你将上古园里的一间房清给文公子,让三少爷时时可与他举烛谈心。”转向文容郎,笑道:“文公子,你就留在这里住几天吧。”

   

  “这是在下的荣幸。”文容郎客客气气的,随朝生离去。

   

  “瞧你们两个,一个像瞪着妖怪似,一个又心不在焉的。”聂元阳淡淡笑道,打开扇子,跷着二郎腿。“我好不容易找到了笑世生,三哥你该高兴才是,璇玑不也爱看书吗?笑世生可是近年来扑朔迷离的人物,能一睹他容貌,是咱们的幸运,不是吗?”

   

  聂封隐冷冷瞅了他一眼。“如果我没记错,你的话一向不多。”

   

  他耸了耸肩。“我是无奈啊。想想我得拖着一身病骨,成天忙书肆,忙得头昏眼花,还得上青楼陪着有才有能的文人狎妓,会体虚气弱不是没有理由的,趁着现下不多说点话,难道得进了棺木再说?”他的肤色白皙,虽然俊朗斯文,但在太阳下总嫌得有些病恹。

   

  他从出生就多病,在十二个兄弟里,是唯一需要双倍照料才能活足二十岁的孩子。聂封隐的唇抿起,好心情没了,将书肆托给元阳,是百般的不得已。他的双腿无法行走,难道要他坐着轮椅上书肆给人观赏?

   

  “四少爷,你怎么知道文公子就是笑世生呢?”从进大厅来,璇玑终于问了第一句话。

   

  “你可回过神了。”聂元阳微笑,“我就瞧你神色恍惚的,还以为你被文容郎给勾了魂。”

   

  听见有人嗤了声,他的笑容漾深,继续说道:

   

  “是他自己来书肆找我的。从《孽世镜》响遍天下开始,就有不少欺世盗名之辈冒充笑世生前来书肆。起先我也以为又来个冒充之辈,没想到他拥有的证明可多了,连近日笑世生给的新手稿本,他也能倒背如流,说是假……能假至此,也不容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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