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hit!停?还是闯?”他吼道。
“扑上来了啦!救命,童啊……”
“闯过去!”樊落大叫道。
范道尔猛力踩着油门,车如飞箭似的弹了出去,原本后头的野狮仅剩一小段距离,后来迅速被拉开,而前方的母狮则顺势迎面扑来。
“不要啊!”尤痴武缩叭在椅间,听见前面车窗炸成碎片、听见范道尔咆道:“樊落,抓好啊……该死死!”车子猛然煞住。
“唷,好痛!”尤痴武撞得七荤八素,眼冒金星。“你停下来干嘛……樊落!”她爬起来,睁圆了眼。
“痛死了!”樊落飞滚下车,在道路上翻了几圈。还来不及细想,立刻翻身跳起来,往车跑去。
“啊!”她轻呼,敏捷地蹲下身子。两条腿难敌四只脚,现在她险象环生,夹在两头狮圈里。
“樊落!”特殊的嗓音嘶吼。
樊落从没听他狂吼过,最多他只是带着诡异的笑意睨着人,然后不放一词,就能教人打心底害怕。她抬起脸,黑色的长外套被丢进来,在野狮扑上来之前,落罩在她身上。
这是他常穿的外套。
“宿原!你疯了!”黑忍冬的脸色都白了,开始倒车。黑宿原不要命,他还要命!
“等等,再等等!”吉普车上的黑宿原严厉地说。至少得等狮子闻到气味之后,他转向樊落:“不要离身!现在,上你的车!”
樊落怔怔地,抱着外套爬起来。原本趋前的两头野狮同时退离她,开始转移目标。
“樊落,快上来。”范道尔叫道。
迟疑地,樊落跑向吉普车。随着风闻到从外套散发出来的淡淡香味。很淡,她几乎闻不出来……是那一天的香水味。
那一天她扑向黑宿原,他掉落的香水瓶里就是这个味!
范道尔拉她上车。野狮原本游离在两辆吉普车之间,樊落选择了范道尔这一辆,间接算是保护了这一辆里的大大小小。狮,开始移向黑宿原那一方,准备觅食。
“上帝!”黑忍冬哀呼。早知道一向他人生死随他人的黑宿原会将保命外套送给樊落,他出门当司机前就该先带着一瓶香水的。
只要是在岛上居住的人,都会拥有一瓶香水罐,里头散发的味道可以驱离野兽;黑宿原向来怕麻烦,大多外衣上都会喷上淡淡的香水。正因他知道黑宿原今天穿着的外套上是洒过香水的,所以他才没带着;反正跟着黑宿原就没事,却也没想到他可怜的小命会毁在两头野狮嘴里。黑忍冬的眼睛有些红了,不是感动,而是临死前的痛哭。
“往反方向走。”黑宿原吩咐他。在野狮扑上来的时候,意味深长地凝望樊落,而后黑忍冬吓得脸白,猛踩油门与倒车!
啊,他这算是在舍命救她吗?
为什么?他不是一个连死尸躺在跟前,都可以吃喝自若的变态家伙吗?
当她坐上直升机,俯瞰夜色中的那西色斯岛,心里忽然起了闷闷的、酸酸的感觉。
“总算死里逃生。”坐在她对面的尤痴武痛哭流涕道。
黑宿原安全了吗?
为什么要救她?想留一个问号再叫她回到岛上追根究柢吗?
“阿落,你……哭了那!是不是吓哭了?”尤痴武同情地看着她。反正现在不是生死关头,同情心是可以到处分发的。
“哭?”樊落不自觉地摸了摸脸颊,湿漉漉地,像是浸了冷风的水。
啊,她好久没流泪了!是死里逃生的关系吗?
无论如何,这岛的一切对她已成历史。就算再过十年、二十年,她也不可能再度踏上这座岛的。
别了,那西色斯岛。
她的眼凝望下方黑漆漆的天然动物园。
别了,黑宿原……
第五章
一个半月后。南台湾。
“啊……啊……”睡美人骨碌碌地翻下床,狼狈地踩在地面。
又作恶梦了!
真是要命!樊落低低呻吟,揉揉发痛的小鼻子。
“宝宝!”窗外,传来熟悉的夸张语调。“小爹要上班啦!起床啦,宝宝!”
啊!她眨了眨眼,眼前是再熟不过的地板,耳畔是小爹充满“父爱”的声音。唉,真好,是台湾呢!
“宝宝!起床了没?来跟小爹说声再见嘛!”在一个半月前,听见小爹这样近乎撒娇的呼喊,肯定落下一身鸡皮疙瘩,如今只觉差点感动到痛哭流涕的地步。
“宝宝!宝宝!起床了没?”不过就是有时惹人厌了些。她跳起来,跑到窗口,瞪着向她挥手的小爹。
“快滚吧!”她咕哝。
台湾的阳光还是一样耀眼、小爹还是一样缠人、老妈还是一样扮猪吃老虎,一切就像是,十五天之前她在台湾的生活;可为何依旧是恶梦连连?
