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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是拾儿啊……」

  「请四爷跟我一块走吧!」

  聂四摇摇头,开怀道:

  「你知不知道,拾儿有一个他自觉羞愧到说出来就无脸见人的秘密,这个秘密只有聂家人与他未来的妻子才能知道。」

  「秘密?」

  众人竖起耳朵偷听,就连西门笑也目不转睛地注视著宫万秋。

  「当然,我不会问你秘密是什麽。」见宫万秋暗松口气,聂四笑:「我只想再问一次,你家小姐看中的是谁?」

  「聂拾儿。」

  「聂什麽?」

  宫万秋微觉不对劲,却不知不对劲处在哪儿,只得小心翼翼道:

  「聂拾儿。」

  「啪」的一声,聂四合上扇,微笑:

  「请恕我失礼,我恐怕没法喝拾儿的喜酒了。」

  宫万秋早有预备,一见聂四拒绝,立刻出手擒拿。他一出手,身後就有人喊:

  「小心!」

  他一回头,暗叫不妙。那出手相助的人竟然是西门笑……不是有不共戴天之仇吗?

  人群一哄退散到老远的地方,聂四也跟著退了几步,退出打斗的圈子之外。

  「爷,出了什麽事?」刚去解手的随身护卫大武无声无息出现在聂四身後。

  「一点小事,拾儿这小子在外头招惹女人,人家寻上门,他活该。」视线不离场中缠斗的身影。

  「十二少?」大武极为惊异,尤其见自己的主子笑得挺高兴的。他本以为十二少若有意中人,四爷应该不会这麽……狂喜,好似随时可以跳上马前去喝喜酒!

  聂四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咬字清晰地说:

  「是拾儿,不是十二。我说话这麽不清不楚吗?」

  「原来是拾儿少爷啊……」难怪四爷心情愉悦。当然,这话他不敢说,也不能说。聂家十二名兄弟身边,撇开十二少,其馀的都有一个护卫。而他,就是四爷的护卫,看了很多事,心里都很明白,只是不能说,也不敢说。

  「大武,你说谁会赢?」

  大武注意场子打斗的两人一会儿,肯定地说:

  「西门大爷的功夫不弱。」

  「那就没什麽好担心的。拾儿这混蛋,在外头惹了事,要在老家的哥哥们为他善後。」聂四叹道。

  记得几年前,拾儿自知自己性子直率,易遭「横祸」,所以跟他提起,有朝一日,若有人能说出他的秘密,那麽那人必是他自己心甘情愿要的老婆;如果不是,那麽就得请他们这些老哥哥去救人了!

  当时,他以为是拾儿自恋又爱胡吹大气,没料到竟然在此时真派上用场了。

  大武忽叫:

  「西门笑,他耍阴,小心!」疾步奔向西门笑,来不及接下毒镖,便直接以肉体挡镖。

  既然西门笑是为四爷而出手,由他来挡镖再理所当然不过!

  接下来的七十五天,南京城最新茶馀饭後的两个话题就是——

  从此以後,西门家在聂家面前再也抬不起头来。

  聂家拾儿有个非常可耻的秘密,只能让妻子知道。通常一个男人得让老婆知道,别人不能知道的可耻只有一个,那就是——

  聂拾儿不能人道了。

  远方的聂拾儿,依旧不知他的名声被南京城的百姓毁得一乾二净了,而且荣登南京城公认最具真实性的一项「闲言闲语」。

  ※ ※ ※

  其它城镇。

  「老顺发信局」——

  天一亮,信局的某间宿舍里,一名信役眼一张,伸了懒腰俐落跳下床的同时,拉来一条白布以及外衣。

  没一会儿,这人就穿戴妥当,将长发束起,走到脸盆前梳洗。

  铜镜里的脸儿有点蜜色,黑眉细而眼大,唇淡而算不上优美。这人才在擦脸,外头已有敲门声。

  「阿庭,起来了吗?」门外,喊道。

  「起来了,起来了!」屋内的人,很快地开门。「高大哥,麻烦你叫我了。你的腿还好吧?」

  高朗少拄著拐杖,笑道:「大夫说,我这副模样好歹也得要七、八天才能行走。多亏你接下我的工作,等你回来,我一定好好请你吃一顿,聊表谢意!」

  「那倒不用了,好兄弟嘛,互相帮忙是应该的。」阿庭爽朗笑道,一见高朗少只手遮眼,好像日头很毒似的。「高大哥,怎麽啦?」

  「……没,没什麽,大概是我没睡好,才有点头晕目眩的。」他支支吾吾道,不敢直视阿庭。他怎能说,每回这小子一咧嘴笑时,好像充满万丈光芒似的,整张蜜脸亮到差点刺伤他的眼,害他每每错觉这小子生得沉鱼落雁似的。明明,是个男的。

  「那你还是快回去补眠吧。我要去送货物跟信了……我记得,这次是喜逢镇吧?」

  高朗少抬起眼,一看他又一脸开朗的笑,不由得低声建议:

  「阿庭,你有没有考虑……稍微不要笑得这麽地开心?至少,在你还不想成亲,娶一堆老婆回家之前,别笑得这麽地令人垂涎啊……」

  第一章

  我最最信赖、最最看重的挺之小弟,一连写了两封信,不知你有没有甚感惊讶?

