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喔。”她到底在这里干什么啊?
“林姊姊……你想……我们家会不会破产啊?”扯了半天,中学生忽然改了话题。
“啊?”雅惠呆了呆。“不……不会啦!”她的眼角瞟了下饭厅的严卿官。她承认从头到尾她都是很心不在焉,但她不记得方才他在跟那个金属棒子对峙的时候有谈到什么破产的问题吧?
雅惠再看了眼显得有些不安的中学生。她扯了那么多话题绕圈子是想要寻求保证吗?
“真的不会吗?”中学生问得很小声。“可是我看电视上破产都要拍卖房子耶,如果我们家流落街头,我还能不能上学啊?”
“啊?不!不会啦!”雅惠舔舔唇。“你……你……喜欢看小说吗?”拷,看她说这是什么屁话啊!三句不离本行!去!
妈的!严卿官带她过来是为了照顾这中学生吧?明知她不擅安抚人,不爱说话,还拉她过来,王八蛋!
要依她,她会甩头就走,姓周的破产关她鸟事?她又不认识他们。走了算,他们死他们活到底关她什么事?严卿官喜欢多管闲事就去管,她没必要淌浑水。
“小说?我喜欢看啊!”中学生怯怯的露齿笑了。“可是我很久没看了耶。”
“考试到了啊?”她随口问。
“不是啦。”中学生的声音更小。“我想把租小说的钱省下来,说不定还不会到破产的地步哦。”
啊?雅惠的嘴动了动,停格在那里。
“嗄……啊……”她的嘴巴真的试图在说话。“我想……如果……如果……你还想看的话,就过去我那里借好了。”拷!王八!妈的!她又说了什么鬼话!一定被严卿官传染了啦!
“林姊姊家里有买小说吗?”
“有啊,还不少吧我想。”雅惠闭了闭眼睛,觉得头好痛哦。她不是好人,真的不是!她痛恨跟人相处,真的。
“我妈说,买小说很奢侈耶。”
“不全是买的啦,有些书是送的。”
“这么好!我都没有耶,林姊姊,我真的可以去看吗?”
“是啊!如果按门铃没人理,表示我在睡觉,我建议你晚点再来。”
“大白天你会睡觉喔?林姊姊,没有工作,哪里来的钱买小说啊?”中学生一脸好奇。
拷!又到难以启齿的话题了。
“林姊姊?”
“我……我有工作啦!”雅惠瞪着严卿官,恨死他了。“我……我是写你看的那种爱情小说啦!”讨厌!
第四章
编辑说:“雅惠,你知不知道你的作品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二十一岁的雅惠哼了两声。“喔,这样啊,那就退稿吧。”
编辑再说:“不就说弃之可惜了吗?好好的写,将来说不定可以成为一流作者,那时候你的作品会是艺术,不只是商品喔,就像是我们的王牌作者一样。”
雅惠无言,而后认真发出疑惑:“下三流跟一流的作者差别到底在哪里?”
──摘于雅惠日记
严氏大厦顶楼。
“今年上『那西色斯』训练的有一个小丫头,不必特别照顾她。”严氏兄长敲着桌面,注视刚出炉的名单。
严家男女在十岁那年“定终身”,归化为一般人或成为严氏神偷,以自己意念为主;但由于仍然有不少身手普级的严家少年想成为出色的神偷,所以为了强化手脚的俐落程度,就以荒僻的那西色斯岛为主要的训练场所。这项训练虽从一年前开始,但夏冬各有一批,今年夏天算是第三轮了。
这一批接受训练的有十二名新手,师父二名,是严卿官及其堂兄。
“到二十八号那天,侍武直接飞过去,不必等他了。”严氏大兄长几乎算是主控一切严氏上上下下要务的黑手,但多数时间,他只管台面上的严氏企业,祖业则交给严侍武。
“你会很忙。”严氏大兄长再度说话:“你回来后,等着你的是大赛,而在这之前,你只需在租来的房子里等着兄弟们去做掉你,顶你的位。手臂上的伤是兄弟们弄的?”
“不是。今年大赛的实力很强,道德素质却成反比,我遇上了从伦敦来的同行。”
“还好伤的不是脸,那可是你的生财工具。”严氏大兄长停顿了下,双手交叠,倾身向前,似随意:“听说,你把那层公寓买下了。”
原本严卿官是漫不经心的凝视窗外,闻言抬眼。他原生就冷孤之貌,尤其当他卸下笑容时,更形冷然。
“什么时候你说起话来也要拐弯抹脚?”严卿官注视他。“你给痴武什么好处让她扮演起通风报信的角色?”
