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庭闻言,心骇莫名。与他相处的那段日子里,他的确常跑茅厕啊,原来那时他早已中毒……她暗恼,心底有抹著急。
「把解药拿来!」宫丽清叫道。
「解药不在我身上。小姐,你不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吗?」他抿唇,眸里一阵寒意。「此人家中有兄长高官,处处为难舅爷;在商场上也是宫家敌手,你执意要聂拾儿,只会让老爷为难。何况,你的性子我很了解,愈是得不到的,你愈想得到,得到之後又弃之不理、你对他,心头只有新鲜感,没有爱。」
聂拾儿用力点头,咕哝:「这人才真是了解你,偷偷注意你很久了啊。」
「住口!」长鞭一甩,划破了他娇贵的颊面。
他连动也没有动。
「聂拾儿,你当真不改变心意?」
「我的心里有人了。」
「就是她?」宫丽清眼角一看,看见西门庭坐在地上,长鞭一挥,鞭尾卷向西门庭。
「小心!」方果生可没那个胆去接鞭,连忙推开西门庭。所幸西门庭长年在外走动,没有功夫,但也练就眼明手快,见鞭打来,她连忙就地滚开。
滚开的同时,她看见黑影一闪,聂拾儿竟挡在她身前徒手抓住鞭尾。
「你真要护她了?」
「我不护著她,天底下还有谁值得我护呢?」顿觉两道炙热视线烧著他的背。
宫丽清冷笑:「好,我就看看凭你这个三脚猫功夫,能护她多久?你要能赢得了我,我从此不纠缠!」当日能把他抓回去,靠的正是自己的功夫。
「这可是你说的,宫小姐。君子一言既出?」聂拾儿一笑,松了长鞭。
「驷马难追!」宫丽清出招,两人立刻缠斗起来。
「小六,这到底是怎麽回事?」有人悄悄移到西门庭身後蹲下,小声地问。
她回头一看,低喊:
「三哥!」
「动不动就跟人打架,哼,果然不是什麽好东西。现在不管走到哪儿,人人都抓著我问,聂家老十是不是真的要讨你当老婆?是要当老婆,还是要当相公?」想来就一肚子气。
西门庭苦笑,眼珠悄悄转向打斗中的两人。她不懂武功,但看起来拾儿似乎有点弱……
「满弱的。」另一个温和的声音插入:「西门三爷,我瞧挺之姑娘无心回你,不如由我来代答。我家拾儿是男子,你家挺之是女孩,谁当相公,谁当老婆不是很清楚吗?」
西门义缓缓转过脸,看见宿世仇敌也很优闲地蹲在一旁。
「这不是聂四爷吗?你家弟弟在打架,快被人打死了,怎麽还不去帮忙?」
「西门三爷,难道你不知前几年我还躺在病床上,哪来的体力跟人打?大武。」聂四轻喊身边的护卫大武。「你看,谁会赢?」
连看都不必看也知道答案。「四爷,不是十爷。」
聂四叹了口气:「我记得你的徒弟是拾儿的师父,怎麽你的徒孙这麽三脚猫?」
「四爷,这纯是个人的根基好不好的问题,不关我的事。」大武密切注意场中央,忽然间聂拾儿被踢飞出来,整个人要跌到西门庭身上时,大武疾喊:「下头是西门六少!」
硬生生的,他在半空中翻了一圈,整个身子跌摊在她身边那个很不幸的西门义身上。
「好惨哪,我全身骨头快散了……」聂拾儿呻吟。
「聂兄,你的脸受伤了。」她叫。
「我以後破相破定了,再也没法跟你比美了。」呜,真惨。
「十爷,需要我动手吗?」大武平静地问。
若说平日要贪懒,他一定跑第一,但此刻如果不亲自解决,只怕後祸不断——聂拾儿用力叹了口气,俐落地跃起身,双臂多处被鞭痕所伤。
他很哀怨地对上西门庭微恼的眸瞳,心里呐喊:快心疼吧!快心疼吧!快心疼吧!念久了就会成真,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也是刚成为他座右铭的名句。
「一点点而已。」她答。
「什麽?」聂拾儿见聂四跟大武撇开脸,仿佛很引以为耻,而西门义冷笑两声。
「你说出来了。」她的唇微勾,视线落在他颊上的鞭痕,血流不止。她站起来,以乾净袖尾小心拂去他的斑斑血迹,用疑似很平静的声音说:「我会心疼,但只有一点点而已。」
聂拾儿双目一亮,差点一鼓作气飞上天。看,他多容易满足啊!今日一点点,明天就溢出来了。