  我在百忙之中写信,并非有所图,而是近日想你这个小老弟想得紧,即使,你我根本未曾谋面。

  呵,我还记得那一年我们是如何相识的,就在……算了,遥想当年是老头子才会干的事。言归正传,咱俩虽然没有看过彼此的容貌,也没面对面地说过一句话,更算不上是生死之交——至少,当我有难时,我不奢求你如天神下凡般出现在我面前,而我也还不到为你两肋插刀的地步。可是,挺之小老弟,信还是要写的,你可不要无聊发闷时才给老哥哥我写封信,那很没义气的,你懂不懂?

  所以,快快来信!速速来信!

  就算你在大病,就算你在上茅厕,就算你在妓院嫖妓,你也快点写信来!我知道你穷,买不起纸,你就直接在我书信反面写,我写了几张,你就得写满它,以示公平。

  对,现在我还在喜逢镇东南街宫家大宅里,别怀疑,这地址跟你上回写来的一模一样,我还没走!

  你一定很怀疑,为什麽一向云游四海、浪迹天涯的我,这回在宫宅住了这麽久?不是我乐不思蜀,而是盛情难却啊!

  我知道你一辈子就守著那间小小的「杨柳信局」,没见过什麽世面,更无法理解生死之交的真义。

  为兄我,广结善缘,天下间处处是我生死之交,人人一见我就抱著大腿不放,求我小住几天……唉,我一向随和又不懂拒绝人,天天山珍海味,顿顿鲍鱼龙虾,吃得我都生腻了!

  闲话少说,眼下我只怕还会在宫家多住一阵,你没空也得来信,最好天天写,不然我一定掀了杨柳信局的屋顶,让你连工作也没得做!

  拾儿於百忙中留笔

  ※ ※ ※

  「好像不够狠……改成『我先轰了杨柳信局,再在信局前泼洒狗粪,让人天天不敢进去,你们一笔生意也做不成』……嗯,这样写,不知会不会被这小子发现我阴险低俗的一面?」伏案就笔,聂拾儿哀怨地塞了口酱菜,抱怨道:「我天天写信给你这混小子,你十天半个月才寄个一封来,是不是兄弟,是不是兄弟啊!」

  准是酱菜又咸又酸,才会让他的性子遽变,变得小器又刻薄。可恶的四哥,要他救命,竟然寄酱菜来!以为他蹲苦牢没菜配吗?

  门开了,他连头也没有抬起,终於下定决心宁愿毁坏自已向来良好的形象,也要逼这小子写信来。

  他虽没跟挺之见过面,但他一向观察入微,从挺之的来信里,发现这小子极为守旧,如果不是确定他年纪与自己相仿,还真要以为与他通信的是一个小老头子呢。

  「就不信你不写信来。」阴笑两声,舌尖舔上封口一回,小心封住信封。鼻间闻到面香……嗯,他猜是珍珠鸡丝面,果然是天天山珍海味啊,呜。

  「你去寄信,马上寄,别要我抓到你偷懒,你家小姐要看信……你先骂她几句再给她,知不知道!」

  纤纤素手接过。他的头还是没抬起,打算再伏案写上几封,忽然桌前冷冷的女声响起:

  「你要骂我什麽?」

  哎啊,母老虎来了。聂拾儿恨恨吞下一口酱菜,随即抬脸笑道:

  「宫小姐,我说说而已。」见她当著他面拆开信,他也没气没恼。反正天天都有人私拆他的信才肯寄出,寄人篱下,没办法嘛。

  宫丽清扫过信,抿嘴冷笑:

  「你跟这叫挺之的男子,交情倒是挺好。天天写信给他,勤快到我以为他跟你有私情呢。」

  「嘿,被你猜中了。」聂拾儿笑嘻嘻地:「他跟我,的确有私情。」

  「你不像是断袖之癖。」她忍著气道。

  「我的确不是啊。」他很兴奋地说道:「你偷看了我的信这麽久,难道还看不出挺之这小子是女扮男装吗?」

  「女扮男装?」

  「你以为我对男人有这麽热中吗?」他挑起眉,笑道:「我早就知道他是女儿身,所以日久生情,我十八岁那年误打误撞,信件到了他手上,从此开始通信长达五、六年,我怎会看不穿他是个姑娘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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