梦里,无非是关乎那鬼岛上的一切。尤其为救黑宿原那一夜,她几乎成了杀人凶手。天啊,如果不是黑宿原命中对方要害,她真的会以为自己杀了人,杀人的滋味不好受,她能理解他为了保护自我而毫不犹豫地动手,但他怎能在事后仍然没有任何的罪恶感?
“他没有罪恶感,干我啥事?”她喃喃道,爬出窗外,攀住生长在旁的树藤往地面滑落。从她的身分证的父栏上挂了“严青秀”的名字后,她居住在二楼的命运就已被锁定。她可怜的卧房是没有房门的,进进出出都得靠窗外老树,原因无它,只因严青秀发现她的身手还算不赖,算有“天分”的那种,跟老妈结婚那天就把她的房门给焊了起来。
别以为不可能。她的家族人不多,只有一个小爹、一个老妈,偏偏都是偏执的疯狂;尤其是扮猪吃老虎的老妈……“小落,喝稀饭,还是吃吐司?”
樊落直接顺势飞进半开的落地窗,迎面的是老妈,还有……“不要吧……”她瞪眼,张大嘴一口咬住飞来“暗器”,第二度狼狈地跌在沙发上。“小落,身手迟钝了唷。”
“唉。”樊落囫囵吞下嘴里的“暗器”,跳起来,又瞧见老妈举动锅铲子里的黄色半熟体,准备迎面投来,她翻眼叫道:“别再玩啦!”
“笑话,就只有你小爹可以欺负你,生你的老妈就不行吗?”
樊落瞇起眼,外套袖口擦掉嘴角的面包屑。“你也知道小爹欺负我,那你这当人家妈的就不会出来说句话?”
“哎唷。”樊理丝显然发觉自己说错话,打迷糊陪笑:“其实你小爹也不算是欺负你,最多只是见不得天才女儿生于平常家而已。你的敏捷,可真叫他巴不得能冠上‘严’姓,供在严家列祖列宗前,以示有了继承衣钵的后代。”
“去!所以你就任小爹把我放逐到那个鬼岛上?”她就不信神通广大的老妈会不知道?在小爹前,老妈是顺从的小猫咪;在小爹后,那就是一只生龙活虎的大母狮!
“呵呵呵,说到底,你小爹也算是为了咱们樊家嘛!女儿,加不加鲜奶啊?”伸手不打笑脸,她女儿什么都好,就是凡事太过计较。
“卖命的可是我那!”天啊!天啊!她早说不回家的,宁可待在台北另谋生路;要不是为了老妈肚里的宝宝,打死她也不回来。灰姑娘是很可怜,但是灰姑娘只须扫扫地、忍受后母荼毒,就有人解救她一辈子,可是她樊落呢?谁来救她于水深火热之中?有了这种家族不说,如果哪天要是又冒出什么樊家祖传的银杯、椅子之类的,她是不是又要卖命去?
“小爹只是你的老公,但我跟你是母女,流的是同一种血,你应该站在我这边。要为樊家卖命,由他去,没理由赔掉我的。”
樊理丝注视她,撒娇地脱口:
“噢,可怜的宝宝,是不是又作恶梦了?”
听得樊落鸡母皮掉一地。
她真想好好地嚎啕大哭一场。瞧瞧小爹把她老妈改造成什么德性?十年前老妈最多只是迷糊点、喜爱恶作剧了些,什么时候连小爹那怪模怪样的表情也学了十足十了?
“小落!”
“欸,只是还调不过生理时钟吧!”她怎能说她的梦是延续的。
在恶梦的前半段是真实,是她枪伤了那个想杀黑宿原的佣兵,然而在她弹进黑宿原的怀里时,睁开眼不是现实中淡然的眼,而是她发觉他正在吻她……
“小落,你在脸红那。”
不脸红才怪!她、她是活了十九岁都还没暗恋情人的那种女孩,唯一的初吻也是他给强抢了去;感觉上像牙医生,一点也不吸引人,而且坦白说,她从来不以为唾液的交换有何乐趣可言,光是想象就觉得恶心。在这种情况之下,她怎会发起这种梦来呢?
“噢,小落,你是不是发烧啦?”
啊,该不是她思春期出现了吧?
天啊,就算思春也该找个好一点的男人吧!找那个姓黑的变态又自恋的家伙,不如一头去撞墙好了。
还是于晴的小说中毒太深了?早就知道不该相信里头的绮梦思想嘛!
“小落!我、我打个电话叫青秀回来好了……”