「聂拾儿!」宫丽清怒喊。
「我来啦!我来啦!」充满精力向前冲。
「……他一点也不像去送死。」反像是跟人挤市场,一马当先。西门义从没见过这种人。
「三哥,他人就是这样的,嘻皮笑脸,可是人品极好。」西门庭苦笑,专注地看他的身影在长鞭里穿梭,一不小心被打到,她的眼就微微缩了起来。
大武在旁观战,补充:
「十爷不是练武奇才,不过要卯起来,宫家小姐不见得是对手。」声音微微放软:「功夫高,不见得一定叫高手;真正的高手,是懂得去守护心中最重要的东西。十爷一向能闪就闪,不跟女子交手,这次恐怕是对方踩到他的禁地了。」
禁地——三人的目光同时转向西门庭。她苦笑:「我明白,我很明白的。」
聂拾儿不知打哪来的神力,竟不顾鞭子击中他的腰际,趁机擒拿住宫丽清的纤纤手腕,翻手一扳,毫不怜香惜玉地嘿笑:「认输了没?认输了没?再不认输,这只手以後只能拿碗筷了哦。」
「住手!」宫万秋一见此状,立刻要出手相助。
聂四点头,大武飞身出去,沉声道:
「公开比武,必有胜负,你要加入,就得承受後果。」
宫万秋一见他,暗叫不妙。
「胜负已分,宫家一定要守承诺才好。」聂四慢吞吞地站起,道:「这是我家十弟的事,自然由他自己来处理。但如今,他打赢了,宫家理应放手,他的脸也破相了,从此不再是一个翩翩郎君,拾儿已配不上宫小姐……不过……」视线落在宫万秋的脸上,放沉声音道:「我兄长身为五府都督兼封爵位,与皇上身边红人章大人、统帅雷大人等交好;我九弟在江湖上与新封江湖盟主闻人庄的庄主也有过命交情,宫兄,它日若有需要,我可以为宫家引见啊。」
明为客气,实为威胁,宫万秋不会听不懂。只是没有料到聂家人已暗自将宫家的一切换个熟透——
「放开我!」宫丽清硬声道。聂拾儿立刻放开她,跳离三步远。
「万秋,我们走!」她冷看聂拾儿一眼,咬牙。「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宫丽清不会不遵守。」只是没有料到聂拾儿竟能打伤自己。当日他被她所擒拿,他是根本问来无聊在玩她,还是基於不伤女子的原则?
「我知道。」聂拾儿笑嘻嘻:「不然我何必花力气跟你打?」
「原来,我在你心里还有那麽点信用。」顿了下:「我回去之後,会跟爹拿解药,如果我记得的话。」
「多谢宫小姐。」他笑著拱拳。一见宫丽清跟宫万秋离去,身子突然一软,很虚弱地倒在西门庭的怀里。「我……毒发了……」
她闻言,大惊失色,连忙抱住他,说道:「你等著,我三哥有医馆,我背你过去找大夫。」
「我怕来不及,刚才是我在硬撑……」他紧紧握住她的手,头很无力地的倒在她的胸前。「挺之,在我临死前,我想问你,你到底对我心动了没?」
「心动了!心动了!我对你早就心动了!」她顺口急答。
「真的?」他绽出虚弱的微笑:「你知不知道我很喜欢你,你却只对我心动?我常想……我喜欢你的程度远胜於你喜欢我,我好遗憾啊……」
「如果你给我时间,将来我一定超过你的。」
「空口无凭啊……咳咳,挺之,你愿不愿意公开表示?」
「公开表示?」
「比方当众对天发誓,即使你三哥再阻止,你也会跟我私奔,要不,你亲我一下,我一直念念不忘你身上的香气……咳咳……」
「……」西门庭一向冷静过人。方才被他中毒的事实给骇著,後来一听他毒发,一股恐惧立刻爬上心头。
她很清楚聂拾儿在她心里绝对占有很大的重量,但是,为什麽听著他的「遗言」,她开始冷静下来了?
因为……
「舅子,你愿不愿意看在我垂死的份上,答允我跟挺之比翼双双飞?」
「太假了。」西门义很乾脆地说。
西门庭闭上眼。是的,因为太假了。
「十爷,你的脸很红,眼睛很有神,而且你老装咳,那是受风寒,不是中毒。」大武很好心地提醒。
聂四叹口气:「挺之姑娘,家门不幸。以後这兄弟就交给你负责了。」
「喂喂,我中毒是事实啊……」
「昨天你才告诉我,你上个月找老六去了。」聂四一字不漏地说出来。「我还以为你找老六去叙旧,原来找他去解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