就在窗边的墙上有一幅巨照,照片里严卿官的神态与现在如出一辙,只差在不同的服饰。
“她是写爱情小说的,是吧?”观念中,那种爱情小说……嗯哼,并非瞧不起,而是压根就觉得这种人生来是在无病呻吟。
“前两天我才知道。”严卿官随意答道,显然并不打算将雅惠当话题来多作说明。
敲门声起,随即小妹进来送茶水。她的眼睛猛瞟严卿官跟他身旁的巨照,有惊奇、有崇拜。
严氏大兄长微笑。“我并无意介入你的罗曼史中,你有足够的能力去处理你自己的事,但如果你重视她,那在大赛前她就是你的弱点。”
严卿官没答话,向那小妹笑了笑。那年轻的小妹红了脸,匆匆摆下杯子。
“瞧,卿官,这就是你的魅力所在。”严氏大兄长敲着桌面,托腮沉思。“即使如此,顶楼从不让女性进来,不管你是谁,小妹,下次想玩花招,建议你去变性再来。”话出的同时,那小妹一脚飞踢,严氏兄长就坐在她身边,连闪也没闪地,飞腿仅近他的颈子前便急迅缩回去,一根火红色的细针落在她跟他之间的墙上。
那年轻的小妹诧异地望向站在原处的严卿官。他身上穿的是黑色紧身的短衫,压根看不出哪里可以藏针;她事先功课做得很完整,严卿官除稳健的底子外,尚有严家特殊的蜂针,因而才想先擒毫无功夫的严老板。
在她一踢一缩之间,他的身形随其针晃到他们之间,俐落的接下她的招数。
“好身手。”严氏兄长啜了口茶,喃道:“应该拍下来当严家教学录影带。”
卿官的身手相当扎实。严家兄弟在武术方面及得上他的屈指可数,毕竟神偷家族以扒窃为主,拳脚功夫倒在其次。
打了几回,立见胜败,那小妹逃了,在严卿官的默许之下。
“大赛的名单上也有她。”他忽然说道。曾有几回,在国外盗物时,确曾跟她打过几回照面,印象并非很深。
“那是当然。”严氏大兄长保持笑容。“如你所言,新一辈的能者道德沦丧,除此之外,我倒听说了一个小小的、微不足道的消息。”
“哦?”
“这次的神偷大赛众所皆知,除了世界神偷重新排名之外,有人下了注,届时挣得首位的能者,能够分红一亿元的美金。”
严卿官拔下了墙上的蜂针,转眼间消失在掌中。他对这种事情没啥兴趣,但可预料的是这项赌注会招来很多麻烦。
“真的不跟你的老哥哥谈谈你的罗曼史?并非我多事,但根据线报,你对林小姐有相当程度的兴趣,却毫无行动。”
严卿官微笑,随意地在室内走动。“又是痴武说的?”
“她是个非常优秀的『线民』。”几近到八婆的程度。他没刻意收集林雅惠的背景资料,也不打算去收集。没错,他确实爱护家族到狂热的地步,从没人能在他眼下动他的家族,但他还不至于干涉自己兄弟们的爱情。
卿官一向是公认的天之骄子。而天之骄子的定义在严家非指背景、非指运道,而是一个人的聪明才智及本身所能利用的才能产生的最佳未来,而卿官做到了这一点。
他是个永远向前走的男人,林雅惠却似乎是非常……平凡的女人,平凡也就罢了,一个再平常的人总会有属于自己的特点,但很可惜她似乎连一个小小的特点也找不到。
“痴武的确将所看见的一切告诉你了。”卿官停在窗前,他逆光面向室内,所以严氏兄长看不清楚他的神色。
“真的还没有行动吗?”严卿官似笑非笑地。
“嗯?”
“每一个人都有属于自己恋爱的方式,并非一种模式就可以适用所有人。”而他与雅惠之间只适合一种方式,这是他在了解她的本质之后才发现的。
他们之间──真的还没有开始吗?
那,可就只有他自己心知肚明了。
啊!
雅惠瞪着挂在大厦墙上的巨幅广告板。
“好……好眼熟哦……”她喃喃地。才过午,台北就遭大雨毒手,倾盆而下。
雅惠就站在街头上。这是每个月逛一次书店的日子,才坐车到闹区就见到处都是眼熟的海报。
广告上头是一名相当俊俏的男人,只有半身,以青蓝色的短衫为主,薄薄的妆让他不笑的黑眼更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